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謝娘娘。”


    宮人起身,自始至終低著頭,不敢抬起。


    皇後娘娘久居冷宮,她雖然不曾常見,可宮裏傳出來的流言蜚語,全都是不好的評價。


    皇上與娘娘也不恩愛,所有人都知道,皇上厭惡極了皇後娘娘。


    皇上最寵愛的是貴妃,最近喜歡的是一字並肩王從南疆帶迴來的啞女。


    皇後娘娘今夜來此,也不知會幹些什麽。


    宮人想的亂糟糟的,但她沒資格去管,隻能專心去做手頭上的事。


    守在門口的宮人看到有人來,開始還以為是哪個不懂事的雜役。


    等到他們看清被素衣包裹住的臉時,頓時一駭:“參見皇後娘娘!”


    “都起來吧,不用行禮。”


    紅書媛意不在他們,自個兒推了門進去,也無人敢攔。


    他們在宮裏時間待的久,自然是了解皇後的手段。


    她雖禮佛,可心不善。


    當年在冷宮裏尚能在背後嚼她舌根子的人弄死,這要是當麵惹惱了她,指不定今夜會死上多少無辜者。


    燕未皇蓋著薄被,露出來的那張臉上呈現出一股子死氣。


    他和顏疏影不同。


    常年的操勞讓他看起來很是蒼老。


    尤其是睡著的時候,臉上的皺紋已然顯出。


    此時他盡失血色的躺在龍床上,半點活人氣色都沒有。


    紅書媛像是怕驚擾到了他似的,輕手輕腳的坐在床側。


    她俯身過去,細細的描繪燕未皇那張初顯老態的臉。


    “暮卿……”


    紅書媛喚著,嗓音裏極具繾綣。


    “真不聽話,怎麽將自己傷成了這個樣子……”


    “臣妾不是都告訴過皇上了麽,不要接近其他的女人,否則對您沒有好處。”


    “瞧,這不就應驗了?”


    她眷戀的撫上燕未皇的臉頰,落下一吻。


    “暮卿,你隻能死在我手裏,其他的螻蟻雜碎,都不能傷你分毫……”


    紅書媛呢喃著,也不管燕未皇是否能聽見,自顧自的說著。


    “你放心,臣妾日日都在佛堂替皇上祈福,沒有臣妾和佛祖的允許,皇上是死不了的。”


    她捧起燕未的皇頭顱,寡淡的唇貼著他的嘴角,緩緩從中爬出一隻細長的蟲來。


    那蟲子活力十足,半個身子探進燕未皇的喉嚨。


    等它完全進去後,昏迷中的人身子顫了顫,像是很痛苦般,嘔出了一隻爬行緩慢,模樣相等的蟲。


    紅書媛吞掉半死不活的蠱,麵上的光澤頓時銳減一半。


    她捂住嘴巴壓抑著咳嗽起來,像是要將心肺一並給吐出來那樣。


    等她咳夠了,手拿開,掌心裏亦是帶上了血跡。


    “暮卿……”


    紅書媛匍匐在燕未皇的胸口,似哭似笑。


    “皇上,臣妾用自己的命來培育同命蠱,隻為了讓你活著……等皇上醒來後,能不能看看臣妾,哪怕就一眼……”


    這麽多年了,他從來沒有好好愛護過她。


    蠱的性能強悍,一腳踏進鬼門關的燕未皇在交換完生命之後,不多時便醒了過來。


    他充滿血絲的眼轉了一圈,尚未從驚馬的事故中迴過神來。


    “朕這是,怎麽了?”


    燕未皇捂住腦袋,直感覺渾身都帶著鑽心的疼痛。


    “皇上,您醒了?”


    紅書媛聽到他的動靜喜極,顫巍巍的抬起身體,虛弱道:


    “皇上,您莫要心憂,您隻是在獵圍裏受了些傷,仔細養養便能好了。”


    “皇後?”


    養心殿內沒有熄燈,燕未皇從昏迷中醒來後,模糊的視線逐漸清晰。


    他震驚的望著趴在他心口的女人,欲將其推開,奈何內髒重創,一動就疼的他呻吟不止。


    “你為什麽會出現在這?!”


    燕未皇隻是受了傷,沒變傻。


    他認出來了這兒是他的皇宮,再聯合先前的記憶一想,就能得知自己是被救了迴來。


    “皇上,臣妾聽聞您在獵圍中受傷,一時關心您的傷勢,故而出了冷宮過來探望。”


    紅書媛緊緊抱住他,一點都舍不得撒手。


    “皇上,你是不願見到臣妾嗎?可臣妾日夜都在思念您,整日煎熬這相思之苦……”


    天知道她在聽聞皇上在獵圍中受傷昏迷的消息後,有多驚惶,有多無措。


    她以為自己差點就要見不到他了,連佛經都未誦完,急匆匆的趕來。


    “你放開朕!”


    燕未皇不喜她的觸碰,掙紮著要將人推開。


    動作幅度過大,重傷的身體不知牽扯到了哪兒一塊,引的他嗆咳出一口汙血來。


    “皇上,不疼,不疼,吐出來就沒事了。”


    紅書媛將他摟住又拍又哄,倒也神奇,燕未皇在吐完血後,渾身的疲憊陡然一空,人也跟著精神起來。


    他一把推開抱著自己的紅書媛,冷眼看她因不受力而跌坐在地。


    “皇上?”


    紅書媛愣愣的仰望著他,似是沒想過會被丈夫這樣對待。


    “皇後,朕念你是太子的生母,才解了你的終生禁足令,但不代表朕會原諒你,與你和好如初!”


    燕未皇撐著身體坐起來,冷聲低喝:“趁朕還沒發怒之前,趕緊滾迴你的冷宮裏去,否則休要怪朕不念舊情!”


    交換了半條命才安穩下來的男人,一轉眼醒了之後,就對她翻臉。


    紅書媛在堅硬的地麵上坐了會兒,看著手掌上的擦傷,慢慢的扶著地板,自己站了起來。


    “念及?”


    她緩步走到床邊,柔情蜜意的神色一點點的收了迴去。


    “你……你要做什麽,這裏是朕的寢殿,你最好不要亂來!”


    燕未皇對她還是怕的。


    恐懼一旦在心裏紮了根,就算十幾年如一日的安定,每每想起時亦會冷汗淋漓。


    紅書媛掩唇,月牙般彎起來的眉眼中,泄出藏不住的瘋意。


    “做了二十多年的夫妻,皇上仍是不了解臣妾啊。”


    “臣妾想要從皇上手中得到什麽,還不需要依靠一個罪惡滔天的孽障。”


    燕未皇蒙了一陣,好半天後才從她口裏的“孽種”中反應過來。


    他不敢置信的盯住她,時隔二十年,第一次如此長時間的注視麵前的女人。


    “你說辭兒是孽障?”


    “可她是你的孩子,你受驚早產,疼了整整三天生下來的親子!”


    世人都稱母愛無私。


    他這個當父親的,前期忽略孩子也就算了。


    她是顏辭的母親,是生母,竟然口口聲聲說她是孽障?


    燕未皇想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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