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名暗衛帶著百多人日夜兼程奔往轄地清水河。


    隻因一切關於五皇子心懷大義的聲名都是自清水河傳出,並且也並未將五皇子將府邸裏抵押給了當地做隱瞞。


    淳樸的百姓並沒多想,五皇子來自皇城。


    而皇子能真誠與他們做了交換,也是皇室給的信任和榮耀。


    他們根本沒有想到,皇子親自交到手中的紙契有一日也會被搶奪。


    繼修橋遭襲,繼災荒之後,清水河亂了。


    也是那麽一個萬籟俱寂的夜間,像當初在清水河邊上的殺戮一樣,無數影子自四麵八方奔襲而來,將小小的鎮子圍攏。


    來人盡是兇神惡煞的氣勢,看起來訓練有素,裝扮也是整齊劃一。


    在唿天喊地的驚惶中,百姓像是被轟趕的獸群聚集到一處,深夜無數火把的映照下,人群中有人驚恐的認出這好似是皇城裏的侍衛軍裝扮。


    因為每年五皇子都會派侍衛軍來修渠,幫著引流灌溉莊稼。


    他們對這種軍隊的氣勢熟悉無比,而從未有一次像是今日這般,將所有百姓視作牲畜轟趕踢踩。


    “是五殿下派人來了嗎?”


    人群中有人小聲猜測著,這本就是五皇子的管轄地界,以往除了五皇子府的侍衛軍,朝廷也並未派別人來過。


    然而五殿下也從未有一次,如今夜這般趕在夜半三更。


    即便是侍衛軍夜半到達,也會在鎮子外等待天亮再通知百姓。


    今夜卻強迫所有人從安眠中醒來,迎著深夜的寒意,麵目都顯出像山匪一樣的惡貫滿盈。


    這些侍衛軍如同兇神惡煞的修羅,冷麵寒霜的將所有人都推搡轟趕到了一處,站立周圍好像築成了一層威壓的高牆。


    昏暗的視線中從中走出一人,麵對滿地縮成一團的百姓,沉吟了一瞬。


    繼而開口。


    “府邸紙契在何處,拿出來。”


    人群噤聲了片刻,連同小兒的啼哭都壓抑了下去,那麽多雙眼睛茫然的看著那個說話的人,果然是五殿下派人來取地契了嗎?


    可如果隻是來取迴地契,那隻要到領頭人家中說一聲便好,為何還要將所有人都叫到此處來?


    似乎是沉默惹怒了來人,那人身側幾名侍衛軍抽出了腰間的利刃,刃尖指向人群驚起了一片混亂。


    壓抑下去的啼哭再次響徹在夜半。


    尋微蒙著麵目,視線中是許許多多驚惶懼怕的眼神。


    他看見了小孩兒害怕的躲在大人懷裏,想哭卻被捂住了嘴,當下心中是有些難受的。


    可他是奉主命來陷害五皇子,必然不能因為不忍心而善罷甘休。


    即便心裏已經因為目所能及那一雙雙眼而揪扯至極,也仍舊裝的一副冷血態度將冷漠裝到底。


    “憑你們那一口糧食,還妄圖想讓五殿下以身家做保證,不清楚自己是什麽身份!”


    “朝廷要你們一口糧食!是你們作為臣民本該做出的貢獻!”


    “那是給你們臉麵……你們不感恩戴德,還真將殿下的地契接過去放在你們這窮鄉僻壤之地!”


    嘶吼出來的聲量讓尋微像是換了個人。


    再加上整張麵容都包裹的嚴嚴實實,唯有一雙眼睛狠毒如刀鉤,嚇得在場的婦孺老幼霎時都眼神瑟縮。


    膽子小的都有眼淚淌出來。


    那眼淚像是燙傷了尋微的冷靜,他撇開視線不去看這令人心酸的場麵。


    心中念著隻要將絕情裝到底,隻要不真正去殘害別人的性命。


    將紙契拿迴便離開,再將此事渲染的人盡皆知,讓五皇子受人唾罵和詬病。


    這沒有什麽,都是一些無傷大雅的心計和把戲。


    生在皇家又怎能不使些計謀,這都不算什麽。


    他片刻的走神沉默下,人群中當初與藍慕瑾說過話的漢子出了聲。


    “地契是五殿下執意交於我手,稱暫為保管,待明年再來取迴。”


    在一片凜冽的兵器碰撞中,尋微將視線轉向那漢子,對他所詢問的一切沒有任何作答,冷聲嗬斥。


    “地契在你手裏,交出來!”


    當下便有幾名侍衛軍提著刀欺到近前,一把將漢子薅著衣服提起來,那火光下閃著冷光的寬刀就抵在他的脖子上。


    性命威脅在頃刻,麵前是兇狠的斥罵。


    “不識好歹的東西!將東西交出來!”


    漢子被薅扯的心裏慌亂無比,周圍也壓抑著驚嚇的唿聲。


    眾多鄉親都嚇壞了,生怕那鋒利的刀刃刮破他的頸項,血灑當場。


    人群中有年歲大些的人小聲勸。


    “快給他們去拿,拿了讓他們走吧……本來也是五殿下的東西……”


    “我們本就沒想留下……快給他們吧……”


    場麵確實比較清晰,這群人就是為了紙契而來,隻要將東西給了他們,或許他們也不一定要趕盡殺絕。


    可那漢子被薅著領子,刀刃就在脖子邊上也沒即刻求饒,反應了陣竟然連縮都沒縮一下,將脊背挺的筆直。


    “你們憑何說是五殿下派來的人!”


    “這副架勢明明就是瞞著殿下來爭搶紙契!你們是盜賊!”


    這聲音提的洪亮,在整個暗夜人群中都響徹的清晰,抵著他脖子的侍衛軍被激怒,斥了聲就將刀刃朝前推著逼迫。


    “容不得你放肆!把東西拿出來!”


    刃尖太過鋒利,瞬間就劃破了皮膚,血色暈染出了一些,嚇得人群中驚惶喊叫此起彼伏。


    “快給他!”


    “你別管是誰要快給他們吧!”


    “保命啊不要殺他!”


    劃破皮膚的刺痛驚悚感讓漢子止不住的顫抖,畢竟他隻是個麵朝黃土背朝天的莊稼漢,沒有真正直麵過死亡。


    可他怕了又怕,喉間來迴吞咽幾次都差點再碰觸到那刀刃,最後也仍舊沒有妥協。


    當初是五殿下親手將地契交於他手,他永遠記得那份信任的沉重,怎麽可能受到威脅,就輕易將五殿下的身家全部交給旁人。


    這些人,來路不明。


    他不能為了保住自己性命,將殿下的托付拱手讓人。


    百姓能直麵威脅是尋微根本沒想到的,在他眼中百姓是何其弱小,刀尖抵著脖子隻要朝前推那麽一下,就是陰陽兩隔啊。


    寧願殞命當場,都不鬆口一毫。


    並且完完全全都不相信來的人有關五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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