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的營帳漸漸變小,蕭雲嗔狠狠的朝馬打了一鞭子,一聲響亮嘶鳴,坐下的馬便如瘋了一般向西疾馳。


    西邊的衛侍已抽調,隻需解決皇帝派守在慕卿嫣身側的暗衛,便能無阻礙的進入西南密林與東竹會合,便是禁軍察覺追趕,密林之後亦無人阻攔。


    暗中守護慕卿嫣的衛侍忽覺皇後和雲妃所奔馳方向有異,隨即現身想要阻止。西北之處猛地出現一群蒙麵之人,假意馳馬舉刀追趕著皇後與雲妃,暗中跟著慕卿嫣的衛侍隨即與其糾打在一塊。


    兩股黑影相交,蒙麵之人眾多,暗衛寡不敵眾,片刻皆已被殺。一蒙麵之人長劍微斜刺入一身著玄色衣裳的暗衛心口,拔劍而出,在其耳側輕聲道:“西南密林。”


    疾風唿嘯,身後人影如潮,兵器交刃之聲不絕。蕭雲嗔帶著慕卿嫣馳馬繞過山丘,直奔西南密林而去。


    進入密林,蕭雲嗔將慕卿嫣解了穴抱下馬。東竹帶著接應之人而至,蕭雲嗔接過東竹遞過來的包袱,牽著慕卿嫣的手柔聲道:“阿卿隨我去換衣裳。”


    “主子!”


    東竹喚住蕭雲嗔,神色凝重道:“主子,這密林之後突然多了許多暗衛。”


    這密林之後怎會有暗衛!蕭雲嗔目光瞬間轉冷,還未來得及問話,西夢便率人進入密林。


    西夢腰間流著鮮血,麵色難堪的對著蕭雲嗔道:“主子,有一暗衛燃了信號彈,此刻一大批的暗衛正朝著此處趕來,禁軍想來也是驚動了。”


    前後皆有追兵合圍而攻擊,大好之勢此刻驟變為甕中之鱉。皇帝派這麽多的暗衛護著,要的便是阿卿,為今之計便是派一人換上阿卿的衣裳,再派人佯裝刺客追殺向著身後暗衛奔去引走大部分衛侍,隻是不知剩餘之人能否與那密林之後的人馬相抗,而身後衛侍發現阿卿是假再次追上,她們便很難逃脫!


    蕭雲嗔眸光冷銳如刀,麵容平緩冷靜,她已做好破釜沉舟之心,今日便是死她也要搏上一博。她沉聲向著東竹與西夢吩咐後,拉著慕卿嫣向側林之後換衣裳。


    竹林外的廝殺之聲震耳欲聾,馬蹄之聲響徹直震得腳下土地晃動,這千軍萬馬層層圍堵之下,她們如何能安然離開。


    “蕭雲嗔,你帶不走我,我亦不願與你一同離開!”慕卿嫣緊握著指尖,壓下心中的苦澀,冷眼瞧著蕭雲嗔無情道。


    蕭雲嗔猛地迴頭對上慕卿嫣嫣清冷的雙眸,那眸光讓她心生恐懼,她緊緊握著慕卿嫣的手,她隻覺自己下一刻便會失去她。


    “蕭雲嗔,你可知祖父與蕭老將軍是忘年摯友,蕭老將軍退隱之後祖父曾悄悄帶我去過蕭家,我於竹亭後見你在院中舞劍,蕭老將軍對我與祖父說這是他愛女,自幼便扮做男兒隨著他在戰場上廝殺。”


    慕卿嫣目光灼灼的望著她,而後她嘴角略微向上,形成一個譏諷的弧度:“所以蕭雲嗔,我一早便知你是女子,因而你說你是女子時,我並不詫異,因為我早已想好要與你在一起。”


    “我以為你許下的山盟海誓皆是肺腑真心,我以為你的愛意當真是情深如許、不顧一切。蕭雲嗔你可知,縱然這世俗非語讓我萬劫不複我亦不悔,我隻道你始終同我在一起。”


    慕卿嫣頓了頓,清雅的麵龐透著濃濃的悲悸,一雙沁水的美眸凝望著她,眸光中皆是失望與悔恨:可你呢?你所做的一切皆是為了一個賭約,你看著我因你動心而後灑然離去,更是從頭至尾欺我、瞞我、騙我!”


    蕭雲嗔聞言猶如晴天霹靂一般驚愣在原地,原來她早就知曉自己身份,難怪她常常問自己是否真心實意,難怪她那般糾結掙紮!那她為她離經叛道時又是舍了多大決心,又該多決絕的想要同她在一起!


