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常安猛地坐起,他略顯茫然地看了下四周,雙手碰到的是地板,他這才想起來昨晚是靠著門板睡覺的。


    好像做了個夢,但想不來內容。


    屁股有點痛,頭腦昏昏沉沉,他艱難地從地麵站起身,趴在床上,準備再補一覺。


    “陳常安?起了嗎?”


    “請進。”


    陳常安聽出聲音屬於周醫生,他強打精神,雙目通紅,布滿血絲,眼看著周醫生走進門。


    “我見護工的夜間出門記錄單上有你的名字,特地來看看,昨晚不舒服嗎?”


    周醫生輕手輕腳地合上房門,自己搬了個凳子坐在陳常安對麵。


    “熬夜了?”他瞧見了陳常安的黑眼圈。


    陳常安揉了揉自己亂蓬蓬的頭發,將手遞出,他已經習慣了周醫生把脈的診療方式。


    “昨晚失眠了,好不容易睡著後又做了個噩夢,剛想補個覺。”


    周醫生號上陳常安的脈,“是不是新換上的藥有排斥反應,你要是感覺藥物不合適,一定要第一時間跟我說,我會為你更換用藥。”


    陳常安看見周醫生和煦的笑容,熬夜早起的急躁與不耐煩都被驅散。


    “我沒感覺藥物有什麽問題,昨晚的異常應該與藥物無關吧。”


    他沒把話說得太死,他不能把昨晚的真實情況說出口,隻能給周醫生留些懸念,讓他自己揣測。


    周醫生的注意力果然被轉移,他詳略得當地介紹了幾種藥的藥性,發展曆史,和相互之間的搭配作用。


    兩人於是開始了慣常的聊天式診療,主要是周醫生在說精神相關的知識,陳常安偶爾好奇插兩句嘴,他也不生氣。


    周醫生將椅子歸迴原位,微笑道:“你的精神狀態越來越好了,隻要按時吃藥,一年內出院沒有問題。”


    也許這是畫大餅,但陳常安在周醫生的治療下,真的感覺很心安,豐富的理論知識與正經和幽默相結合的診療方式,至少年輕人肯定會認可。


    陳常安看著周易生離開,診療之後睡意全無,他索性直接起床。


    掏出床頭櫃中的筆記本,頂上用隻有陳常安自己能理解的暗語記錄著一些名字,隻剩下幾個還沒被劃掉。


    在最後一個名字的後麵,他添加上:“三樓的病友。”


    昨晚那女影逃跑沒幾秒就從走廊裏消失了,甚至還沒讓護工發現,這足以說明她與自己一樣,都在三樓。


    可最關鍵的是,她是怎麽避開護工視線的呢?


    難不成是護工走神了?或者是她的能力還有其他詭妙的地方?


    陳常安走出房門,心裏查著秒,目光則模擬人的奔跑,他的眼神遊移起來。


    周邊幾扇房間都有嫌疑,這些都是能快速出入的位置,能趁著護工走神的瞬間消失在走廊。


    他像個小偷似的,挨門挨戶地路過,餘光瞥進房門。


    右側第一間,沒人,門口上掛著房間的住戶信息,是名中年男性。


    右側第二間,是名女性,但是個老太太,衰老的身體已經不允許她做太劇烈的運動了。


    陳常安剛走過房門,卻忽然想道:既然對方都能夠重現1953的音容樣貌了,那也完全有可能修改自己的身體。


    他在心裏給右側第二間的住戶打了個標記。


    “你在做什麽?”身後突然傳出聲音。


    陳常安嚇了一跳,迴過頭發現石武不知什麽時候悄悄地來到了他身後。


    “我在……在……在閑逛,你怎麽找到這裏來了?”


    石武擺出看傻子的表情,他模仿著陳常安的剛才的走路方式,躡手躡腳地在走廊走起來,路過房間門口時賊眉鼠眼地向內觀望,把猥瑣二字體現的淋漓盡致。


    “說吧,你到底在幹什麽?精神病犯了?還是說你曾從事過盜賊或者刺客行業。”


    陳常安蹲下身子,眼睛在石武的臉上來迴掃過,心想:難不成真是這家夥?身高跟1953差不多,再偽裝出個女性的影子。


    不對,不對,這家夥住在四樓,要下樓需要護工提供鑰匙。


    “你怎麽神出鬼沒的,你真是被關在四樓的病人嗎?”


    石武被陳常安的眼神看的通體惡寒,他後退了兩步,嫌棄地說道:


    “能不能不要把四樓想的那麽恐怖,這裏又不是監獄,四樓的病人隻要精神狀態好,正常出入還是沒問題的。五樓才真是魔界呢,什麽樣的病人都有,天天晚上聽見樓上咚咚咚的亂響,煩的要死。”


    陳常安成功將話題拐偏,暗自慶幸,他追問道:“昨天晚上你在哪裏?”


