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岐寒片刻呆滯,最終還是說了實話,“不願看見你難受。”


    也許他們都沒想過,記憶的閥門看似牢固,卻總是會被一些熟悉的話語、場景破開一點點縫隙。


    以前沒人在晏淮麵前提起,所以腦海中的記憶相安無事。


    晏淮閉上眼睛,也許他們這麽做是對的,可是晏淮還是忍不住難受,“也許,我應該記起來這些。”


    幸福的、痛苦的記憶,他或許應該記得,記得那個愛笑愛鬧的母親,記得那個溫柔的父親還有那個可愛的弟弟,而不是後來日漸虛弱、沉悶的母親。


    晏府很好,沒人對他不好,可是從小的時候晏淮便覺得,他和母親插入了那原本就很完整的家庭,大夫人宅心仁厚,所以不曾同他們計較,但是那種感受不曾減少過。


    君岐寒:“你在生我的氣嗎?”


    晏淮搖頭,他沒有辦法生氣,無論是誰對他的隱瞞,他隻是難受。


    “那個少年是我的弟弟,對嗎?”


    雖說是在詢問君岐寒,但那語氣幾乎是肯定了,他不記得他們是什麽時候分開的,那些記憶太模糊了,隻是猜測應該是很小的時候。


    果不其然,君岐寒點頭。


    晏淮不知為何,也許是因為血濃於水,想起那些點點滴滴,他竟然會忍不住感到心疼。


    “所以,你也瞞著我。”


    他的手無力垂下,他自知沒有辦法怪君岐寒,這一切都不怨他。


    君岐寒心中“咯噔”一下,緊縮在一起,卻沒有說話。


    晏淮此刻沒有精力去細想君岐寒的感受,他努力平複自己的心情,卻隻是徒勞。


    他問:“為什麽不讓我們相認?”


    問完後又覺得這個問題很多餘,沒有人想他知道真相,所以君岐寒也好,還是別的。


    君岐寒:“對不起,我隻能確保你的安全。”


    最開始不清楚容淵的來曆,因為最初得到的消息就是那個孩子已經死了,後來突然出現在北淵,他有所遲疑。


    他也不清楚容淵出現的目的,單純天真的外表下又是怎樣的,一絲一毫的危險他都不敢賭,沒有人說得清楚人心,他隻能保證晏淮的安全。


    晏淮沒有說話,心中不知在想什麽,落寞與悲傷始終圍繞著他。


    君岐寒最不願見到他這個樣子,捧起他的臉,讓他直視著自己,吻住了他的唇,溫熱的,卻又鹹鹹的。


    晏淮愣住了,眼中微微聚起了一絲光芒,隨後,便聽見君岐寒溫柔的嗓音,“我向你保證,我會找到他,將他帶迴來。”


    “嗯。”


    晏淮點頭,就像他說的,他相信君岐寒,沒有理由的。


    “阿絮。”


    “嗯?”


    晏淮不明白他為何突然叫自己,但還是應了。


    君岐寒撫摸著他的臉,再次抱住他,“別難過了,以後我陪著你。”


    晏淮沒有迴答,隻是將腦袋埋到君岐寒懷中,微不可察地點了頭。


    莫梓荊收到君岐寒傳來的消息,聽到身後傳來的腳步聲,將紙條揉成一團,塞進蒲團下麵。


    片刻後,便被阮庭舟從身後抱住。


    阮庭舟:“梓荊怎麽一直坐在這裏,不去床上休息嗎?”


    莫梓荊:“在等殿下。”


    阮庭舟一聽,心中頓時便樂開了花,但即便如此,他還是顧忌著莫梓荊的身體,“那我們先休息吧。”


    “嗯。”


    莫梓荊想,現在並不是一個很好的時機,他現在這般問出口,不管怎麽看都顯得突兀。


    可是阮庭舟這幾日都陪著他,同江岐年見麵這幾次他都在場,也並沒有說起過抓人的事情。


    看來隻能明日再問了。


    他抽迴思緒,躺到床上去,原以為自己已經表現得很正常了,但還是被阮庭舟察覺到了。


    阮庭舟:“梓荊在想什麽?”


    莫梓荊一愣,隨即胡亂找了個理由,“想什麽時候可以迴滄瀾。”


    “梓荊是想迴去了嗎,不喜歡待在北淵嗎?”


    莫梓荊:“還好。”


    沒有說喜歡,也沒有說不喜歡,他很久沒迴北淵了,有些地方都變得不一樣了。


    本就是胡亂找的理由,也不願阮庭舟繼續在上麵深究,便翻身圈住阮庭舟,“殿下,睡覺吧。”


    “哦,好。”


    阮庭舟果真沒再說話,悶在莫梓荊懷中,沒有立即睡去,而是睜著眼睛,不知在思考什麽。


    翌日。


    晏淮緩緩睜開雙眼,昨日哭了許久,今日眼睛便有些不適。


    習慣性地先伸手摸身邊的人,卻早已沒了人。


    他這才坐起身,靠在床頭,眼睛的不適又讓他再次閉上了眼睛。


    他像是屏蔽了感知,察覺不到身邊的舉動,不知過了多久,眼睛上驀然出現了溫熱感。


    其實君岐寒一直都坐在一旁,隻是被床幔遮住,晏淮沒瞧見罷了。


    他找人拿來了熱的毛巾,昨夜晏淮睡得並不安穩,他心中擔憂,早晨便是尋了個由頭,免了一日早朝。


    此刻,溫熱的毛巾覆蓋在眼睛上,晏淮感覺好受了些許。


    他心想君岐寒早朝應該不會這麽快結束,便以為是冬霜或是落秋受了君岐寒的吩咐,提早準備好的,便開口問:“現在什麽時辰了?”


    他的聲音還有些嘶啞,君岐寒知他是將自己認成了旁人,迴答:“辰時。”


    晏淮微怔,自是聽出了正在給他敷眼睛的是誰,所以有些詫異,“今日好像不是休沐日。”


    “嗯,的確不是,不過,今日不想上朝。”


    晏淮:“我已經沒事了。”


    晏淮知道他是因為自己,可他現在感覺卻是好了許多,沒有昨日那般難受了,他此刻甚至有些慶幸,他先想起來的是那些美好的迴憶,讓他心中做了準備,以後全部記起來的時候,才不會更加難受。


    君岐寒觀察著他的神色,見他不像是在說謊,心中便放鬆了些,將毛巾放到熱水裏重新弄熱,再次敷到他眼睛上,“你那兩位婢女很擔心你。”


    早晨見到他時,兩人怯生生地站在一旁,幾次想開口問,都沒敢說話,害怕觸到了他的黴頭。


    尤其是那名叫冬霜的婢女,君岐寒都擔心她憋壞了。


    晏淮:“那你告訴她們了嗎?”


    “說了,不過她們沒見到你,還是放心不下。”


    先前晏淮沒醒,他沒讓人進來,擔心打擾到晏淮,昨夜本就沒休息好,今日便想讓他多休息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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