    蕭雲嗔眼眶猩紅,眼中奔湧著深刻的痛楚和懊悔,她雙唇劇烈地顫抖著,無力的哀求道:“卿卿,我當真錯了!卿卿,你我離開這,我們一切重新開始可好。”


    慕卿嫣眼睫輕顫,心中的酸楚與悲傷壓得她喘不過氣,她穩住了心神,忍痛抬眸瞧著那個泣不成聲、手足無措望著她的女子:“蕭雲嗔無論你有何苦衷,你終究是騙了我,此生我都不會原諒你,更不願見到你。”


    慕卿嫣吸了一口氣,神色漠然的絕情道:“蕭雲嗔,你我之間就是一場錯,我與你已是過去,我求你、放過我……”


    慕卿嫣將金簪橫在脖間決絕的看著她,蕭雲嗔瞳孔猛地睜大,雙眸布滿血絲,她絕望而又無力的看著慕卿嫣翻身上馬離自己而去。


    蕭雲嗔嘶聲怒吼,一拳砸在樹上,鮮血直流,仿佛一頭絕望悲鳴的野獸。


    西夢與東竹從一側過來,躬身道:“主子,她離去了,身後的衛侍便不會跟來,我們若照計劃行事,定能護你安全離開。”


    蕭雲嗔抬眸看著二人,猩紅的雙眸森冷滲人,低啞的聲音滿是狠戾:“今日不成,還有下次,我不會一人離開!派一隊人馬佯裝刺客追殺我與她,不準留情,其餘人則皆向南撤。”


    西夢握住長劍的手背上青筋豎起,雙眸幽幽的看著蕭雲嗔掠馬朝著慕卿嫣離開的方向追去。


    慕卿嫣已許久未曾騎馬,她舉起手中金簪狠狠向馬身上刺去,馬匹吃痛瘋狂的奔馳起來。慕卿嫣險些被馬顛下身,她緊緊拽住韁繩,雙手已勒出了鮮血。


    身下的馬受驚已經徹底失控,暗夜之中慕卿嫣麵色寧靜平和。陸離風晟是不會讓她離開,暗衛、禁軍是衝著她而來,此刻隻有她迴去了,她的阿卿才能安全離開!


    身後有箭羽與馬蹄之聲,她迴頭瞧見似人有馳馬奔著她而來。身下的馬匹一聲慘烈嘶鳴,她被甩下馬背,隻覺身子懸空向後墜去,有人抱住了她。


    兩人不斷翻滾著,她的頭重重撞在樹上,昏迷之際眼前閃過那雙猩紅悲絕的眼眸,閃過皚皚白雪之下殷紅的鮮血,最終定格在朦朧的煙雨之中。


    青藍色的棚頂,明亮的燭火,濃重的藥味,嘈雜的人聲。眼前似有黑影重重疊疊又逐漸清晰,慕卿嫣緩緩睜開雙眸,一男子緊緊握住她的手滿臉喜悅。


    慕卿嫣將手從男子手中抽出,身子向後蜷縮滿臉戒惕,蹙眉望著男子,冷聲嗬道:“休得無禮!你是何人,這又是哪!”


    男子滿臉驚訝轉身向著身後之人質問道:“皇後這是這麽了?”


    那胡須花白之人顫顫巍巍迴答道:“皇後娘娘許是撞到樹幹之後受了刺激,因而忘卻了一些事,不過對娘娘的身子卻是無害的。”


    男子似鬆了一口氣,眼神中流露出喜悅,他將眾人揮退,伸手想要重新握住慕卿嫣的手,見慕卿嫣不悅的模樣笑笑做罷。


    他坐在榻側,臉上掛著溫和的笑意:“嫣兒,朕是陸離天子陸離風晟,是你的夫君。你是陸離皇後,是朕的妻子。此刻是在烏蒙春行,你與雲妃遇刺,頭部受了傷因而忘了一些事。”


    慕卿嫣眉心緊蹙,打量著眼前的男子,一身明黃的龍袍,臉上笑意柔和,可舉手投足之間卻有一種睥睨天下的傲氣與威嚴。


    見慕卿嫣依舊愁眉不展,眸中充滿探究之意,陸離風晟深情的凝望著慕卿嫣,漆黑的眸中閃過一縷複雜的情緒,他柔聲道:“皇後先好好休息,朕喚你的貼身宮女進來伺候,朕傍晚再來看你。”


    陸離風晟大步向外走去,眼中的柔情瞬間消散,沉聲吩咐道:“仔細聽著皇後與宮女都說了什麽,一字不落的傳給朕。帶張鼎芪到朕的帳篷來,朕有話要問他。”


    明黃色的帳篷之中,張鼎芪膽戰心驚的迴答著帝王的疑問。自皇後入宮後,帝王非要自己弄什麽忘塵之藥,忘塵之藥的藥方自長藥穀傾滅之後早已失傳,那是這般好研製。自領命之後他便惶惶不安,時刻憂心著自己腦袋。