    石武理所當然地說道:“昨晚?練功啊,怎樣,你還沒拜師呢,門派功法暫時不能教給你啊。”


    “好好好,”陳常安也不指望能從石武的嘴裏聽到太正常的迴答,“這才幾點,還沒到你的放風時間吧?”


    石武走到走廊的窗邊,指了指下方。陳常安低頭看過去,人們都在朝著食堂聚集,午飯時間到了。


    “我本來在禦劍呢,誰能想到中途看見你這宵小之輩鬼鬼祟祟地不知道在幹什麽,俠義之心驅使著我跟著你。對了,你剛才到底在幹嘛?”


    陳常安的眼睛轉了轉,“額,餓了,吃飯去,走吧走吧。”


    石武半推半就地被他帶去了食堂。


    ……


    如果在食堂的話題熱度有個排行榜,那麽高居榜首的一定是周醫生的八卦新聞。


    “這些天天討論周醫生,也不會無聊。”


    石武並不理解這種行為,他埋頭吃飯,米飯高出飯碗一半。


    陳常安能理解病友和護工們的這種行為,如果一個長相上等,家裏有錢,成績優秀,性格開朗幽默,辦事體貼認真這樣一個女生出現在自己麵前,那自己肯定恨不得每天都能聽到她的消息。


    “周醫生太優秀了,不是我們這些凡人能相聘美的。”


    石武不準備接話,他的嘴唇周圍一圈零星飯粒,筷子在幾個菜之間不停插下。


    對於石武的吃相,陳常安不多做怕評價,他覺得之前懷疑石武的自己是腦子抽了。


    老實扒了一口飯,他的思緒迴到手機中那個陌生的對象身上。


    目前,對他而言最優先的事,仍然是排查剩餘的人員,他並不是智將,隻能用笨法子。


    他的目光停留在正在用牙簽扣牙縫的黝黑廚子身上。


    “老王,菜做的還是那麽好吃。”路過的病人誇獎道。


    “應該的,大家吃得高興,我也高興。”王叔開心地笑笑,抬頭紋裏外共三層。


    “王叔,明天吃什麽啊?”


    “青椒肉絲,木須柿子,紅燒肉,還有什麽想吃的告訴我,我今晚準備食材。”


    王叔似乎聽不出別人的客套話,他認真地掰著那纏著創可貼的黑壯手指。


    “王叔做什麽,我們就吃什麽,王叔做什麽都好吃!”


    “哈哈哈哈哈,好。”王叔似乎也不懂謙虛是什麽意思,他是個樸實純粹的人。


    陳常安把王叔與病人的對話都聽在耳朵裏,看在眼裏,他想道:“王叔會是嗎?這會是他的偽裝嗎?”


    “你快吃啊,菜都涼了,你不吃我可吃了啊。”


    石武對於陳常安虐待糧食的行為很不恥,他的筷子越過護城河,跑到了陳常安的餐盤中。


    “哎哎哎,我還沒吃好呢!”


    陳常安立馬投入到食物保衛戰中,他的筷子與石武的筷子頻繁交火,耳邊隻剩下筷子相撞產生的“霹靂啪嗒”聲。


    等到兩人的戰爭結束,再側過頭,王叔的人影早已不見,石武也圓著個小肚子,迴去睡午覺了。


    陳常安隻能屁顛屁顛地跑到收拾餐盤的食堂大媽身旁,問道:“哪個,請問,王叔去哪裏了?”


    “不就在哪兒呢嗎。”食堂大媽伸手一指,是個空的座位。


    “唉?剛才我還看老王和一個挺漂亮的女病人說悄悄話呢,這麽大會兒跑哪兒去了?”食堂大媽自言自語起來。


    “女病人?”


    陳常安的神經對女這個字很敏感,他還是忘不了昨晚的那個影子。


    “對,挺漂亮的呢,當時我就在想,老王連媳婦都找不到,還能和女病人聊起來……”


    食堂大媽絮叨起來沒完沒了,陳常安趕緊打斷道:


    “大媽,你就告訴我,他們大概往哪裏走了就行。”


    “那我沒看到,不過啊,老王其實也沒地方去,他也沒房子沒地的,就這一門營生,現在還得住在員工宿舍呢,你說他這樣,誰願意給他做媳婦啊……”


    陳常安的耐心在被消耗,他曾以為自己的耐性還不錯,直到他遇到一個能說愛道的食堂大媽。


    “食堂二樓是員工的休息區域,從南門口上樓後,有一間專供廚師休息打牌的休息間,王叔沒事就會去那裏休息,209,我記得編號是這個,你可以試著去找找。”


    正當陳常安陷入大媽的陷阱中無法自拔時,隔壁桌還在吃飯的病人提醒了他。


    陳常安側過頭望過去,是個素顏的短發女病號,在他注意到她的時候,那女人也在看著他。


    他注意到,那女病號是用左手拿筷子的,右手則拿著湯匙。


    陳常安道了聲謝,朝著二樓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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