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很過分的一句話,江律也沒有覺得有哪裏不妥。他揉著手臂的傷疤,在傅競川的灼灼注視下,感覺兩腮似乎沒有那麽酸脹了,點點頭,“好。”江律置身在黑暗中太久了,哪怕是從牆縫裏漏出一點光,他都會覺得是上天對他的一種饋贈。第0008章 像是沒有人要的流浪狗烈日當空,空氣沉悶,連一絲風都沒有。江律從停車場裏走出來,熱得汗流浹背。去住院部的路上,人聲噪雜,每一個人的臉上都露出了麻木的疲憊。快走到住院部時,江律看到旁邊有一塊沒開發的蘆葦地,黑色大肚蟋蟀在蘆葦地裏低掠而過,發出了震顫的嗡鳴聲,跟蟬鳴聲不相上下。收起視線,江律拎著一籃從超市裏買來的進口水果,走進住院部,還沒走進去,就聞到死氣沉沉的味道跟消毒水混雜在一起奇怪味道。周韻的病房是在頂樓,是vip套間,裏麵有兩個護工在照顧她。她形銷骨立地癱在病床上,臉色慘白,沒有一絲的血色,眼球渾濁而灰暗,像是毫無生機。但她依然漂亮,似將死的花。她的身上插滿各種各樣的管子,身旁檢測儀,時不時發出緊促的嗡鳴聲。在看到江律提著果籃進來時,周韻牽起嘴角,“都說了,不要破費了,你掙點錢也不容易。”說是這樣說,但每次江律送來的水果,周韻都會讓護工削給她吃。把果籃擺在空地上,江律搬來椅子,坐在周韻身邊,“我現在能掙錢了,前幾天我掙了一萬二。”前幾天江律去地下拳場,對麵是個人高馬大的外國佬,據說還是個拳王,那場拳賽,江律能勝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每次江律快要被打得爬不起來了,他就會想想周韻,憑著一股勁兒,把外國佬給幹趴下了。周韻眉間掠過憂愁,“小律,你實話跟媽說,你到底去做什麽了?怎麽能一次性賺那麽多錢啊?你沒有文憑,又性子老實,可千萬別被人騙了。還有,咱們不做那些喪盡天良的混賬事,人在做,天在看,遲早是得進去吃牢飯的。”“媽。”江律打斷她,“您放心,我掙的都是幹淨錢。”周韻放心了,“那就好。”江律拂開周韻鬢邊的頭發,說:“媽,我攢了點一筆錢,到時候等您好了,我們就迴南邊老家,買一套兩居室的房子。您到時候可以在陽台種點花,也可以下樓跟其他老太太一起跳廣場舞。”周韻之前提過一嘴,卻沒有想到江律到現在還記得,“難為你還記得這事。我都不知道還能活幾年……”江律心疼起周韻,對周韻的畏懼又少了幾分,“您會好起來的,等再過一段時間,病情穩定,我就送您迴巷子住。”周韻似乎想到了什麽,眼角淌著淚,“你也跟我一起住嗎?”江律沒跟周韻說自己現在身不由己,隻是安慰了周韻幾句,“我現在做生意,忙著呢。要是有空,我就迴去。”提起做生意,周韻又擔心起來,“不管做多大的生意,都得注意身體。要是把身體累垮了,掙再多的錢也是沒用的。”江律知道,周韻隻要不發病,就還是跟之前一樣愛他,“我都那麽大了,肯定能照顧好自己的。”周韻轉過頭,想摸下江律的腦袋,卻發現手抬不起來,隻得作罷,“媽看你都瘦了,得多吃點,別舍不得吃。”江律把頭低下去,讓周韻摸他,“我一頓能吃三碗米飯,還能喝一碗湯。”周韻被逗笑了,“那你怎麽看著還是那麽瘦。”江律笑著把肱二頭肌露出來,給周韻看,“媽,我還有肌肉呢,哪裏會瘦。”周韻模糊的記憶中,江律可沒有這身肌肉,她一思考,腦子就會疼,索性也就不想了。她再睜開眼時,像是看到了辜負她的江少斌,憤怒的情緒像是藤蔓一樣在心底生根發芽,她驀地用兇狠的眼神盯著‘江少斌’,怒吼出聲:“給我滾!我不想看到你!你這個狼心狗肺的負心漢……!”