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塊頭和柯基失蹤的消息早就傳遍了峽穀,二爺得知後自然非常開心,他還大擺宴席犒勞監工。不過此刻,當他見到羅素後卻一點也不意外,也不憤恨。


    “哎呀!這不是我們機智勇敢的大英雄大塊頭嗎!聽說你失蹤了,我可擔心了!沒有你在,我可真是傷心欲絕,寂寞難耐啊!”


    說罷,向旁邊的豹姐拋出一個挑逗的媚眼。豹姐一看,冷冷地轉身去吧台擦桌子了。羅素低頭平靜地吃著菜,緩緩地說:


    “對不起,又讓你失望了。”


    二爺一臉諂媚的樣子,徑直坐到羅素對麵,一邊給他倒水一邊說:


    “哈哈哈!您大人不記小人過,肚子裏麵能撐船,之前是我有眼不識泰山,您可千萬別往心裏去啊!”


    然後扭頭豪氣十足地對肥貓說:


    “這桌飯錢我包了!再加兩個好菜,一瓶好酒!”


    肥貓一聽轉身就往後廚走,邊走邊說:


    “這麽有錢,要不把柯基欠的飯錢全包了唄。”


    二爺一聽臉色大變,罵了一句“你給我滾犢子”。隨後看到羅素正盯著自己,表情立馬又變迴原樣。


    “大塊頭,從今天起你不用上工了,你想幹啥就幹啥,需要兄弟幫忙就盡管說,我一定盡心盡力,保證積極配合!”


    羅素心想,這個二爺是間諜組織成員,之前不知道情況,所以才故意找茬,現在被公狼教訓了,所以才趕忙跑來道歉。公狼雖然沒有給出計劃,但是卻有能力消除障礙,這對羅素來說的確也是一種幫助。但他轉念一想,二爺的胡作非為說到底還是作為領導放任不管的結果,所以這也可以視為公狼借二爺的口舌在向他道歉,想到這裏,心裏頓時舒服了一點。


    “我用不著你幫忙,你隻要別再給我穿小鞋就行了。”


    二爺一聽趕忙給羅素夾菜。


    “您看您,還在生我的氣,我吧年輕氣盛,沒見過世麵,要不您揍我一頓出出氣!”


    見羅素不搭理,他又厚著臉皮繼續說:


    “雖然您本事了得,但是您畢竟不如我了解老虎峽穀,我可是土生土長的峽穀豬,上通高層,下接地氣,一定會對您有幫助的。”


    羅素依然視他為空氣,但腦子裏早已盤算起來:這個家夥說的沒錯,想要盡快完成狼王的刺殺任務,眼前這個令人作嘔的惡霸的確是最佳人選。雖然他沒有柯基可愛,但也不會惹麻煩,雖然他不是真心實意,但他的目標和自己一致。通過他,眼下也隻能通過他,也許能找到木匠小丫鬟,說不定還能問出老豬家九個孩子的下落。啊!該死,頭痛欲裂!我又觸發了哪個關鍵詞?


    【記憶閃現】


    ……


    “腦神經,今天怎麽有空請我喝咖啡了?你不是忙畢業論文呢嗎?”


    艾達穿了一身白色連衣裙,她正用纖細的手指撥弄著金色長發,然後熟練地將手腕上的白色橡皮筋滑入發根,一頭嫵媚飄逸的散發瞬間變成俏皮利落的馬尾辮,精致完美的五官顯露無遺。


    “那個,我還你書。”


    艾達舉起筆直纖細的手臂,向遠處的服務員輕輕露出微笑。那名男服務生早就等著被她召喚,立即快步趕來。她點了咖啡,然後轉頭笑著對白鷺說:


    “還書用得著這麽隆重嗎?”


    “那當然!這本書對我啟發很大!我的論文要重新寫。”


    “謔!時間來得及嗎?”


    “來得及!隻要方向對了就不會慢。”


    艾達露出欣慰的笑容,然後假裝一本正經地點點說:


    “那你是得好好感謝我!說說你對這本書的感受吧。”


    男服務員很快就送來了咖啡,殷勤地詢問還有什麽需要,然後又熱情地介紹新推出的奶茶,艾達微笑謝絕。白鷺並沒有發現服務員的態度有些過於熱情,他正緊張地迴憶著書中的那些精彩段落。


    “這本《社會性動物》打破了我以前的很多認知。比如關於偏見,我們通常會認為人不該有偏見,但其實偏見是一種自我保護機製,人類祖先生活在危險的叢林,把陌生人當成敵人,明顯比當成朋友要更明智。


    經過幾十萬年的進化,人類已經很自然地形‘我們’和‘他們’這樣的部落心態,也就是今天的圈子文化,小團體。種族歧視、戰爭、各種震驚的社會惡性事件,可以說都源自偏見,並且難以根除。


    我認為這是人類大腦進化速度太慢導致的,所以我的論文方向改為:如何借助科技的力量加速人類大腦的進化,從根源上讓人類變得更加理性和善良。”


    艾達噗嗤一聲笑了:


    “你怎麽確定,你的這個想法沒有偏見?”


