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父出去買飯,許驀輕輕敲了下門,“方叔出去了,真真開門,我是許驀。”


    好一會兒,門口突然傳來一陣細微的聲音,門敞開了一道縫隙。


    許驀推門而入,隻見破舊的屋裏,方真真整個身體蜷縮在牆角,她垂著眼睫,緊咬著的唇滲出血色。


    方真真腦中循環著剛才的情景,催債人的威脅,父親的指責,一股後怕的寒意從四肢百骸傳來,她強忍著哆嗦抬頭看他,帶著掩飾不住的脆弱和害怕,“我...冷。”


    這種冷,是心理和生理同步。


    許驀從來沒見過這樣瀕臨破碎的方真真,心一沉,走到她麵前蹲下,輕觸她的嘴唇,溫聲道:“真真,鬆嘴。”


    方真真的唇,咬破了都不自知。


    而這一句關心,方真真幹涸的眼眶,突然蓄起大量水霧,眼淚像是斷了線似的落下,她啞聲叫他,“許驀。”


    方真真終於哭了出來,發泄著快要壓垮她的情緒。


    許驀看著快要破碎的方真真,泛起一片心疼,一把將人摟到懷裏,溫熱的大手掌覆在她的後腦勺,輕聲反複道:“別怕,我在。”


    這句我在,給足了方真真安全感,她哭的更兇了,摟著他小聲啜泣。


    等到她的哭聲小些,許驀才從她斷斷續續的講述著,知道了事情的全貌。


    都說虎毒不食子,方叔這賣女兒的行徑簡直可恥。


    許驀擔心方真真繼續留在家裏不安全,直接將她抱到了自己家,把她安頓在床上,去給她倒熱水。


    方真真喝了熱水,整個人都放鬆了些,但依舊悶悶不樂。


    許驀為了能讓她轉移注意力,幾經猶豫還是提了個袋子過來,放到她手邊,“呐,送你的。”


    方真真覺得有些眼熟,帶著稍濃的鼻音道:“這不是你之前藏起來的嗎?”


    許驀嗯了一聲,示意她拆開。


    方真真在他的注視下,打開袋子一瞧,是雙運動鞋。雖然不如顧垣送的那雙貴重,但也遠遠超過了他平常的消費能力。


    “給我的?”


    “嗯,運動會加油。”


    ......


    方真真看到了鞋子的價格,心頭被猛烈的不公衝擊,麵上還是露出一絲笑意,“真好,謝謝你。”


    雖然在笑,可她笑意卻不達眼底。


    如果這鞋子一開始要送她,那之前為什麽要藏。除非這鞋子最初就不是買給她,至於那個人是誰,唿之欲出。


    為什麽會是蘇酥!!!


    顧垣買給蘇酥她能理解,但什麽時候許驀和她關係也這麽好了,居然願意花相當於幾個月的生活費的錢給她買鞋,連她這個青梅竹馬都比不上。


    本就受到刺激的方真真,內心逐漸開始鑽牛角尖。憑什麽自己最在意的兩個人,都會喜歡上她。顧垣也就罷了,為什麽現在連許驀她都要從自己的身邊奪走。


    方真真對蘇酥的嫉妒之情空前的高漲。


    伴著一絲報複的心理,她緩緩開口道:“顧垣想要給蘇酥買運動鞋,讓我幫忙試鞋,為了感謝才也買了一雙給我,沒想到那雙鞋能救我一命。”


    許驀果然受到了影響,聽到顧垣也要送鞋給蘇酥,表情瞬間不自然,隨即露出自嘲一笑。


    畢竟,三千的鞋子和上萬的鞋子,隻要沒傻,怎麽選他都必輸...


    運動會當天上午,天高氣爽。


    各項比賽也開始進行了起來,出乎意料的,許驀的八百米和顧垣的跳高在同一時間段開賽,而且兩方的場地隔得還有些距離。


    這就意味著,她必須選一邊。


    蘇酥很為難,兩方她都不想錯過,真恨不得能有個分身。眼看比賽時間臨近,她必須做出選擇。


    她看了眼許驀,方真真圍在他身邊,又是遞水又是扇風,好不殷勤。顧垣那邊則根本忙得停不下來,他是班長需要安排很多事情,肉眼可見滿頭汗。


    蘇酥心中做好選擇,抬腳去了顧垣那裏。


    蘇酥的一舉一動,落在佯裝不在意的許驀眼中,他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還是控製不住的黑臉了,周身散發著強烈的冷意。


    旁邊的方真真感受最真切,她順著他的目光,看向去找顧垣的蘇酥,故意挑撥道:“你別生氣,雖說蘇酥和你一個班,但到底她和顧垣的感情更多些,就像我,這不也是巴巴的跑了給你加油嘛!”


