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裏,晏淮留宿在了宣室殿,君岐寒在案桌前處理還未處理完的奏折,他則靠在床上看書,偶爾會望向一臉認真的君岐寒,心中想著,每日的奏折真的有這麽多嗎?


    他放下手中的書,輕輕走到君岐寒身後,硯台中的墨水也要沒了,君岐寒不想旁人擾了晏淮,便讓李福德磨好了墨水後在寢殿外候著了。


    晏淮伸手拿起墨條,開始研墨。


    君岐寒瞧著他的舉動,握住他的手,“你到旁邊歇著就好,我喚李福德進來做這些。”


    晏淮推開他的手,手上動作不停,“哪裏用得上李公公進來,我可以做的,阿衍還是快些批閱奏折吧,不然又得等到很晚了。”


    見他堅持,君岐寒也不再阻攔,倒是批閱奏折的速度快了不少。


    說實話晏淮從未幹過這些活,以前在晏府也是有落秋和冬霜做的,手法有些不熟練,但好在研墨也不是什麽太難的活,做著做著也就得心應手起來。


    以前他闖進已故去的晏老爺子書房時便是見大夫人在一旁研墨,晏老爺子寫字,偶爾大夫人手累了,晏老爺子還會幫其揉揉,那時他便常想,自家父親與大夫人應該是很相愛的吧,那緣何會納了他娘做妾。


    那時不甚明白,這些事情明明下人也可以做,為何大夫人對此總是樂此不疲,現在反而明白了些,不過是圖一個陪伴,他和君岐寒如今應該也有了些大夫人和自家爹爹的那種樣子了吧。


    君岐寒時不時會看向晏淮,見他有些走神,便出聲詢問道:“可是困了?”


    晏淮搖搖頭,重生以來別的事情沒做什麽,倒是這睡覺他睡的時間挺長,所以現在他還沒有什麽睡意。


    君岐寒合上奏折,拉過他的手,晏淮不解地看向他,“怎麽了?”


    君岐寒將案桌上的燭火吹滅,帶著晏淮走到床邊,“有些晚了,歇了吧。”


    第二日,下了早朝,君岐寒匆匆迴到宣室殿,原以為會像昨日那般見不到人,卻在案桌處看見了晏淮。


    晏淮拿著筆,目光聚集在桌上的宣紙之上,好似遇到了什麽不明之處,原本清明的眼眸,此時也帶著些許的遲疑與思考。


    一身雪色的衣裳,長長的墨發披散在身後,身姿清瘦挺拔,似乎是想明白了苦惱地問題,修長的手指將擋在眼前的一縷秀發掛在耳側,嘴角掛著一絲若隱若現的笑容,說不出的尊貴雅致。


    君岐寒看得有些呆了,站在原地並未出聲打擾到眼前的人。


    晏淮瞥到一抹明黃色,眉眼間流露著淡淡的笑意,早在君岐寒開門走進來的時候他便有所察覺,隻是作畫到了困惑之處便沒有走過去。


    將筆放在案台上,轉過身看向君岐寒,“阿衍迴來了。”


    君岐寒點點頭,走了過去,看著桌上那幅還未完成的畫作,都城之中皆有傳聞,晏府二公子才華橫溢,善筆墨書畫,如今從這幅畫中倒是有所提現,雖還未畫完,但是畫中之人的神韻確實畫得淋漓盡致。


    君岐寒拿起那幅畫,仔細端詳,畫中女子給他一種很熟悉的感覺,再看了看眼前的晏淮,眉宇之間確是有些神似,“這人是母親?”


    “嗯。”昨夜突然想起了這人,早晨起來便讓宮人準備了筆墨紙硯,隻是確實許久未曾見過這張臉了,晏淮畫著竟有些想不起來更為具體的樣貌,隻是按照記憶中的樣子畫了個大概。


    他拿過那幅畫,“說來慚愧,已經不太記得她的模樣了。”


    “挺像的。”


    “你見過我母親?”晏淮有些驚訝,在他的記憶中,他母親一直都待在晏府裏,身子骨也不太好,甚至連院門都極少出的,君岐寒一直都待在皇宮之中,又是何時見過的?


    君岐寒微微點頭,“曾經有幸見過幾次,阿絮和母親長得極像。”甚至連性格都是像極了。


    君岐寒的話倒是讓晏淮多了份確信,以前在府中的時候,旁人都說他像極了他的母親,反而不怎麽像晏老爺子。


    他將畫放至一旁,走到榻上坐下,抱起一旁的手爐,“以前我總想爹爹和大夫人那麽相愛為什麽會有我母親出現,我也說不清爹爹對母親的感情,他極少來母親的院子裏,可是吃穿用度一樣也不少,也十分關心母親的身體,母親也從來不會詢問爹爹的事情,很奇怪對吧。”


    君岐寒走到他身邊,握住他的手。


    “大夫人也奇怪,我原以為她定是不喜我母親的,卻又待我們極好,好似我母親並不是搶走她愛人的人一般,母親去世之後也是待我如己出。”


    晏淮自小性子雖然冷淡,但是身邊待他好的人他一直都記得,府中無一人拿他的出聲說事,反而事事都關心著他的感受,所以他自幼沒未曾體會過嫡庶之爭。


    君岐寒也聽聞過一些晏府的傳聞,不過都是傳聞,其中緣由就連晏淮這個當事人都不知曉,又何況是旁人呢。


    他做到一旁,倒上兩杯熱乎的茶水,一杯放到了晏淮麵前,“再過些時日便是新年了,我陪著你迴趟晏府,可好?”


    聽到要出宮,不知為何晏淮心中莫名有些慌亂,前世沒有這件事情發生,或許隨著自己的改變,原有的軌跡也會發生改變,那那件刺殺呢,會不會也被提前?


    思及此處,晏淮感到背脊發涼,前世的事情就像一根刺深深地插在晏淮心中,他潛意識覺得在皇宮之中或許君岐寒才能安全。


    “不必了,宮宴上他們不是也要進宮嗎,就不再跑這一趟了。”


    君岐寒沒有錯過晏淮眼神中那一瞬間的慌亂,眼眸微眯,略有所思,“權當出宮散散心,我記得你有許久未曾出宮了。”


    “咚!”晏淮從榻上站起,手爐順勢滾落到了地上,他瞳孔微怔,有些不可置信地看著君岐寒,“不必了,我有些不舒服,先迴去了。”


    心中的不安逐漸放大,晏淮沉浸在自己的情緒之中,轉身離開,因此沒有留意到君岐寒有些受傷的目光。


    沒料到晏淮會如此激動,待到反應過來的時候那人已經要離開,君岐寒伸出手想要拉住那人,卻隻是碰到了衣角。


    看著空空的手,這次會不會又如從前一樣。


    李福德匆匆從外麵進來,看著躺在地上的手爐,再瞧見君岐寒不太好的神色,“陛下。”


    君岐寒收起自己的情緒,一如平時一般叫人看不出悲喜,“收拾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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