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梅看著陳常安,不冷不熱道:“好。”


    於蘭見兩人之間似乎有些冷場,小聲對陳常安道:“姐姐就是這個性子,你不要生她的氣。”


    “放心,我知道,心裏有分寸。”


    陳常安從來不是蠻不講理的那種人,更清楚於梅並不是表麵上看似這麽冷淡的人,否則自己頭疼欲裂的那日,那個擁抱又是怎麽迴事?


    於蘭又望向於梅:“姐姐,你要是暫時不想吃,就先放在一邊吧,等想吃的時候再吃。”


    說著伸出手就要把蛋糕放到一邊去,但這時候,纖手相碰,於梅用手背攔住了於蘭的動作。


    “一起吃。”


    依舊毫無情緒波動的聲音,聽在於蘭的耳朵裏卻有如天籟,這是姐姐在患病後第一次真正的與她有肢體接觸,也是首次重新坐在一起吃蛋糕。


    陳常安能看出於蘭的高興,她站起身打開包裝袋,從中取出個盒子,盒子裏擺放有八個小蛋糕,看上去十分精致可口。


    “姐姐,諾。”


    於蘭先是給姐姐遞過去一個蛋糕,等到於梅接過去,再取出一個蛋糕遞給陳常安,最後才取出自己的那一份蛋糕。


    她很開心,嘴角咧的很高。


    “上一次一起吃蛋糕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呢。”


    於梅把蛋糕放在手心,目光在妹妹,蛋糕和陳常安之間打轉,小心翼翼地撥開包裝袋,草莓的香氣從中滿溢而出。


    她答道:“嗯。”


    她把草莓蛋糕捧在手裏,細嗅那股香氣,似乎在分辨些什麽,又好像在品味那股水果味的清香。


    陳常安把這幅場景看在眼裏,想起了之前容娟對大家病情的介紹,其中於梅的病情是:弗雷格利妄想症,即幻想周圍有人想要害她。


    他覺得這也是一種自我保護的體現,也讓他不由地思考,於梅到底在真實界經曆了什麽,讓她現在如此小心。


    他和於蘭都在看著於梅,於梅轉過半邊身子,臉上微不可查的紅潤,她不習慣被人盯著。


    陳常安裝出馬馬虎虎地模樣,一口把草莓蛋糕吃去大半,露出幸福的表情,輕聲對於蘭道:“好吃,謝謝款待。”


    他的聲音不大不小,不過分喧鬧刻意,剛好讓於家姐妹都能聽到。


    於蘭緊張的心情被他稍微衝淡,她的眼睛還是盯著姐姐,笑道:“謝謝。”


    於梅終於對著蛋糕下口,奶油入口即化,草莓味在空腔裏蕩開,她用手擋住了吃蛋糕的模樣,卻擋不住被甜味征服的表情。


    於蘭鬆了口氣,也吃下蛋糕,眼裏晶瑩著,竟像是有淚水在其中打轉,她好開心。


    陳常安坐在一旁,全然不知道自己促成了一樁美事,他把兩姐妹吃蛋糕的表情看在眼裏,忽然感到現實的美好,姐妹間的感情閃的他的眼睛都睜不開。


    “姐姐,好吃,多吃些。”


    於蘭伸出袖子在眼角擦了擦,接著又從盒子裏取出一個蛋糕遞給姐姐,也給陳常安又發了一個,沒再給自己。


    於梅拿著蛋糕,靜靜地放在一旁。


    “之後吃。”


    於蘭點點頭,“好,好,之後吃。”


    隨後的時間裏,於蘭講了講兩人小時候的事情,又說表達了對姐姐的關心,父母的擔心,最後讓姐姐不用擔心,家裏一切都好。


    從頭到尾,都是於蘭單方麵在講述,於梅偶爾迴答幾句,都控製幾個字以內,但看她的神情能看出來,她一直都在認真聽。


    陳常安老實地坐在旁邊,不發一言,啃著手裏的小蛋糕,不得不說,這蛋糕味道的確不錯,就是太小了,他沒法一直裝做在吃蛋糕。


    單方麵的陳述很難持續太長時間,於蘭很快就不再能夠挑起話題,沉默降臨。


    在以往,這種時刻的到來往往意味著探望的終止,這次也不例外。


    於蘭低聲對陳常安道:“你還有什麽話想和我姐姐說嗎?”


    陳常安望了一眼於梅,想了想後道:“沒了,認識了,已經足夠了。”


    兩人準備與於梅告別。


    “姐姐,那我下次再來看你,我還會帶草莓蛋糕的。”


    於蘭起身,笑語盈盈地與姐姐揮手,這一趟她已心滿意足。


    陳常安也隨著於蘭站起身,“再見。”


    於梅目光望向於蘭,道:“再見,妹妹。”


    兩人走出門,離開房間的前一瞬間,陳常安聽到一句淡語在耳畔響起。


    “小心周易生。”


    陳常安驚訝地迴頭,隻看見於梅的臉還在看向盆栽,仿佛並沒有對自己說話,房門隨後合上。


    ……


    送走於蘭後,已是下午三點鍾。


    石武並沒在房間裏,不知去了哪裏,陳常安並不擔心,這病院裏沒有危險,他可能是想去散散心。


    陳常安坐在床上,腦袋裏迴蕩著於梅最後的話語。


    小心周易生,為什麽要小心?


