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隻是隨口一問,已經知道答案的蘇青白也不在意,轉頭對著三個下小頭說到,


    “在書院沒有什麽規矩,按照你們的喜好來就是了,山山,小悅兒,你們兩個繼續跟著慢慢學習文字,紅魚,你可以按照你喜歡的方向去修行,如果有什麽問題,可以直接來找我,或者去找慢慢,君陌也都可以,哦,你們還有一個師姐,叫餘簾,此時她應該在前山舊書樓的二樓抄書呢,有機會你們在認識認識吧。”


    說完,他看向李慢慢,


    “慢慢,伱帶著她們三個下去安頓一下,然後帶她們去後山各個地方認認路,特別是書洞那邊,接下來,她們會有很多時間都要在那裏陪讀書人了,”


    李慢慢點了點頭,對著蘇青白拱手行禮,知道蘇青白之所以會現在就將這些事情吩咐給自己,而不是之後親自帶著她們過去,就是為了和夫子單獨說些什麽,所以,走的時候,順便也帶著君莫一起離開了,


    君莫也不是癡傻的主,自然也聽出來蘇青白的意思,跟在李慢慢身後,沒有任何疑問。


    看著幾人都離開,草廬中隻剩下自己和夫子後,


    蘇青白這才將這幾日在精神界中得到的知識告訴夫子,


    夫子一隻手捋著自己的胡子,一隻手把玩著桌子上的茶杯,


    “所以說,天地元氣是本來就存在於這個世界之中的了......而這天,果然是要吃人的。”


    蘇青白神情肅穆的點頭,


    “既然已經可以確定,要吃人的是這天,那麽,所有的冥王估計也隻是天的化身吧,”


    作為看過原著的人,自然是知道一切的原因真相的,但是,不能直接說啊,先不說沒有證據和道理的話,說出來有沒有人信,便是有人信了,所謂的蝴蝶效應會產生怎樣的變化,誰又能夠知道呢?


    其實蝴蝶效應什麽,蘇青白並不在意,因為他本身也已經改變了許多事情了,這些事情雖然乍一看起,影響都不大,彼此之間也沒有什麽關係,但是,一旦仔細去思考,對這個世界的影響其實都不小,


    如今,借著精神界這件事,蘇青白就可以理所當然的也引導夫子提前知道昊天和冥王的關係,從而讓他在遇到桑桑的那一刻,便心生警惕,從而改變未來夫子登天的結局。


    夫子聽到蘇青白提起冥王,心中也有了一些猜測,或者說是,確定了心中的猜測,


    活了千年的他,雖然沒有經曆過上一個永夜,卻也是在永夜結束後沒有多久出生的,可以說是十分了解永夜了,作為這個世界上唯一一個無矩境的存在,夫子受到的昊天的壓製也是最嚴重的,在加上年輕時在西陵學習過,進過知守觀看過七卷天書,心中早就開始懷疑昊天和冥王之間的關係了,不然,他也不會在千年前就決定要和人間融合,同時尋找合適的同行者,一同對戰昊天。


    千年來,他不斷的尋找冥界,尋找活過上一個永夜的人,目的其實也很簡單,他就是想要否定自己的猜測而已,


    隻要冥界真的存在,又或者有上一個永夜的人親口告訴他,永夜到底有什麽,他都會相信,昊天是一直在對抗冥王保護他們的存在,那樣,人類的生存是要有希望的。


    隻可惜,千年的時光過去了,他一無所獲,


    不!也不能說是一無所獲,至少他知道了上一個永夜真的有人活力下來,而且不止一個,酒徒和屠夫便是這樣的存在,他在數十年前見到過那兩個人一次,


    那一次見麵,不等夫子向他們詢問什麽,那兩人便如同耗子見到貓一樣,轉身就跑,沒有任何猶豫,動作之迅捷,便是夫子都沒有反應過來,而這個情況,也是夫子確定他們兩個身份的最重要的證據,


    說起來,不知道當酒徒和屠夫知道,自己之所以被夫子盯上的原因是,因為多年前他們兩個看到夫子就跑的舉動造成的時候,會是怎樣的表情。


    話歸正題,夫子的神色有些悲傷,站起身來,落寞的走到院子裏,輕輕摸著小院中的一棵樹,


    那是一顆被種在後山小路旁的金蘭樹,樹上綠葉茂密,夫子很是遺憾的低聲說道,


    “如今知道一切的結局,你是否會感到後悔,是否會覺得可惜呢?”