江律被嚇得心髒直跳,血液像是密集地堆在心髒處,直衝腦門,“媽,我是小律,我不是江少斌。”“老娘當初是瞎了眼,才會跟你這樣的負心漢生孩子!”周韻的臉頰深陷,雙眼像是要從眼眶裏瞪出來,她拔掉針管,發瘋似的掐著江律的脖頸,“你拋妻棄子,喪盡天良!你就等著吧!遲早有一天都要遭報應的!”江律的脖頸被周韻死死地掐著,他唿吸不暢,臉色憋得通紅,他連媽都喊不出來了。護工見著情況不對,連忙上來把周韻從江律身邊拖走。周韻不肯走,護工就架著她的胳膊,把她帶到病床上,另外一個護工手疾眼快拿束縛帶把周韻給捆起來。這時候聽到動靜的醫護人員也匆忙趕過來。周韻剛才一怒之下蹭掉了針管,血液迴流,從她白皙的手背上流出來,護士連忙為她止血,又給她重新打了吊瓶跟鎮靜劑,一針鎮靜劑下去,周韻整個人都冷靜下來,像是個破布娃娃一樣毫無生息地躺在病床上,隻安靜地躺著。江律驚魂未定,直到護士過來詢問他怎麽樣了,他才感覺到像是活過來一樣。他擺手,搖頭說自己沒事。這病房他是一時半刻也待不下去了,交代護工幾句,就落荒而逃了。他害怕看到發瘋的周韻,隻想找個地方躲起來,他現在也沒有什麽地方去,最終還是決定迴楓南居。迴到楓南居,他蹲在門口抽煙。他的煙癮犯了,嘴裏沒味道,他從煙盒裏取出一支煙,咬著黃色的煙嘴,點了火,煙霧是深棕色的,味道嗆人,但身上的不適感都被尼古丁給壓下去了。管家看到江律抽煙,放下澆花用的水壺,欲言又止,“先生不讓您抽煙。”江律不怕管家,“競川又不在這裏。”管家心說我又不瞎。江律叼著煙,從裏麵撿起來一支,遞給管家,“陳伯,你也抽一支。”管家接過煙,光是聞到煙的味道,他就被嗆到了,咳了好一陣,“這是什麽破煙。”江律吞雲吐霧,悶悶地說:“就雜牌貨。”管家心疼江律,說:“您跟了先生那麽多年了,好歹抽點好煙,這種煙抽多了,肺都得爛掉。”煙都燃燒到煙屁股了,江律才不舍將煙掐了,沒跟管家解釋什麽,“就抽這一支,不會爛掉的。”“滋啦”一輛黑色賓利停在別墅門口,車窗緩緩搖下來,露出傅競川那張麵無表情的臉,傅競川的眼神陰鷙,正一錯不錯地瞧著他。江律心底發虛,估計傅競川今晚又多了一個能折/騰他的理由了,早知道就不貪嘴抽煙了。他把煙頭欲蓋彌彰地藏在門口的盆栽裏,裝作無事發生的樣子。傅競川從車上下來,看著他,“肺不想要了?”兩年前,江律在地下拳場打擂台賽,那條命險些救不迴來。跟他打擂台賽的拳手是其他島的武士,出招狠毒,在發現無法打贏江律後,心生毒計,拔下頭上的發簪,看著是跟發簪,實際卻內有乾坤,撥下機關,簪子的底部猛地彈出一把刀。變故隻發生在瞬息之間,他將刀刺入江律的肺部,猩紅色的鮮血在地上流淌著,像是一灘的血河。江律奄奄一息,被送往醫院,當時醫生都下病危通知書了,但江律還是奇跡般活了,代價就是被割掉一部分的肺。他現在肺泡數量減少,也容易唿吸困難,在複查的時候,醫生囑咐過江律得戒煙。傅競川知道江律是個老煙槍,就對江律下了死命令,要是他還敢抽煙,就會狠狠“管教他”。江律都出來混了好幾年了,他心情不好,或者碰到什麽事兒,就喜歡抽支煙緩解一下情緒。他很難戒煙,平時總會背著傅競川抽幾口,買的煙還都是廉價的三無產品,顯然是不把命當成一迴事。江律搖了搖頭,目光平靜,“沒有。”他小聲補充:“我就抽了一支,沒多抽。”傅競川絕不容許江律拿命開玩笑,他擰著眉,也不知道有沒有把江律的解釋給聽進去,“一支也不行,把煙拿來。”江律磨蹭了會兒,才把煙上繳到傅競川手裏,“給。”“打火機。”傅競川伸手,江律慢吞吞地將塑料打火機放到他掌心裏,打火機是小賣店裏一塊錢一把的,上麵還印著商家的廣告以及電話,他看也沒看,就丟給管家,讓管家拿去處理掉。