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尋安最終選擇去看陳平章,他邊說邊駕車拐了個急轉彎,朝陳平章家的方向疾馳。方向盤剛迴正,他便指揮高靖說:“幫我打電話,名字薛靜。”話音未落,一個來電跳出了手機屏幕。


    是文麗的電話:“喂,尋安,你到哪了?”她的語氣簡短而急促。


    李尋安連忙迴答:“我在路上……”


    他的話沒說完,文麗再次開口道:“你快點,盡量快點來,婷婷出大事了。”


    李尋安隻得咽下準備說的話,問:“你說清楚點,出了什麽大事?”


    文麗說:“派出所圍滿了一群人。”


    “誰呀?什麽人?”


    “好像是記者,舉著手機在直播。”


    “記者?還直播?自媒體吧?”李尋安的反應極快。


    “我不知道!他們擠在派出所門口,吵著要見婷婷。”文麗的語氣越來越焦急。


    李尋安眉頭一皺,問道:“你也在派出所?”


    文麗說:“我剛到。這裏圍滿了人,我進去又出來了。”


    “到底是怎麽迴事?”


    “我怎麽知道?你來了不就知道了嗎?”文麗開始不耐煩了。


    “可是……”


    不待李尋安說完“可是”之後要趕去陳平章家的實情,高婧的反應更是快了一步,她搶過話頭說:“嫂子,我是高婧。你別急,李尋安馬上就到。我們現在離……”她抬頭問李尋安,“學院路派出所是吧?”李尋安點點頭,便繼續說下去,“他離學院路派出所很近了,最多十分鍾,哦,開快點六七分鍾就到。放心,你別急,我不騙你,李尋安馬上就到。”


    話說至此,高婧幫李尋安重新做了選擇。


    李尋安唯能最後交代:“高婧,陳老師的事我隻能拜托你了。”


    高婧熱心地說:“沒事,願意效勞。你放我下車,我打車去陳老師家。你也別急,天塌不下來的,超速可是要計分罰款的哦!”她故作輕鬆,“我把陳老師這個大作家當偶像,能去救他的命,這種好事我可遇不可求啦!地址告訴我。”


    李尋安說了陳平章的住址並立馬靠邊停車,說:“你別跟他囉嗦,綁也要綁他去醫院。陳平章有點小孩子脾氣,你不要順著他,直接送醫院。記住,直接送醫院。”他再三交代。


    高婧跳下車說:“有數有數,囉嗦!我現在就叫救命車。我跟120拚速度,這樣行了吧?”


    李尋安做了個打電話的手勢:“我們隨時聯係。”


    高婧掏出手機,一邊撥號打電話,一邊揮揮手說:“別磨蹭了,你趕緊走吧!”


    他們就此分頭而行。


    當李尋安行將抵達派出所的時候,薛靜打來了電話,她已經到了,且已經了解清楚現場的狀況,得知李尋安馬上就到,便說了一句:“詳情見麵再談。”


    文麗在家留時給李尋安的印象是:做事果斷,條理清楚,且很有主見。在派出所門前,李尋安一見到文麗,她隻會拉著李尋安的手臂重複說:“怎麽辦?這麽多人,怎麽辦?我們該怎麽辦?”她那六神無主的模樣,與在家時的穩重大相徑庭。


    李尋安看著眼前熟悉的文麗,倒像是看到了一個陌生的文麗,他抬眼遠遠看著派出所接待大廳內的人群,拍拍文麗的手安慰說:“別急,等我找到一個人再說。”


    他想找的人自然是薛靜,其實,薛靜就站在不遠處。她身著白色短袖襯衫,黑色長褲,黑色中跟皮鞋,手拎淺灰色公文包,站姿幹練文雅,一副職場中人的樣子。


    薛靜與李尋安並不認識,僅僅通過兩次電話,但話音如人,李尋安斯文有修養的人設,已經在薛靜的腦海中生成。當她遠遠看見李尋安下車,便腳步輕盈地走了過來,卻被疾步匆匆的文麗捷足先登,也就安靜地站在遠處等候著。


    同樣,李尋安也是從說話的聲音上判斷出,薛靜的口齒清楚,語音清亮,口齒清楚,說話條理分明,應該是個長相溫婉且精乖的職場女子。因此,李尋安隻用一眼就找到了眼前的薛靜。他們的目光一接觸,便知對方是自己約見的人。薛靜的眼睛一亮,就在這刹那,李尋安似乎覺察到明亮眼眸中閃過一道憂鬱,他並沒有在意,反而覺得是一種成熟的目光,隻是沒有想到,薛靜還這麽年輕,差不多二十多歲的模樣。


    他們像是相識已久的人,就這麽一見麵,沒有過多的寒暄客套,李尋安甚至沒有來得及替文麗和薛靜介紹雙方,說話便直入主題。


    薛靜又問必答,原來,聚在派出所接待大廳內的人群,李尋安沒有猜錯,果然是自媒體的博主和喜歡蹭熱點的網絡紅人。


    薛靜已經打聽到這群人聚集的原因,由於喬俊婷對待被害者的態度強硬,那被害人便把自己挨打的經過,梳理過濾之後發上了網,一下子吸引到了網友的關注,一些新聞意識敏感的自媒體人,便蜂擁尋至醫院,用幫助被害人討要說法為借口,在病床邊開啟了直播,實則都是在為自己謀求網民的關注。


