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向她投來探究的目光,她那雙眼睛好似會說話,其中意思分明是:怎麽忽然哭了?


    陳常安透過指頭間的縫隙偷瞄了少女一眼,繼續道:


    “我自幼父母雙亡,從小無依無靠,多虧鄰裏街坊的救濟才勉強活下來,偶然得知拳賽的消息,我小時候得到過一個雲遊道士的指點,有些功夫,就想來碰碰運氣改善生活,可沒想到接連得罪了幾個大家族,阮家找上了我,威逼利誘,我不得不答應他啊,嗚嗚嗚~”


    陳常安的嗚咽很有水平,斷斷續續地還沒影響吐字,算是把悲戚感完整地表達了出來。


    少女探頭看了眼陳常安,陳常安立馬咬了下自己的舌尖,擠出兩滴眼淚。


    “你個大男人,怎麽比我還愛哭啊!好了好了,喏,你用我的手帕擦擦眼淚。”


    少女遞出一塊明黃帕子,角落處繡著一朵雛菊,歪歪斜斜地,似乎是出自本人之手。


    陳常安接過手帕,裝模做樣地擦起眼淚,並說:“阮家說了,如果我要是不合作,他們有一萬種方法折磨我和我的親人,更能讓我身敗名裂,我……我……嗚嗚嗚~”


    少女道:“你真慘,比我家的小狗還要慘,他當時也是被其他野狗欺負,不過很快就被我救迴家了,你別哭了,我幫你想想辦法。”


    陳常安抬起被手帕刻意揉紅的眼睛,希冀地看著少女,道:“女俠,你真好,真的,你能幫我嗎?”


    少女蹙起好看的眉頭,道:“阮家真是無恥!雖然我早就知道了,這樣吧,你來當我的手下,這樣你就不用擔心了,以後我罩著你。”


    “可是,可是,阮家知道我親人的位置。”陳常安提醒道。


    “這倒是難辦,我可救不了這麽多人,看來你隻能先委屈在阮家的手下,與他們虛與委蛇,等到以後再說了。”少女琢磨著,一字一句道。


    陳常安哭道:“可是,這樣的話,還會有更多的像你這樣的女俠來找我懲惡揚善的,我該怎麽辦?而且我幫阮家那些壞人辦事,我豈不是也成了壞人了嗎?嗚嗚嗚~我的命好苦啊——”


    少女被陳常安一番話煩的腦袋直響,怒道:“別哭了!就聽我的,你先這麽幹著,有我罩著你,不會有人找你麻煩的,你也不是壞人!”


    陳常安見狀立馬止住哭聲,卻差一點沒忍住笑意,他嚐試問道:“女俠,敢問你是什麽人啊?竟然連阮家都不怕,還能罩著我?我從到大還沒有被人罩著過呢。”


    少女輕聲笑道:“哼,我的實力不是你能想象的,我的身份也不是你能探究的,你隻需要知道我是個隱藏在黑夜裏的俠客就夠了。”


    陳常安趕忙附和道:“好的, 女俠。”


    少女看了眼蒙蒙亮的天邊,後退道:“以後,你就是我的手下了,第一個手下,雖然你表麵還要為阮家工作,但不要忘了這一點。”


    陳常安道:“是的,不會忘記,六十三號為您服務!”


    少女小跑著離開,背影靈動快活,看起來這場談話讓她的心情不錯。


    陳常安盯著少女離開,恢複了原本的姿態,他將手心的黃色手帕折疊收好,問道:“你覺得,這個少女又是哪方的人呢?”


    萊恩堅定道:“必是四大家族的人,要麽是孫家,要麽是薛家,我更傾向於薛家。”


    “我也這麽想。”


    ……


    阮京這幾天發現小妹的狀態不太對,她每天都高興的不得了,情緒高昂的不太正常,就像是——第一次收養小狗的那幾天,她也是這副樣子。


    “哼~哼~”


    薛園哼著歌,逗弄起家裏的小狗,她一會兒摸摸小狗的腦袋,一會兒又讓小狗伸手與她相握,一會兒喂點零食,一會兒又帶小狗轉圈。


    阮京默不作聲地湊到她身旁,低聲道:“這幾天怎麽這麽開心啊?有什麽好事,和哥分享一下?”


    “沒什麽事情啊,就是開心嘍,女人的心情你是琢磨不透的。”


    薛園當然不想把自己收了小弟的事情說出來,這可是她的秘密,以往家裏人都把她當成小孩子看待,而現在她要證明自己,就從帶著六十三號做出點大事開始,她已經開始想象靠著六十三號把阮家扳倒的那天,家裏人會如何看她了。


    阮京發現薛園開始傻笑,他把手覆在她的額頭上,疑惑道:“也沒發燒啊,怎麽感覺比平時更傻了。”


    薛園氣唿唿地打掉阮京的手掌,道:“別把我當小孩子!我可是要做大事的人,以後還要繼承薛家,把我的哥哥們全都打敗!”