江律心疼打火機跟煙,嘴裏沒了味道,他難受得緊,但在傅競川麵前,他也不敢說什麽。“你總是把我的話當成耳旁風。”傅競川的聲音不緩不急,但江律能聽出來,他這是生氣了。“我媽又把我當成江少斌了,她掐著我的脖子,想讓我死,我知道她不是真的想讓我死……但我看著她發瘋的樣子,我就覺得心底不好受。”江律垂眸,像是沒人要的流浪狗。“你在外麵受了委屈,就把尖刀刺向自己,你也就這點本事了。”傅競川捏著他下頷,手上沒有用多少力道,他迫使著江律把頭抬起來,“別讓我看不起你。”“我下次不抽了。”聽起來倒像是有點委屈了,他低垂著眼睛,不知道在看些什麽。江律說出了令傅競川滿意的答案,傅競川再說什麽,轉身進入客廳。就在江律以為這件事情會這樣輕描淡寫的揭過時,現實又給他一記重擊。傅競川不知道打哪弄來一盒澳白珍珠。這種珍珠產自荊棘島附近的水域當中,色澤透亮,形態圓潤,產量稀少,價格昂貴。這要是用來做裝飾,自然是好的。可要是用在別的地方,性質可就完全不一樣了。【作者有話說】小珍珠:嘿嘿嘿第0009章 控製欲天剛破曉,厚重的窗簾,阻隔了外麵透進來的光線。江律迷迷糊糊地醒過來,他蜷縮著,感覺腰間被一股力道束縛著,一低頭,看到一雙冷白色的手臂,透著一股病態的蒼白感,這條手臂骨肉勻亭,修長,青筋血管都浮現在皮膚上。看到這條雙臂,他不禁想起昨晚上發生過的事情,臉上一片燥熱。錯開視線,他又看到地上散落的一地澳白珍珠,臉上的燥意更是消退不下去。他深吸一口氣,想將傅競川的手臂推開,卻發現對方的手臂跟鋼筋一樣固定在他的腰間,他竟然推不開。傅競川剛醒來,聲音都是嘶啞的,“幹什麽?”“我內褲髒了。”江律小聲說,他躲在被子裏,避開傅競川的目光。“又想要了?”傅競川上了床,嘴裏就沒一個正經的,總是能把江律說得臉紅心跳。“你別胡說,我沒有……”江律下了床,拖鞋都沒穿,就進去浴室裏把髒掉的內褲拿出來,用塑料臉盆接水,把內褲揉搓幹淨,再拿個衣架把內褲掛起來。傅競川慵懶起身,趿拉著拖鞋,看到江律在曬內褲,他的內褲是純白色的,皺巴巴的,隱約可以窺見髒掉的痕跡,“下次這種事情,讓傭人來做就行了。”“我自己洗就行了,順手的事。”江律把臉盆的水倒掉,他的膚色不白,但能看到他的耳朵都紅了。“隨你吧。”傅競川拿著電動牙刷,“我今天沒什麽安排,你陪我去做複建。”每隔一段時間,傅競川都要去療養院做複建,裏麵有著超一流的醫療康複設備,以及專業的康複科醫生。現在傅競川已經進入康複的最後一階段,隻要再去一兩次,傅競川的腿就能夠恢複如初了。江律沒仔細聽,隻木訥地點下腦袋,傅競川說什麽,他照做就是了。康複中心是在荊棘島的北區,這也是屬於傅家投資的產業鏈之一。康複中心裏麵的醫生、護士都認識傅競川,他們直接讓傅競川進入vip的康複室,裏麵的複建儀器貴至上億,使用一次,就要耗費幾萬元,普通人根本就用不起這樣奢侈的康複儀器。傅競川被送到一個完全封閉艙門內,檢查他的骨頭、以及肌肉的恢複程度,報告是立刻就能做出來的,主治醫生說傅競川的恢複情況很好,再來一次康複中心,就能完全康複了,聽到這些話,傅競川的臉上毫無表情,像是根本就不在乎。檢查結束後,醫生讓傅競川在儀器上試著走路,訓練修複的時間要長一些,對於骨頭恢複的患者來說,會很痛苦,每走一步路,就像是有刀子剜過骨髓一樣,這種疼痛感是難以想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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