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淮看著眼前的小路,前方隱隱有著燈光,他望向身旁的人,“這個時間了,還有人在外麵嗎?”


    君岐寒點頭,“我們不就在外麵嘛。”


    他牽著晏淮的手,一步步向前走,繞過樹林,越往裏走,光線越亮,樹上掛著燈籠,有的燈籠上畫著畫,有的寫著字,隨風飄蕩。


    晏淮停下腳步,終於明白過來,這一切是君岐寒幫他準備的。


    他走到一棵樹下,仰起頭,想看清燈籠上的畫的東西,卻在看清後覺得莫名熟悉,好似他房間中懸掛的那幅。


    他指著畫,“都是你畫的嗎?”


    “嗯。”


    他好似知道了君岐寒神出鬼沒那幾日在做什麽了,說不感動是假的,他很高興君岐寒準備的這些。


    每一棵樹上的燈籠上的畫都不一樣,有的是很小孩子,有的是大人模樣,但無一例外都是畫的晏淮,宛如要把晏淮的這二十幾年都展示在晏淮麵前一般。


    在晏淮不知道的這些年,君岐寒的記憶裏都有晏淮的身影,一撇一笑,都被晏淮記錄著。


    晏淮突然想起了那句話,“得夫如此,夫複何求”。


    君岐寒見他待在原地不動,也不催促他,而是靜靜地站在他的身旁,等著他。


    晏淮從感動中走出來,抬手指著眼前一幅畫,那是他進宮後的場景,隻是他不記得當時君岐寒在了,因為按照以前他在君岐寒麵前的模樣,大概是不會笑的。


    晏淮:“這是什麽時候的?”


    君岐寒靠近了些,手從晏淮頭頂繞過,看清畫的時候整個人更加柔和了,“這是你當時被劉思月罰跪暈倒後醒來時的場景。”


    那個場麵君岐寒無論如何都不會忘記,從那天開始,他的人生就像做夢一樣,每天都充斥著幸福。


    所愛之人就在眼前,迴頭看他的時候,不再是冰冷討厭,而是帶著欣喜。


    晏淮這才想起來,隻是當時他都沒有察覺自己是這樣的表情。


    晏淮:“等我們走了,這些燈籠全部收起來放著,可好?”


    他想將這些畫保存起來,畫這些東西要花費許多時間,晏淮舍不得就這樣扔掉了。


    君岐寒點頭,“自然要收起來了。”


    這裏麵的每一個畫麵對於他來說都是不可多得的寶貝,舍不得。


    君岐寒見晏淮也看完了畫,再次握住晏淮的手,“我們還有個地方沒去,這條路還沒有走到盡頭呢。”


    “好。”


    晏淮迴握他的手,跟在他身旁,朝著路的盡頭走去。


    穿過樹林,入眼便是一條河,河邊有一處亭子,晏淮呆在原地,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從他腳下到亭子被鋪上了紅毯,兩側的樹上掛著木鈴,風一吹,發出清脆的響聲,卻不亂耳,亭子裏懸掛著燈籠,四周被掛上了紗幔,紗幔上一如既往地畫著晏淮的畫像,隻是這裏的與林子裏的不同,畫上不止有晏淮,還有君岐寒。


    紗幔中坐著一名男子,男子撫琴,悅耳溫柔的琴聲緩緩傳出,為這景色添了一番韻味。


    調子是晏淮熟悉的調子,像是滄瀾那邊的民間小調。


    君岐寒:“這是滄瀾民間的樂曲,歌頌愛情、歌頌幸福。”


    滄瀾的民間小調很像,是貫通的,晏淮的記憶中曾經聽晏母哼唱過,隻是沒想到君岐寒會直接用滄瀾的調子。


    像是看懂了晏淮眼中的困惑,君岐寒解釋道:“原本是北淵民間小曲,隻是後來你恢複了些記憶,便用了滄瀾的曲調,你或許偶爾也會懷念這個調子。”


    其實君岐寒也沒聽過滄瀾的曲調是怎樣的,緊趕慢趕才找了這麽一個人,生怕錯了,還找莫梓荊聽了一下,確認無誤後才有了現在的場麵。


    晏淮還來不及說什麽,便瞧見河上緩緩劃來一艘木船,木船上站著一位老翁,老翁唱著詞,緩緩靠近岸邊。


    待他反應過來的時候,君岐寒已經拉著他朝著亭子走了過去。


    亭子裏的樂師像是不知道他們的到來一般,自顧自地彈奏著樂曲,投身於樂曲當中,卻在晏淮從他身邊走過時,身軀微動,樂曲停頓了一刻,轉眼間,晏淮便瞧見亭子外有滿天花瓣隨風飄落,在空中打轉,兩名女子從天而降,落到兩邊,在滿天花瓣下,緩緩起舞。


    晏淮跟著君岐寒穿過花瓣,來到船上,老翁遞給晏淮一封紅色的書信,晏淮疑惑地接過,在君岐寒帶笑的目光中打開。


    驀然,晏淮神色凝滯,看著那兩個大字,郝然寫著“婚書”!


    “兩姓聯姻,一堂締約;良緣永結,匹配同稱,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卜他年瓜瓞綿綿,爾昌爾熾。謹以白頭之約,書向鴻箋;好將紅葉之盟,載明鴛譜;穀則異室,死則同穴;謂予不信,有如皦日。”


    君岐寒一字一句念著,晏淮的手微微顫抖,直到君岐寒念完,他都不知該作何反應。


    君岐寒附在他耳邊低聲說,“那時讓你入宮,禮儀不全,少了婚書,也少了大禮,你現在不想要君後的位置,大禮補不上,但是婚書得要,你是我此生唯一的君後,也是唯一的伴侶,我們死後要葬在一起的。”


    晏淮心中一緊,竟有些想落淚,船內紅燭搖曳,他們就像真的在完成一場婚禮一般。


    然而,事情遠不止如此,正當他以為這已經足夠之時,岸邊突然傳來了聲響,一行人緩緩朝他們這個方向靠近,穿過亭子,停到他們麵前。


    有季沅,有白慕離,有晏清辭等等 ,甚至連大夫人也來了。


    蘇漾站到晏淮麵前,笑嘻嘻地說:“怎麽樣貴君,驚訝吧。”


    晏淮有些茫然地看向身邊的人,這個場麵真的大大超過了他的預料了。


    君岐寒:“雖說補不上冊封大禮,但也要有人見證才好,方才念的婚書,他們都是見證人,也算是一個小小的補償,日後冊封大禮是帝王與君後,但是他們今日見證的是君岐寒和晏淮。”


    隻是簡單的兩個人,不是兩個身份,在這一刻他們就如同普通夫妻,在最親近的人麵前許下一生一世的諾言。


    晏淮說不出心中的感受,雖然比那些世家大族甚至普通百姓的成親禮真的簡陋了許多,可是這所有的一切都出自君岐寒之手,便顯得彌足珍貴。


    他笑了,接過老翁手中的紅繩,一側係在君岐寒小指上,一側係在自己的小指上,附在君岐寒耳邊,一字一句道:“喜今日赤繩係定,謹以白頭之約,生當同衾,死則同穴,天地為證,若違此誓,身死道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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