    阮京不是第一次聽見這天真的想法, 他道:“好好好,那不如偷偷告訴我,你的第一步邁的怎麽樣啦?”


    薛園被阮京這麽一挑撥,確實有些心癢難耐,她有點想要炫耀:連阮哥都沒能收服的人,被她幾句話就給說動了,還成了她的間諜,她真想看看阮哥聽到這些時候的表情。


    不過她忍住了,她心想:這可是大事,要是隨便就說去了,我的大業和六十三號的安危都會出現問題,我可不能說。


    她俏皮道:“還在準備呢,阮哥你快去忙吧,我還要和小花玩呢——”說著上手去推阮京,把他推出了房間。


    阮京歎了口氣,心酸道:“明明前幾天還和哥哥親的不得了呢,沒想到幾天就膩了,傷害我的感情。”


    他不舍地離開房間,下一刻表情瞬間變化,他叫來手下,問起薛園近幾天的行程。


    “大小姐這些日子都沒動過地方,除了前天晚上,似乎是偷偷溜出去了。”


    阮京眼中透露寒光,盯著手下,冷聲道:“為什麽不早跟我說?”


    手下連忙卑微道:“是大小姐警告不讓我們說的,還說一旦讓你知道,就要把我們丟出去喂狗,小的多次想提醒您,但一直被大小姐盯著,脫不開身。”


    阮京咂咂嘴,他知道小妹的脾氣,道:“起來吧,下次這種事情,第一時間通知我。”


    “是是是。”


    看著手下離開,他陰冷道:“暗衛乙,你應該清楚小園是去見誰了吧,為什麽幾天來一直不說?”


    櫃子角落的影子裏,一坨暗色物質掙紮著站起身,他的聲音倒並不奇怪,是個中年人的音色,語調平靜。


    “我知道,但我並沒有義務與你說,我是薛家派來保護薛園小姐的護衛,而不是保護你的護衛。”


    阮京並沒有生氣,他道:“但你有義務迴答我的問題,迴答我,小園去見了誰?又說了些什麽?你應該清楚,小園很單純,容易被人欺騙。”


    暗衛乙道:“她去見了六十三號,具體說了什麽我並不知道,六十三號與我能產生某種共鳴,我一旦接近必會被發現,因此我並沒有貼近。”


    阮京看著暗衛乙的眼睛,試圖分辨他是否有在撒謊,但他看不出來。


    事實上,暗衛到底有沒有情緒,這個問題令所有人困惑,這種出自石家的密衛,擁有無法想象的特殊能力,而且最關鍵的是,他們對命令絕對服從,不會產生任何畏難情緒,對物質生活的追求也低到可憐,仿佛不是人類一樣。


    “下次,別再讓六十三號與小園接觸,畢竟六十三號已經偏向了阮家,是我們的敵人。”


    暗衛乙道:“我隻會聽小姐的命令。”


    阮京眯起眼睛,他看這些暗衛本就不順眼,現在更是惱火,但他無能為力,他無奈道:“下去吧……等等,你說六十三號和你有共鳴是什麽意思?”


    “就是字麵意思,我和他的力量都來自同一樣東西。”


    “什麽東西?”


    “記憶。”


    ……


    陳常安猜到了自己與薛家小姐的碰麵可能會被發現,但他沒想到那天在場的人不止他和薛家小姐,還有個藏在影子裏的暗衛。


    此刻,他正靠在房間的窗邊,看今晚的比賽,觀眾對場上的血腥已然習以為常,格鬥場裏多了個職業——負責清洗地麵的清潔工,否則每晚格鬥場裏留下的血液都將留下刺鼻的氣味。


    他的目光放在場上,思緒卻飄離出地下,他在思考些事情,一些與平時不同的事情。


    首先是,解說換人了,這是個所有人都發現了的事情,但大家並沒有在乎,原來的解說太不專業,以至於像是來體驗職業的富家公子哥。


    其次是,王哥和他的那一夥人從入口撤離了,包括情報販子竟也離開了,替代他的是個陌生的年輕人,陳常安問起他們的去向,卻被告訴無可奉告。


    最後一件事是,走廊裏的保鏢成批地更換,就像是在做某種交接,地下拳場的管理權被交付了出去,石家似乎準備撤退了,連馮小姐都被換掉了。


    陳常安不安地思索這些表麵的深層含義,他是少有的發現這麽多細節的人,他的能力讓他能發現更多細節,即使拳場的保鏢仍然是些大漢,即使王哥的那個入口換了新的一夥人。


    不過,還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在逼近——他與三十五號的比賽,近在眉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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