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硯辭將蘇寧江帶到了他所住的淋雪峰,此處便如峰名,山頂常年飄雪,一片白雪皚皚。


    饒是蘇寧江習慣了謝硯辭身上的冰冷,乍一來這裏,還是忍不住連打了幾個噴嚏。


    謝硯辭自己是已經習慣了這樣的溫度,可迴頭看到蘇寧江圍著自己的衣物瑟瑟發抖的模樣,便忍不住施展術法,讓那漫天飄雪停了下來。


    蘇寧江緩了半天,才勉強身子迴暖了些,謝硯辭正已收了無情劍,自門外進屋。


    蘇寧江看向他:“宿琮呢?你把他的屍體如何了?”


    謝硯辭抬眼看她,一雙瞳孔極黑,極沉。


    蘇寧江看著,不由自主便覺得自己意識都要開始渙散起來。


    係統連忙提醒她:“宿主,你不要看他的眼睛,這個攻略對象已經有入魔的趨勢了。”


    蘇寧江嚇出一身冷汗來,連忙移開視線,不敢再問。


    謝硯辭卻仿佛並未察覺到自己的異樣,將劍鋒仍帶著一些紅色的無情劍隨手放到桌上,走了過來,俯身將蘇寧江一把抱起。


    蘇寧江剛聽了係統的話,生怕謝硯辭真入魔再給她一劍,渾身肌肉緊繃,下意識的便有些抗拒的往後退了些。


    謝硯辭極為敏感,他察覺到蘇寧江對他的退避三舍,腳步不由一頓。


    但還是將她放到床榻上,又以術法將屋內的溫度調高,看著蘇寧江蒼白的臉色逐漸變得紅潤,這才停下施法。


    他看著蘇寧江,終於開口說了第一句話。


    “你怕我。”


    是陳述的語氣,像在告知蘇寧江。


    蘇寧江沒想到自己的演技竟然能這樣拙劣。


    她是真怕啊,係統說了,如果剛剛它沒提醒自己,說不定蘇寧江真的得栽到這個位麵裏,失去自己的意識。


    係統還說,謝硯辭如今道心正在轉化為魔心,等他若是再受到一點刺激,怕是就得徹底入魔。


    以無情道入魔,那便會殺盡眾生,而心中沒有一絲觸動。


    蘇寧江哪兒能不怕,她是來完成任務的,不是來害天下蒼生的呀。


    她心塞,她苦澀,她隻能繼續飆演技。


    “對,我怕你。”蘇寧江盯著他,唇角微微一勾:“你親手殺了我,你叫我如何不怕你?”


    謝硯辭神色微微一怔,隨即他轉過身去,從一旁的櫃子裏取出一件女子的衣物和一個小小的布料來。


    謝硯辭盯著這些東西,看了好一會兒,才低聲道:“我後來去尋你,便隻看到——”


    他話音微頓,明明臉上還是麵無表情,可一滴眼淚猛地墜了下來,落在了手背上。


    謝硯辭側了側頭,有些不解。


    “我,哭了?”


    他想起那日來。


    自從他重修無情道後,本以為修為會一日千裏,事實也是如此。


    第一年,他便重迴化神期,又不出半年,突破化神巔峰,步入大乘期。


    他的修為已是修仙界最高,眾人紛紛前來賀他。


    隻有謝硯辭自己知道,每當他閉眼打坐時,麵前便總會出現許多畫麵,以及一個女子。


    從剛開始,她在河邊救了他,在他醒來後笑嘻嘻的說:“我救了你,你該怎麽報答我呢?”


    然後她又說:“以身相許好不好?你長的這樣好看。”


    那女子活潑,愛笑,總是如蝴蝶般圍在他身旁,動不動就讓他以身相許。


    直到那個畫麵裏,他在沐浴,她喝醉了酒,推門而入。


    他說:“你為何總不敲門?”


    女子卻撲了過來,帶著滿身酒氣撲進他懷裏,一雙手勾住他的脖子,胡亂吻他,說:“阿硯,你娶我好不好?”


    他沉默著,直到那女子突然落下淚來,賭氣一樣的說:“你不娶我,我就去嫁給別人了!”


    他才猛地摟住她,俯身咬住了她的唇。


    謝硯辭每每閉上眼,那些迤邐的畫麵便會出現在眼前。


    極致的纏綿和歡愉,他們十指相扣,謝硯辭聽見自己說,


    你是我的。


    這場心魔纏繞了他足足三年,直到他終於出關。


    本以為心魔就此結束,可當他睜著眼,與師尊問道時,那女子一身鮮血,出現在師尊身後,臉上是笑,眸中卻帶淚的問他:“你不去看看我嗎?”


    她的手指指向西邊的凡塵界。


    於是謝硯辭去了。


    他看到了月兒山下的三座墳墓,分別寫著阿硯,阿寧,以及阿硯阿寧之子。


    而墳旁,心魔化成的蘇寧江就那樣看著他,赤身裸體的,朝他伸出雙手。


    手背上的眼淚幹了,謝硯辭迴過神,他轉過身時,眼裏有兩個蘇寧江。


    一個是心魔蘇寧江,她永遠是赤身裸體的在引誘他。


    而另一個蘇寧江,她裹著謝硯辭的衣衫,抬起手懶洋洋的捂住嘴打了個哈欠,手腕上紅繩越發鮮豔,鈴鐺聲也更加清脆。


    謝硯辭抬步,再次走到床邊,對那個赤身裸體的蘇寧江看都不看一眼。


    蘇寧江有些驚訝的抬起眼,謝硯辭已經躺上床,並肩睡在了她身旁。


    剛開始,蘇寧江還以為謝硯辭又要再來幾次,正想著用什麽理由拒絕他。


    畢竟她采補的謝硯辭的修為還沒有煉化完。


    不過當謝硯辭靜靜的閉上眼後,蘇寧江就知道自己想多了。


    她也閉上眼,運轉著功法,緩緩睡了過去。


    心魔蘇寧江光著腳在屋子裏走來走去,它先是看了眼桌上屬於女子的衣物和嬰兒的布料,輕輕撇了撇嘴。


    過去的四年,它總是看著這所謂的修仙界第一盯著這些東西發呆,然後動不動會看它一眼。


    每次這個時候,心魔就以為自己有用了,屁顛顛湊過來,結果這人就開始閉眼入定了。


    心魔隻想罵人。


    它隻能鑽入這人的識海,好不容易翻出他那些被冰封的記憶,變成蘇寧江的樣子出現,引誘他。


    而他則會默默看著劇情發生,一直到大婚之夜,他親手殺死蘇寧江。


    這個時候,心魔化成的蘇寧江便貼著他的身子,讓他給自己報仇。


    它總是說:“是你的師尊害了我們呀,是他冰封了你的情感,讓你殺了我。幫我報仇好不好?殺了他,你就能幫我報仇了。”


    謝硯辭靜靜的聽著,瞳孔便越發的深邃暗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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