    那邊的蘇酥,遞了瓶水給顧垣,踮起腳尖給他擦汗,滿是心疼的囑咐道:“你好歹待會兒也要參加比賽,有些事分給其他人就行,你這樣事事親力親為,那還不得忙死。”


    顧垣享受著蘇酥的照顧,更開心的是,自己在她心裏的分量比許驀重。


    誰知下一秒,蘇酥的話就讓他的心沉入穀底。


    “阿垣哥,待會我就不親自過去了,提前給你加油,祝你順利通過初賽,殺進決賽取得好成績。”


    顧垣身子一僵,露出苦笑道:“好。”


    比賽很快開始了,許驀站在跑道上,麵容冷凝。


    他幾乎是不抱希望的看了眼跑道外的人群,誰知就是這隨意一瞟,下一秒他整個人都愣住了。


    蘇酥,她怎麽會在?


    蘇酥見許驀看過來,不由朝他招手,大聲喊了句加油。


    許驀眸中終於有了暖色,朝她微微頷首。


    比賽的槍聲一響,許驀就像是離弦的箭一般出去了,很快毫無壓力的遙遙領先,第二圈更是足足領先了其他人半圈。


    在操場上馳騁的少年,耀眼的讓人心動。


    整個八班都沸騰了,她和同學們站在終點線,衝著跑道聲嘶力竭,替他加油助威。


    許驀也沒辜負大家的期待,毫無懸念的第一個衝過終點線,所有人都在向他祝賀,可他的目光卻隻看向蘇酥。


    八班的同學幾乎瞬間秒懂,十分懂事的讓開個通道。許驀帶著求誇獎的目光?,暢通無阻的走到蘇酥麵前。


    “恭喜啊,第一名。”蘇酥遞水給他。


    然而隨著她的一聲恭喜,方真真突然冒出來,同樣手上拿著一瓶水,恭喜他得了第一。


    好在頒獎典禮救了他,麵對這樣的修羅場,許驀不想讓任何一個人傷心,隻能成了端水大師。同時接過兩人的水,說了聲謝謝,就飛快的離開去領獎了。


    下午,女子三千米比賽。


    初賽總共分兩撥,蘇酥和方真真兩人被安排到了相鄰跑道。


    方真真看著她的跑鞋,故意誇讚道:“你的鞋子真好看。”


    麵對她莫名其妙的讚美,蘇酥禮貌的迴應道:“謝謝,你的也不錯。”


    “嗯,許驀的眼光很好,我也很喜歡,希望能穿著它取得好成績。”


    方真真炫耀的語氣讓蘇酥聽著很不爽,她頓時臉色冷了下來,隻覺心中鬱結不上不下,難受的不行。


    她瞪了眼人群中的許驀,暗罵他是個捂不暖的石頭。


    “女子三千米,預備——”


    隨著裁判一聲槍響,跑道上的六人腳尖頂著白線,在槍聲中瞬間衝了出去。


    蘇酥按照自己的節奏,不緊不慢的跑著。隔壁賽道的方真真則緊緊的跟著她的腳步。


    一圈,兩圈,三圈...


    蘇酥保持著唿吸,在最後一圈開始加速,慢慢越過了一個又一個的對手成為第一,而方真真始終緊緊的跟在她身後。


    眼看快到終點,方真真使盡全力追上蘇酥,故意裝作腳崴,朝她身上倒去,霎時間兩人同時摔倒在終點線前,不同程度擦傷。


    許驀和顧垣見兩人出意外,當即跑過去。


    許驀體力更好,先顧垣一步跑過去,他的目光注視著蘇酥,抬手剛要察看她的傷勢,耳邊就傳來方真真哭著呻吟,“許驀,我好疼,好疼啊~”


    理智瞬間占了上風,他的手一拐,快速將方真真公主抱起,往醫務室跑去,再也沒看蘇酥一眼。


    因為他知道,顧垣不會不管蘇酥,但方真真就隻有自己了。


    蘇酥目光追隨著許驀,不止手疼腳疼,這下心口更疼了。


    顧垣慢一步跑過去,一把將人抱起,朝許驀的反方向跑去,邊跑邊安撫道:“蘇酥,堅持一下,我帶你去找醫生。”


    醫務室離操場很遠,學校怕運動會同學身體出狀況,特意將急救處設在操場一角。顧垣是班長,他很清楚的知道這一點。


    蘇酥身份特殊,校醫幾乎不敢馬虎。


    她的胳膊和雙腿都有不同程度的擦傷,校醫立刻用生理鹽水清洗傷口,用紗布將傷處包紮。


    蘇酥沒想到處理傷口這麽疼,顧垣有些心疼,把手遞過去,“小酥,疼得話就掐我的手。”


    蘇酥也沒客氣,等到包紮結束,顧垣的手掌上,留下了一排帶血的印子。


    這時候,廣播已經開始給三千米頒獎了。作為本應該得第一的蘇酥,麵露遺憾。


    除了遺憾她原本唾手可得的第一名,更多的是,以後就沒有借口和許驀一起吃早飯了。


    顧垣見不得她難過,出聲安慰道:“沒關係,運動會的精神不是名次,你能跑完這全程,已經很了不起了。你永遠是我心中的第一。”


    他沒有說第一名,而是說第一。


    這意味著在他心裏,蘇酥永遠是第一位。


    蘇酥點點頭,“謝啦,有被安慰到。明天一起買禮物吧,話說你弟喜歡什麽?”


    她漫不經心的轉移話題,顧垣也配合她裝傻,假裝不知道她的拒絕,“你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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