    白鷺被問懵了,表情呆滯,艾達把手在他眼前揮了揮。


    “你又哪根神經搭錯了?嗬嗬。”


    “哈哈,我隻是在思考。那,你對這本書有什麽看法?”


    艾達喝了一口咖啡,皺起了眉頭。


    “這咖啡太甜了。你看那些客人,他們喝的津津有味,可能是真的覺得很好喝吧,畢竟這是一家網紅店。”


    艾達再次叫來那位服務員,很快服務員又送來一杯新咖啡。


    “嗯,這杯甜度剛剛好!你看,人們因為這是一家網紅店,就會想當然的認為咖啡很好喝。”


    忽然她伸著頭把手擋在嘴邊小聲道:


    “其實比我自己做的差遠了!”


    她把書拿迴來放進包裏,繼續說:


    “這就是這本書裏說的從眾心理,從眾的根源之一是缺少認知,如果大家都喝過我做的咖啡,可能就不來了。當然,這裏的環境和品牌代言人也是吸引客人的因素,隻不過,他們一定不是衝著咖啡來的,而是希望和大多數人一樣,渴望成為自己羨慕的別人,這是從眾的另一個根源。”


    白鷺也喝了一口自己的咖啡,覺得味道還好啊,他對咖啡並不了解,所以選了這家網紅店,沒想到平時大大咧咧的艾達竟然對咖啡如此挑剔,這不就是自己對她的偏見嗎。


    “既然不好喝,那你還又要了一杯?”


    艾達鄭重地點點頭說:


    “作為店主,有責任做出好咖啡,甚至滿足客人的偏好,作為客人,也有義務告知店主的不足,隻有這樣才是雙贏。我剛才告訴他我的偏好,他們做到了,不僅讓我喝到了更好的咖啡,最重要的是讓客人覺得自己是被重視的,這不比花錢請明星代言、雇水軍炒作更有效果?”


    白鷺原本以為艾達重新點咖啡是有矯情,現在才知道她的用意,她不僅做到了雙贏,還隨手用身邊的小事表達了對那本書的看法,甚至還給出通過責任、義務和溝通來解決偏見和從眾問題的方法。


    他想,人與人之間,國家與國家之間,倘若履行自己的責任,承擔自己的義務,做到良好的溝通,還有什麽難題解決不了?非要靠打架和戰爭來解決。此刻,他從心底佩服艾達的聰明才智。


    “那,你對男朋友,有什麽偏好嗎?”


    一定又是哪根神經搭錯了,否則白鷺這樣木訥的人,怎麽會問出這麽突兀而又應景的話。


    艾達一聽,笑得前仰後合,白鷺緊張地看了看四周,不出所料,笑聲引來了周圍人的鄙視,就連一直窺視艾達的男服務員也看向了別處。


    艾達揮了揮手道:


    “對不起,我這人笑點比較低。其實我對男朋友沒有什麽偏好。”


    “對人沒偏好?卻對咖啡如此挑剔?”


    艾達把咖啡一飲而盡,擦了擦嘴道。


    “咖啡隻是飲品,相比人來說,它的屬性很少,你隻需要看幾本講咖啡的書就差不多能成專家了。但人太複雜,太善變了。人體細胞隻需要七年就會徹底更新一輪,七年之癢是有科學依據的哦。”


    “可是,選擇伴侶是件很重要的事,總要有一些依據吧?難道隨便抓來個路人就行嗎?”


    艾達再次把頭伸過來,神秘兮兮地說:


    “也許隨便抓來的,比你千挑萬選的還要好呢!”