    這話看似是在和樹上,有看似是在和當年一同種樹的那個人說,但實際上,這些話,其實是夫子在問他自己。


    如果當年他便可以確定這個早就有所懷疑的真相,自己當初為了隱藏自己而沒有出手這件事,真的不後悔嗎?


    不需要其他人給出答案,因為夫子早就有了答案,正因為了有了答案,夫子才會這般落寞,


    他轉頭看向跟在他身後,同樣一連緬懷的看著這棵樹的蘇青白,有些自嘲的說到,


    “原來,我是一個很自私的人,”


    因為我竟然沒有一絲的後悔,雖然傷感,卻不後悔!


    蘇青白雙眼微垂,沒有去看夫子,而是低聲說道,


    “我們都是很自私的人。”


    夫子愣了愣,有些詫異的看向南海的方向,然後點頭,


    “是啊,我們都很自私。”


    他轉頭看向蘇青白,


    “去崖洞嗎?”


    蘇青白點頭,


    “我讓慢慢準備肉和酒,我也想師兄了,”


    柯浩然沒有留下任何屍骨,甚至連衣冠塚都沒有,所以,書院的人想要祭典他的時候,都會選擇前往書院後山的崖洞,也就是那座思過崖,柯浩然曾經在這裏閉關,便是出關和簡笑笑成婚後,也是居住在這裏的,隻是後來,因為柯悅兒的出生,思過崖的溫度太低,不適合嬰兒成長,這才將家搬到書院山腳下的,


    一路沿著後山小路向著山頂走去,繞過君陌的院子,走上一些時間,便能看到一座銀色的瀑布,


    那瀑布位於密林之中,四周都是樹木,在迴聲的作用下,水流拍打在岩石上的聲音好似驚雷一般,那墜下的水流力量也很大,拍打在岩石上,四散的水珠落在身上都會感到輕微的痛疼,讓四周的空氣之中都彌漫著極其細微的水星,籠成一片涼霧,讓來到這裏的人感受到一片清新的空氣。


    這座瀑布和後山的靜湖其實並不相通,瀑布下是一麵淨潭,水流落下,溢出來的潭水向著四周散去,流到樹林之中,從泥土之中滲下。


    踩在地麵的亂石上,蘇青白和夫子順著水流的方向調轉方向,繼續前行著,直到走進一條有些幽深的峽穀。


    那峽穀很窄,搞不過十餘丈,上方的巨岩卻相互接觸並攏在一起,如同一座天然形成的巨洞,洞內空氣也因為這裏的環境,而有些微寒,不過,石壁上鬱鬱蔥蔥的青苔倒是讓這裏的空氣很是濕潤,之前溢出來的潭水在經過樹林的滲入後,還有著一部分能夠流到這裏,在洞底的石頭間穿行,也讓這裏的環境更加舒適,涼爽。


    穿過山洞便能夠看到一片蔚藍的天空,在巨石的遮蓋下,橢圓一片,好像一張煙雨過後的青花瓷。


    夫子和蘇青白都沒有在意這裏美麗的景色,熟視無睹的向著深處走著,


    隨著行走,峽穀驟然急束,亂石之間的水流也開始湍急起來,在石頭之間衝蕩著,讓上麵的青苔不斷的搖曳。


    峽穀後麵是一道絕壁,


    那些從峽穀之中流過來的水流便在這裏匯集,成為一條小溪,向著崖外湧去,在碧藍的天空和高聳的懸崖的作用下,分割著周圍的一切。


    崖壁之下便是深淵,深淵之下是無法看清的,而這裏除了頭頂那片天空外,也沒有其他的神色景色,


    崖壁向著兩側無盡延展著,看不到盡頭,和這種龐大的山崖相比,身後的峽穀就是一個不起眼的豁口,而這道瀑布也不過是一條細線,整個崖壁上,這樣的細線還有著十餘道,高度遠近,可不相同,十分美麗。