    “那藥娘娘服用已快三年已是起了作用,如今遇刺之事使娘娘受了刺激,藥效提前發作,若無其他事情刺激,娘娘是不會再憶起往事。臣之後,亦會不斷改良藥方,定不會讓娘娘再憶起以前之事。”


    “張鼎芪,三年了,朕的耐心已經耗盡,朕要皇後永不再記起往日之事。”帝王舉起一側的弓箭,冰冷的箭矢直直飛出,正中他的帽簷。張鼎芪摸了摸空空的腦袋,後背直冒冷汗,見帝王冷眼看著他,再次舉起弓箭,頓時嚇癱在地。


    帝王的箭矢再次抬起,此次卻是瞄準張鼎芪身側的黑衣男子,他冷聲問道:“國師,你可有何法子?”


    “陛下,臣近日從巫氏族那得知一法子,或可解陛下憂患。”那黑衣男子跪拜在地,身形瘦如枯槁,聲音嘔啞嘲哳刺耳難聽,“陛下,隻需以百針刺入各穴,再在張大人所製的忘塵藥中加入一味銀針草,便可將皇後娘娘往昔的記憶徹底封存。”


    帝王沉聲問道:“這百針刺穴與那什麽銀針草,可會對皇後的身子有害?”


    “百針刺穴之時苦痛難忍,稍有不慎便會使皇後娘娘有性命之憂,而那銀針草並不會對皇後娘娘身子有害,可是藥三分毒,長期服用亦是不妥。”


    黑衣男子頓了頓,方接著道:“隻是百針刺穴再加以銀針草,可使皇後娘娘想到往昔之事便頭呲欲裂,似百針刺骨千刃穿行於腦海之中,而這般疼痛會逼著娘娘,不再去迴憶那往昔之事,那陛下便無須擔心娘娘記起往昔之事。”


    帝王漆黑陰鷙的雙眸中明晦交疊,聲音森冷無情,“那便按你所說之法而行,皇後若有任何差池,朕要你二人乃至全族上下皆為皇後陪葬。此事隱晦而行,莫讓皇後知曉半分。”


    張鼎芪顫顫領旨退下,待出了帳門,他瞧見那流水的珍饈補品往皇後營帳送時,聽見宮女低聲討論陛下對皇後的寵愛,話語之中皆是欽羨。


    張鼎芪不由得在心中替那宛若神明的清冷女子悲歎不平,世人皆讚陛下情深,豔羨皇後得天子真心相待,可誰又知曉天子深情之後的所做作為,簡直令人骨寒毛豎,這皇上對皇後那哪是愛啊!


    此刻皇後的蓬帳之中,慕卿嫣看著菱柚與菱香複雜的神情,輕聲笑道:“我既忘掉了那五年,定是有太多痛苦或遺憾是我不願迴想,既忘了便忘了。”


    菱柚與菱香麵麵相覷的看著彼此,適才詢問之中二人已發現自家小姐是全然忘記了遇見了蕭雲嗔之後的所有事。菱柚心中驚訝自家小姐的遺忘,卻也知這過往已讓慕卿嫣身心俱疲,本欲措辭隱瞞,卻不曾想自家小姐如此釋然,並未曾想要多加了解那忘記的五年。


    慕卿嫣在與菱柚對話時,詢問自己與皇帝的感情如何,菱柚發現有人偷聽,便與慕卿嫣使眼色道:“娘娘與陛下感情深厚,隻是娘娘一直覺得陛下不夠信任娘娘,因而時常鬱鬱寡歡。”


    慕卿嫣很快反應過來自己身邊應是有不少眼線,她幽歎一聲道:“夫妻相處之道,便是坦誠相待。唯予彼此之信,餘生漫漫方可長久。不過尋常夫妻之間尚淺艱難,在深宮之中,我與陛下怕是更難做到。他是天子,我是他的皇後,我與他先是君臣,方是夫妻,是我本就不該奢求罷了。”


    暗衛將皇後與宮女之間的言談匯報給皇上,陸離風晟聽後雙目微眯,幽暗黝黑的眼珠輕輕轉動閃著寒光,令人畏懼不安。他知道慕卿嫣不喜自己派人監視她,可是之前自己太過害怕失去她,因而總想監視她,想知曉她的一言一行,好將她牢牢困在自己身邊,不想也因此使得兩人疏遠。


    過了半晌,陸離風晟垂目吩咐道:“從今日起,便將皇後身邊監視的宮女與暗衛撤去大半。”


    從前他派人時刻監視她、以慕家和蘇城之人的性命威脅她,如今她已將心底之人忘記,他與她亦算重新開始,今後自己亦無須再做那些令她厭煩之事,他要讓她心甘情願留在自己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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