    白鷺心想這不是鬧著玩嘛,他等著艾達解釋。


    “人們總想通過數字、外形、行為這些簡單的信息,就得出人類曆史上最難解答的問題:你愛我嗎?這就像讓一個一年級的小學生用加減乘除找到量子運動的規律。


    人會變,周圍的環境在變,宇宙萬物都在變,我們生活在一個充滿不確定的世界,對其知之甚少。與其費盡心機找一個和自己條件匹配的最佳人選,不如製定一個詳細的愛情合約,一年為期,和則續約,不和解約,違規要接受懲罰。這樣一來,什麽情變、出軌、家暴都會少得多,反而因為擔心對方明年不續約而更加在意對方。”


    白鷺再次驚掉下巴,眼前這個楚楚動人的姑娘,竟然有如此簡單粗暴的愛情觀,他發覺自己對艾達的偏見實在太多。


    “人類的曆史難題就這麽簡單地被你解決了?”


    “越複雜的問題,答案往往越簡單。不過我這也是一種偏見,未必有多少人會認同。”


    白鷺原本認為艾達就是自己人生伴侶的最佳人選,可是這場對話下來,他開始懷疑自己了——不是懷疑艾達是不是最佳人選,而是懷疑自己能否得到她的芳心。


    艾達看了看時間,起身拉起白鷺。


    “走,去我家,讓你嚐嚐什麽才叫咖啡!”


    “喂!慢點!”


    ……


    “你終於醒了!”


    羅素躺在床上,一股潮濕的香氣讓他立刻想起這是哪裏。豹姐手上搭著一條毛巾,深情地看著他。


    “我怎麽過來的?”


    豹姐一笑。


    “是二爺把你背過來的,他都快累吐了。”


    “他人呢?”


    “這都晚上了,他早走了。我說,你是裝睡還是真的睡著了?”


    羅素奇怪她為什麽這麽問,豹姐解釋道:


    “你早上突然趴在桌子上,把他嚇了一跳,大家怎麽叫都不醒,後來他說一定是你在考驗他的忠誠,於是不讓我們插手,非要一個人把你背到這屋休息。”


    羅素心裏感歎,又是偏見。


    “我說,你做了什麽,讓他突然變成你馬仔?”


    豹姐早就在琢磨這個問題了。羅素心想,刺殺虎王這件事越少有人知道越好,豹姐同樣不能完全信任。唉,又是偏見!


    “可能是我太威武了吧?”


    這是柯基之前說的,羅素拿來當成玩笑話應付,但豹姐卻非常肯定,走到他身邊,看著他那結實的胸肌說:


    “確實很威武,要不要幫你放鬆一下?”


    “不必不必!謝了!”


    豹姐假裝生氣。


    “哼,又不收你錢。”


    突然又輕聲問:


    “你也是間諜吧?”


    羅素被問得措手不及,麵露尷尬,然後趕緊搖頭。


    “我就是來打工的,賺了錢,迴家養娃養老婆。”


    羅素故意告訴她自己是有家室的人,希望她保持距離。可豹姐並未領會,抓著羅素的胳膊不放,神秘兮兮地說:


    “你們這幾天不在,我發現了一些異常。”


    豹姐寄人籬下的經曆讓她磨煉出敏銳的觀察力,這一點羅素早已領教,他讓豹姐繼續。


    豹姐發著嗲說:


    “繼續按摩?還是繼續講?”


    羅素紅著臉坐了起來,掙脫了那雙溫柔的手。


    “繼續講!”


    峽穀中消失個動物是再平常不過的事了,畢竟有那麽多吃不飽的肉食動物。雖然自相殘殺是峽穀中的死罪,但時不時就會有人鋌而走險。要麽餓死,要麽美餐一頓再被處死,這道選擇題並不難做。


    “以往就是派些蝦兵蟹將追查兇手,但這次卻出動了好幾隻灰狼!我當時就猜是不是你對他們很重要?今天一看二爺這表現,看來我猜對了,你和他們其實是一夥的。”


    羅素克製著自己的震驚,她也太敏銳了,難怪能在貧民窟和戰爭中活下來。豹姐繼續說:


    “我不管你是誰,也不管你們有什麽鬼計劃,隻要需要我幫忙,就隨時說,我一定會幫你!但是,你得答應我一件事……”


    見羅素不置可否,她繼續說:


    “等你們完事兒,幫我把柯基從人類城市帶迴來!”


    說完情緒低落,轉身離開,走到門口又迴過頭來,這次沒有飛吻,而是氣洶洶地撂下一句話:


    “活要見狗,死要見屍!”


    羅素心裏一陣翻江倒海。任務能完成嗎?就算完成了,到時我的記憶還在不在?就算記憶還在,柯基還在不在?會不會被特殊處理得連屍體都沒了?不行!這樣想下去,什麽都解決不了,隻會讓自己陷入泥潭,我得趕緊去找二爺,這個該死的最佳人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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