    這裏是書院的最西麵,正在大山的中間,無論從任何一個角度前往長安,都無法透過那延綿不絕的大山看到這樣的景象。


    山崖絕壁看起來十分陡峭,讓人無法行走,但是上麵實際上卻有著一條十分狹窄的石徑,


    夫子和蘇青白一前一後的登上石徑,沿著絕壁向上飄掠,


    因為這石徑是依山而建,所以並無規律,如果此時站在那道峽穀前,仰頭看著夫子和蘇青白的身影,就會看到他們兩人時而東,時而西,不斷地在絕壁上跳躍著,無法確定具體的位置。


    越往山崖上方走去,周圍的綠色便越少見,和山崖下的書院後山相比,這裏完全是一個不同的世界,沒有任何色彩,靜靜的守望著人間。


    狹窄石徑的盡頭,是一方並不大的崖坪,崖畔有著一座十分簡易的草屋,另一方則是一座山洞,


    夫子在蘇青白之前上來,此時就在坐在崖畔看著遠方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蘇青白知道,他是在看人間,就如這千年來,人間對他的保護一樣,他也千年如一日的保護著這個人間。


    同夫子一樣,坐在崖畔,將目光順著崖壁投下去,便可以看到那座肅穆神聖的黑青色雄城,


    “這座城,你守了一千年,煩了嗎?”


    蘇青白開口輕聲問道,


    夫子微微搖頭,掀開李慢慢在兩人之前送上來的食盒,拿出裏麵的小酒甕,給自己倒上一杯,十分隨意的喝著,


    “有什麽後悔的?”


    平淡的問了一句,他便帶著笑意夾起一片蔥油浸的羊肉片,用粉嫩的舌頭卷進口中,細細的嚼著。


    看得出來,來到這裏後,夫子有些開心,或許是因為,這裏才是真正屬於他的地方吧。


    太陽漸漸西下,將整個世界籠罩在暮色之中,


    長安城便在這種暮色之中,


    而夫子也在這暮色裏看著長安城,


    就好像,這座崖畔,在這暮色之中,看著整個人間一樣。


    蘇青白將視線從長安城移開,向著北方移動著,他看到了那個在城市之中艱難隱藏自己,乞求食物的少年,也看到了,同在那座城之中,行色匆匆的人販子,以及那個人販子懷中的小女嬰。


    “你覺得他能夠堅持到什麽地步?”


    夫子聽著蘇青白的疑問,放下手中的筷子,也看向那座城的方向,那裏已經距離燕國很近了,


    “他很聰明,知道那個方向是最好的選擇,他也不認命,在柴房抄起那把柴刀的那一刻,我便知道,他會活下來的,”


    “你還是覺得他和師兄一樣?”


    蘇青白又問,


    夫子抬起頭看向崖畔唯一的一顆桃樹,微微搖頭,


    “不,這個世界上沒有完全相同的兩片葉子,自然也不會有完全相同的兩個人,我隻是覺得,他和你師兄有一些像,僅此而已,”


    蘇青白點了點頭,


    “在不甘於現狀這件事上,他們確實很像,一樣的頑強,一樣的不屈服,一樣的堅韌。隻不過,相比於師兄的光明磊落,這孩子行事要更加偏執,也更加無所顧忌。”


    夫子將小酒甕中的酒一口飲盡,哈哈大笑,


    “哈哈~這樣不是很好嗎?至少他不會和你師兄一樣,被人算計,想來他能夠獲得很久。”


    蘇青白撇了撇嘴,


    “就是天賦有些差了,”


    夫子點頭,


    “不過,他有他的機緣,生而知之之人,天賦總是會有的,”


    看著先後出了那座城的少年和人販,以及跟隨而來追殺少年的夏侯,蘇青白微微頷首,


    “看來,他的機緣來了,”


    夫子饒有趣味的看著這個少年躲在屍體之中,逃過夏侯的殺害,然後又在屍體之中撿到那個女嬰,雖然看不出那女嬰有什麽不同,但在聽到自己這個小師弟的話後,也不得不承認,從某種方麵來說,這個女嬰確實算是這個少年的機緣。


    蘇青白自然是知道那個女嬰就是桑桑的,也知道,桑桑身上發生的一切,都在昊天的算計之下,天算之威,著實可怕,隻是一個念頭,便可以將這麽多人作為布局的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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