    難不成周易生和於梅有嫌隙?可陳常安在迴來的路上已經問過於蘭了,周易生甚至都不是於梅的主治醫生。


    “為什麽要突然提醒我這個呢?”


    陳常安想不通,但至少這給他心裏留下了一個提醒,不論事實與否,他都沒辦法再放心的讓周易生去給石武做檢查。


    “看來還是要麻煩唐姨了。”


    猶豫再三,他還是選擇了最保險的方案,撥打了唐姨的電話號碼、


    “喂?”


    聽聲音,唐姨拿起電話的時候,並沒有看顯示在屏幕上的來電姓名。


    陳常安笑道:“唐姨,是我!想我沒?”


    唐姨的營業聲線明顯放鬆,聲音也舒緩了許多。


    “不是前些天還在網上聊過嗎?怎麽了,有事情找你唐姨?”


    陳常安有求於人,說話自然要甜一點,他誇道:


    “不愧是唐姨,我一開口就知道我要幹什麽,有點小事想找你幫個忙。”


    唐姨可太了解陳常安的性子了。


    “小事?找到我這裏了還能是小事?我倒要聽聽你小子又有什麽壞水。”


    陳常安羞赧的笑了笑,把石武的情況一五一十的與唐姨詳細說明,對唐姨他不需要有絲毫的隱瞞,說到最後,他才把自己的目的交代出來。


    “我想讓您給石武做個檢查,證明他並沒有精神類的問題。”


    唐姨的表情嚴肅起來,這可不是小事,她立馬就明白了這件事的嚴重性,她謹慎道:“醫院裏的醫生們怎麽說?”


    陳常安清楚唐姨在擔心什麽。


    “我沒和他們說,我信不過他們,這麽長時間過去,我不相信最初沒人發現石武沒病,拖到現在,隻能證明石武的父母買通了很多人。”


    唐姨稍微琢磨,認真道:“你想好了?要做成這件事?”


    這麽長時間過去,陳常安已經把事情想得清清楚楚,他決定要做下去,就直接做到底!


    “我要幫石武。”


    其實要幫石武的原因不隻是與他熟絡,不忍心看見他哭泣,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他要證明,現實比真實界要更好,更值得,不隻是為了石武,也是為了自己。


    唐姨深思熟慮過後,答應了這次幫忙,兩人約定好了日期,也同意了陳常安不告訴爺爺的請求,他不想給爺爺那邊添麻煩。


    掛掉電話,陳常安長舒一口氣,又邁出關鍵的一步!


    接下來幾天的安排已經固定,一是唐姨來給石武檢查,之後就是與石武的父母見麵。


    趁著房間裏沒人,陳常安繼續嚐試超凡力量的使用,他身心投入記憶的海洋,從中采擷與木生有關的記憶,模仿起木生施法的模樣。


    盡管未動分毫,額頭和脖頸上已流出細汗,太專注了!


    他的感官被放大,能聽見空調機吹出涼風的聲音, 也能聽見門外護工不停的走動腳步聲,這些都是生機力量的作用,對身體各項機能的加強!


    以往他覺得超凡力量在現實不能使用,現在才發現其實能否使用與自己對這份力量的記憶程度有關,自己對這力量越清楚,越了解,越能形似,而要真正使用的像木生那樣出神入化,則需要對這份力量有自己的體悟,要麽就是接受別人的教授。


    屬於木生的力量已無人能再教授給陳常安,所以陳常安隻能自己領悟。


    從木生的數次出手細節中感悟,從木生的行事風格中感悟,從木生與自己相處的點點滴滴中感悟,這是他唯一的辦法。


    而這樣也的確有效,陳常安理解到,這生機的力量,其實就是萬物生長的哪種勃發,是萬物的求生本能。


    即使是在石縫裏,也要發芽!


    哪怕是在暴雨中,也不低頭!


    任他野火燒盡,春風吹過,仍開出滿山遍野!


    這也是為什麽,陳常安的傷勢能夠複原,因為每個細胞都有求生的本能!


    陳常安感受到身體的每個細胞都發揮出遠超單個細胞的能力,組合在一起就是觀感的增強。


    但同時,陳常安的神色也有些悲傷,迴憶與木生的經曆讓他不由得懷念起木生。


    木生最終的死亡, 也許也正是被刻在他能力中,甚至刻在他骨子裏的那份求生欲所害了吧。


    如果有機會,有能力的話,去日心說的總部一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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