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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四章初次見麵試探較量


    林安縣縣城。隆慶街二十九號。方家大院。前院大客廳。


    中川榮一心裏暗忖揣度:這個方達先果然不是一般人,有膽有識、氣度從容,不卑不亢、風骨凜然。他嘴上說的是害怕,其實心裏毫無懼色。這是錢萬林給我送來的方家資料裏沒有的。現在應該對他進行安撫慰藉,以免產生逆反或是抗拒的心理。


    中川榮一衝著方達先又彎腰鞠躬,好似真誠地說道:


    “方先生,既然你很介意皇軍士兵,認為這是一種炫耀和威脅,又感到害怕。我馬上命令他們退到院外去。以表示我對方先生的尊重。”說完,中川榮一轉身,先是卸下軍刀、摘下手槍、解下腰間的武裝帶交給一日軍軍曹,又對他用日語說了幾句。


    錢萬林也摘下斜挎在身上的駁殼槍,雙手交給軍曹。軍曹轉身命令士兵向後轉,撤離方家大院,在街門外列隊等候。


    中川榮一:“方先生,我們就一直站在這裏說話嗎?”


    方達先:“中川隊長,如果你願意,我可以奉陪。不過,我們還是進屋說話吧。請進,中川隊長。”


    方達先坐在大客廳的長沙發上,中川榮一坐在方達先左側的單人沙發上。錢萬林心有顧忌、惴惴不安,表麵上卻又是一副畢恭畢敬的樣子,他像奴仆似的謙卑地站在中川榮一的側後麵,離方達先有一米多遠。他心裏非常清楚,方達先在華北武林界的地位和在江湖中的威望,更可怕的是他超群超強的深厚武功,所以還是躲遠一點為好。很多年了,錢萬林對方達先和對方家的懼怕有增無減。錢萬林此時正在想的是:如果在這個時候,方達先想要殺死已經完全解除了武裝的中川榮一和自己,那簡直是一件比殺死兩隻雞還要簡單容易的事情。雖說方達先已經是五十歲左右的人了,但是以他現在的武功,徒手殺死兩個人,可以說不費吹灰之力。而中川榮一和自己卻是毫無抵抗的能力,隻能伸著脖子受死。剛才,中川榮一主動摘下手槍、卸去軍刀解除武裝的時候,錢萬林想阻止,但是他又不敢。為了表示自己所謂的忠勇和氣魄,錢萬林極不情願地跟著中川榮一摘下自己的駁殼槍交出。錢萬林心眼兒轉動著:如果方達先要動手殺人,也會先殺中川榮一,在顧不上他的時候,自己可以撒腿逃命。但是錢萬林又轉念一想:方達先會這麽做嗎?他有膽量敢殺死中川榮一嗎?


    方達先看了一眼頻繁不停地眨巴著眼睛的錢萬林,心裏立刻明白了此時他正在想什麽?怕什麽?方達先似真似假謙讓地說:


    “三蒙子,別站著啦,過來,坐我這邊來吧。”


    “不用不用。謝謝方老爺,我站著就行。”錢萬林拒絕道。


    “喲?三蒙子,你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客氣、懂禮貌啦?”


    “方老爺,應該的、應該的。”


    “方先生,你為什麽一再稱唿錢隊長三蒙子呐?”


    “哦?中川隊長,你不知道錢萬林就是三蒙子嗎?”


    “我不知道。”


    “哦,你來的時間不長,那這就不奇怪了。中川隊長,在林安縣,或是在冀西地區,你隨便問個人誰是錢萬林?十有八九沒人知道。但是,如果你問誰是三蒙子?十個人有九個半知道就是他錢萬林。”


    “哦?是嗎?這麽說,是錢萬林不出名,而三蒙子卻是名氣大得很啊。方先生,三蒙子這三個字怎麽解釋呢?”


    “三蒙子的含義,是說他常年在大街小巷的街麵兒上、街坊四鄰到處蒙吃蒙喝蒙錢財,簡而言之三蒙子,這雅號倒也貼切恰當,不枉他一貫地所作所為。久而久之,人們就把他的真名完全徹底地忘掉了。總之,隻要一提起三蒙子,那可是盡人皆知、如雷貫耳啊。同時,也唯恐避之不及,隻能畏而遠之。”


    “方先生,以我對中國詞匯的理解,蒙字的字義,含有蒙蔽、蒙騙之意,與欺騙、欺詐近似。方先生,可以這樣理解嗎?”


