孟姝的房間非常整潔。


    不像有的女孩隻顧著自己光鮮亮麗,把家裏弄得一團糟。


    藕荷色絲絨被鋪展在床上,平坦的沒有一絲褶皺。


    窗台上的幾盆多肉彰顯了小女孩的心思。


    最引人注目的,莫過於老式家具上陳列的木雕。


    沈榮奇粗略一掃,少說得有幾百件。


    小到拇指粗細,大到花盆方圓。


    從人像雕刻,到山河風景,應有盡有。


    裏麵的幾隻小動物雕像,引起了沈榮奇的注意。


    那是孟姝小時候哭鬧,沈榮奇為了哄她,隨手撿了幾塊木頭雕刻的。


    再普通不過的小貓小狗,被沈榮奇雕刻的栩栩如生。


    孟姝拿著當寶貝,平時沒少擦,表麵光滑發亮......


    “小孟姝的心思,還是那樣細膩。”


    沈榮奇眉眼慈祥而沉斂,將幾隻木雕一一擺放好。


    他瀏覽完孟姝的臥室之後,眼角瞥到玻璃櫃裏放著不少書籍。


    沈榮奇十分想知道,能另興奮度極高的小孟姝安安靜靜坐下來學習的,到底是什麽書。


    貼著古風便簽的灰色封皮書,被沈榮奇抽了出來。


    翻開第一頁,小學生歪歪斜斜的字體映入眼瞼。


    “今天是姐夫結婚的日子,新娘不是我姐姐!


    我很不開心,我想哭!事實上我也這麽做了!我哭得驚天動地,哭暈了過去,我期望姐夫聽到,能趕過來像平時一樣哄我!可是他沒有!我再也不叫他姐夫!”


    末尾,孟姝用筆寫下幾個大字——“沈榮奇大騙子!”


    “小孟姝還是這麽可愛。”


    沈榮奇嘴上笑著,心理發酸。


    若他知道,興許會丟下新娘,過來哄哄她......


    翻開第二頁,日期居然是四年之後。


    沈榮奇啞然。


    孟姝小時候寫字,屁股像紮了針一樣,坐不住板凳。為此,沒少被他唬。


    日記四年寫一篇,也很正常。


    “今天我來例假了。


    姐姐嫁人了,嫁給了自己不喜歡的人!沒有人教我怎樣使用衛生棉。


    那些臭小子嘲笑我,我拿石頭丟他們!結果沒想到砸中了李凱的額頭,流了好多血。老師把我叫到辦公室,狠狠的批評了一頓,還打我的手心!我好委屈......


    我想,如果姐夫在,一定會狠狠的揍他們的屁股!像訓兵一樣訓我的老師!”


    末尾又是幾個大字——“姐夫我想你!!!”


    沈榮奇失笑,他沒想到自己占據了小孟姝的童年。


    又往後翻了幾頁,大都是孟姝在抱怨上學時遇到的不公。


    她天生就是耿直不怕死的性子,今日變得這樣淑女,無非是因為家人的相繼逝去,和被時間的洗禮。


    繼續往下翻。


    日期已是孟姝成年之後,高三就讀。


    首頁第一行字,便另沈榮奇微微愕然。


    “今天有人給我告白,我腦子裏首先想起的是姐夫。


    那個男孩在操場上炫耀自己什麽都好,我問:你拿什麽跟我姐夫比呢?


    對方呆呆的問我,你姐夫是誰?


    我沒有迴答,拎著書包默默走遠。


    這些臭小子懂什麽?


    如果我一定要去喜歡一個人,那這個人隻能是姐夫。”


    沈榮奇顫抖的手急促的翻開另一頁。


    日期是孟姝畢業後參加工作的某一天。


    小女孩應該是遇到了傷心事,整整一頁被眼淚暈染。


    “姐夫,我好想你......


    我看到周圍的同事成雙成對,便想起你與曲小姐伉儷情深。


    我後悔大學沒有好好讀書,早早的參加工作!如果忙起來的話,就不會有相思之苦。


    暗戀一個人好難好難......”


    後麵兩頁,隨著孟姝年紀增大,心態明顯好了許多。


    “今天我看了一部電影,叫《禁忌之戀》。裏麵講述的是繼兄和繼妹誓死不渝的愛情。


    那我喜歡姐夫,算不算違反世俗呢?


    應該不算吧!姐夫娶得,並不是姐姐呀。


    如果是,也沒有關係。因為我打算這輩子都把這個秘密爛在肚子裏......”


    夕陽謝幕,屋內逐漸暗下來。


    沈榮奇借著微弱的光線,看完了最後一頁日記。


    他怎麽也沒想到,小孟姝用了自己的整個青春來暗戀他。


    甚至連嫁人,都錯過了最美好的年紀!


    聽到孟姝上樓的腳步聲,沈榮奇不慌不忙的將日記本放迴原位,打開壁燈。


    他開門的時候,孟姝正好拿著鍋鏟上樓。


    “姐夫你做什麽呢?我喊你這麽半天都沒有答應。”


    孟姝伸著脖子朝著沈榮奇身後望了眼,發現玻璃櫃中的幾本書原封未動,她不由得暗暗鬆口氣。


    “木雕不錯,送我兩個。”


    沈榮奇隨口敷衍後,無意瞥見孟姝被圍裙包裹的曲線,他下意識別過頭。


    在他心裏,孟姝始終是那個調皮搗蛋的小女孩。


    “飯做好了?”中年男人渾厚的嗓音問。


    “四菜一湯。”孟姝對著他甜甜的笑,“姐夫嚐嚐我的黑暗料理!~”


    ...


    孟姝做的菜並不難吃。刀工雖不精致,但勝在可口。


    都是些家常小菜,味道不鹹不淡。照顧到沈榮奇的年紀,沒有放太多的調料。


    兩個人坐在燈光底下,孟姝嘰嘰喳喳的說話,沈榮奇默默聽著,腦海裏迴想著日記本上的內容,直到他吃了三碗米飯,方覺飽腹之感。


    夜晚十點鍾,沈榮奇騎著馬迴到沈宅。


    別墅內燈火通明,他將馬交給傭人。


    還未進別墅,便聽到裏麵有一男一女在吵架。


    是沈天和沈月。


    兄妹倆正在為沈榮奇離家的事情互相指責。


    “哥哥,爸爸走了,你怎麽能怪我呢?”


    “沈月,我都說過多少次?爸爸和媽媽年紀不小了,我們都不在身邊,爸媽感情出了問題,我們也不知道!如果你在爸媽身邊盡孝,或許就不會有今天的事發生!”


    “是爸爸安排我們考軍校,讓我們去守邊關!你跟我一樣不在家,爸爸離家出走,你為什麽不反思你自己?”


    “我是個男孩兒,總要出去闖蕩!留在家裏吃軟飯,隻會讓別人看爸爸的笑話!”


    “我是女孩兒就可以吃軟飯嗎?爸爸希望我成長為巾幗英雄!”


    沈榮奇邁著闊步走進客廳。


    兄妹倆看到他又驚又喜,同時閉嘴。


    “爸爸迴來了!”


    沈榮奇坐在沙發上,瞅著眼前由他一手培養出來的一對兒女,麵目沉肅道:“有件事,我要通知你們。”


    兄妹倆雖然不了解父母吵架的具體原因,但從曲文珊斷斷續續的哭訴中,也幾乎猜到了沈榮奇接下來要說什麽事。


    “......爸爸請講。”


    沈榮奇沒有斟酌一秒鍾,開口道:“我要跟你們的媽媽離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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