    自以為是的喬俊婷,一心想著急於擺平受害人,卻又信不過倪立新律師去走司法途徑來解決,也就想用她自己的辦法來幫侯成家脫困,便去找了一個長相粗魯的男性朋友做幫手,意欲去醫院脅迫被害人接受她的條件。


    正因此,喬俊婷與男性幫手一走進病房,等於是自投羅網,立即被直播手機團團圍住,那些偏聽偏信的自媒體,站在被害人的角度,言辭毫不留情,紛紛找喬俊婷討還公道。


    喬俊婷何時見過這陣勢?她頓時間慌了手腳,得虧那個長相粗魯的朋友見勢不妙,隨即溜之大吉,喬俊婷找人來恐嚇威脅被害人的本意才不被人知。不過,喬俊婷盡管處於劣勢,依照她的個性,嘴巴卻不願就此服輸,當場舌戰群媒,病房內的局麵頓時間陷入了混亂之中。


    醫院,本該是清靜之地;病房,也應是安息之所。嘈雜與混亂,一開始便已遭到醫護人員的阻攔,可是,當今世道一味的博流量潮頭,已經蒙昧了人心,喧鬧又怎肯說止就止、該停即停?


    醫院隻得報警,學院路派出所警員很快到場維穩。喬俊婷因此被警察帶離醫院,直接帶進了派出所。


    李尋安聽完薛靜的講述,不覺鬆了一口氣,哪裏是喬俊婷所說的被抓?分明是警方應急處置突發事件,保護當事人的一種措施!最多算傳喚吧?他在心裏默想的同時,對薛靜的專業能力肅然起敬,也對倪立新的安排有了新的解讀。


    李尋安主持雜誌社工作多年,他深知記者調查工作的艱難,而律師的調查與記者的調查異曲同工。一個人能夠在短時間內了解清楚事發狀況,不是一般人都能做到的,與個人的能力與調查智慧分不開。也可見,倪立新安排薛靜來接手喬俊婷的案子,並非是敷衍,他當是精心的安排。


    薛靜具備一名律師的超常能力,這是李尋安留下的第一印象,因此,他也變得謙卑起來。


    最後,李尋安征求薛靜的意見:“接下來我們該怎麽做?”


    薛靜冷靜地說:“靜觀其變。”


    文麗一聽又急了:“就是等嗎?那我們要等到什麽時候?”


    薛靜說:“喬女士的事,我們插不上手,派出所的警察會處理的,我們現在能做的隻有等。”


    文麗拽著李尋安的手臂說:“我們不能等,現在是誰強勢誰說話。警察為了安撫那些網紅博主,不分青紅皂白把婷婷給拘留起來怎麽辦?這樣她就留案底了,萬一工作丟了怎麽辦?”


    薛靜說:“不會的,我們是法製社會,要相信警方執法。”


    文麗搖晃著李尋安的手臂說:“不行不行,你們這麽等下去肯定不行……”


    聽著文麗的話,李尋安不覺暗暗歎息,難怪文麗能夠與喬俊婷做閨蜜,原來她們的見識是如此的一致。於是,他擺擺手,示意文麗不要再說了,並向薛靜介紹道:“見笑了,在司法方麵,我們都是外行。”他指指文麗,“忘了介紹,這位是我愛人,文麗。”又指指薛靜,“律師薛靜。就是喬俊婷托我找的律師。文麗,我們聽律師的,我們要相信警察辦案,他們不會沒有原則。法律是底線,誰也不敢亂來的。”


    薛靜大方地向文麗伸手道:“嫂子好,我還不是正式律師,現在是見習律師。”


    文麗伸手相握的同時,李尋安說:“見習律師也是律師。我相信薛律師能夠把喬俊婷的事處理好,我們聽薛律師的。”


    李尋安的再一次強調,令文麗一下子失去了自信,她本來還想再說什麽,一眼瞥見李尋安正凝眉直視自己,目光中蘊含著一股淩厲的責備冷光,她的心頓時間不覺一凜,卻又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麽?又做錯了什麽?當即支吾著訥訥而道:“孩子馬上要放學了,我們這麽等下去,怎麽辦呀?”


    李尋安的目光隨之變得溫柔起來,用商量的語氣對文麗說:“要不我在這裏等?”


    言下之意,不需多說。


    文麗畢竟是聰慧之人,李尋安那種明似商量的語氣,其實已是一種決定。她小心地看了一眼李尋安,說:“好吧!孩子我去接,你跟薛律師在這裏等。”


    李尋安微微露出一絲笑意,說:“那你叫輛車去接吧!這裏一有消息,我會立即打電話告訴你。”


    說到這一步,文麗想留也留不住了,她朝薛靜點點頭,算是示意告別,隨即看著李尋安說:“現在還有時間,我乘18路去學校。”她抬手一指公交車站的方向,“18路就到小玨的學校門口,不用轉車,很方麵的。等接到了小玨我們再打車。”


    李尋安夜點點頭說:“嗯!好!放心啊,我一有新消息就告訴你。”


    “那我走啦!有消息就給我說一聲。”文麗神色黯然地轉身而去,她沒有迴頭地走了。事實上,文麗是沒有勇氣迴頭,她也看得出,薛靜是一個有能力的律師,而且還是一位年輕又漂亮的律師,一言一行表現出來的冷靜與判斷,與李尋安遇事沉著,做事果敢相比較,他們倆人可說是旗鼓相當。


    有了這層心思,文麗忽然間自卑起來,連迴頭看一眼李尋安和薛靜的勇氣,也就在這瞬間消失殆盡,她唯能長長地歎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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