    “中川隊長,你這麽理解非常準確恰當……”


    管家德祿雙手端著放著提梁紫砂壺和兩個紫砂茶杯的茶盤走進來,走到茶幾前放下茶盤:“請用茶。”說完,轉身緩步離開。


    錢萬林聽著方達先與中川榮一的對話,感到非常的尷尬難堪、狼狽窘迫,覺得這是對他莫大的侮辱,恨不能馬上找個地縫兒鑽進去。同時,又對方達先增加了幾分憤恨。


    中川榮一表情嚴肅地看著方達先,替錢萬林解圍地說:


    “方先生,以前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都過去了,就忘了吧。錢萬林先生現在是我們大日本帝國和皇軍的好朋友,他是偵緝隊的隊長,是我們忠誠的合作夥伴。所以,請你以後再也不要稱唿他三蒙子了,你可以叫他錢隊長,也可以叫他錢先生。每個人都是要麵子的嘛,方先生能理解嗎?”


    “能理解能理解。中川隊長說的真好、真對。樹有皮人要臉嘛,怎麽著兩寸的麵子還是要給的嘛。以後,我就叫他錢隊長、錢先生,保證不再叫他三蒙子啦。再這麽叫他,那不就是不給中川隊長麵子了嗎?這我可不敢啊。是吧?三蒙,錢隊長、錢先生。”


    錢萬林嚇得連連擺手:“不敢不敢,這可不敢啊。方老爺,以後您叫我萬林就行了,這樣叫我還顯得咱們親近親切。”


    “嗯?!”中川榮一扭頭瞪著錢萬林。


    錢萬林立刻立正彎腰弓背,謙卑恭順地說:“錢萬林不敢自作主張,以後一切聽從太君的命令。”


    方達先伸手抓起紫砂壺的提梁,往兩個茶杯裏倒了半杯茶水,輕輕地放下茶壺,先後端起兩個茶杯,分別放在中川榮一和自己的麵前的茶幾上。轉移話題說道:


    “請用茶。中川隊長,你的漢語說得熟練流利,不簡單啊。”


    “方老爺,您可能還不知道呐,中川太君可是了不起的漢學家啊。”錢萬林不失時機討好獻媚、吹捧奉承地插嘴道。


    “哦?這麽說中川隊長是中國通啊。佩服佩服。”


    “不敢當不敢當。方先生,我對中國曆史和文化隻是小有研究、略知一二罷了,還談不上通曉熟諳。”


    “謙虛,中川隊長真是太謙虛了。小有研究、略知一二也很了不起嘛。今天你特意專程來拜訪,我們談些什麽呐?這樣吧,我們就聊聊日月星辰、春夏秋冬、風雷雨雪、花鳥魚蟲怎麽樣?政治、軍事我可是一竅不通、一概不懂啊。”


    中川榮一端起茶杯,紳士般地呷了一小口茶水,放下茶杯說:


    “方先生,我們就先說說茶吧。不知你以為然否?”


    “然也。中川隊長,你喜歡喝茶嗎?”


    “是的,我非常喜歡喝茶。我們日本的茶道是特別講究的,可以說是一種藝術。喝茶也是一種文化,更是一種享受。很遺憾,在你們中國,茶道已經消失了。”


    “不不不。中川隊長,你說得完全不對。我們中國從來就沒用過什麽茶道,但是我們中國有著幾千年曆史的茶禮、茶儀和茶藝。升華綿延傳承至今,形成了中華民族獨特獨有的茶文化。這是你們日本的茶道無法比擬的,是不可同日而語的。”


    中川榮一看著茶盤裏一把紫砂茶壺和茶幾上的兩個紫砂茶杯不屑地笑著譏諷地說:“哼、哼、哼。方先生,你們中國人喝茶都是這麽簡單粗陋嗎?你們方家殷實富有,不應該這樣嘛。”


    “唉!戰爭時期、亂世當下,能四肢健全地活下來就已經很不容易了,其他的事情也隻能刪繁就簡、得過且過啦。但是,中川隊長說的簡單粗陋並不代表沒有文化呀。”


    “哦?你就這麽一把茶壺,兩個茶杯能有什麽文化呐?”


    “中川隊長,你可不要小看了這一把茶壺、兩個茶杯,其實這裏麵包含著我們中國深厚的茶文化,是非常講究、有學問的。”


    “哦?是嗎?那就請方先生快講一講吧。”


    “嗯?你想聽聽?中川隊長,我怎麽跟你說呐?我該從哪兒說起啊?唉,說深了,你聽不懂;說多了,你記不住。”


    中川榮一麵露不悅之色,眼睛陰森森地瞪著方達先說:


    “嗯?!方先生,你是在輕蔑詆毀我的理解力和記憶力嗎?”


    方達先故作慌亂害怕的樣子,趕緊解釋說:


    “不是不是,絕對不是。口誤,是我口誤。對不住啊。我怎麽敢輕蔑詆毀中川隊長啊?你是漢學家中國通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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