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高一臉鬱悶,揉著肚子抱怨,“紅燒肉都沒吃成。”


    許淇笑道,“你拿去熱一熱啊。”


    小高還是不大高興,撇著嘴端上那已經冷掉的紅燒肉走開了,還抱怨說,“煩死她了,你還每次都讓我給她拍!”


    許淇聽得一清二楚,看著那小孩,撇嘴笑著搖了搖頭,剛來的時候還靦腆,現在就跟要倒反天罡似的。


    小高名叫高君,職校攝影技術專業畢業的,十九歲,剛來的時候十八歲多一點,


    他是看到店門口貼的招聘廣告來應聘的,其實去年許淇隻是打算招個打雜的,跟他聊了幾句,覺得這少年踏實,又有幾分靦腆,就把他留下來了。


    那時候高君還是一副學生樣,在這裏打了一陣工之後,許淇跟他說發型可以打理一下。


    後來他就一直留著一個偏分的短發,看上去十分精神。


    少年男孩,隻要認真收拾打理一下,幾乎沒有不帥的,這年紀的男生連汗都是香的……


    牙牙沒玩小車了,提了一堆積木倒在地上,盤腿坐在地上堆積木玩,眉頭皺著,十分專注,十分安靜。


    姐弟倆一般都要玩一會兒才迴家住,家不遠,在巷口。


    小高自己住店裏,這樣他就不用租房子住了,許淇又管他兩頓飯,他又不抽煙,所以其實每天開銷也非常小。


    微波爐叮了一聲。


    高君一臉不爽地端著紅燒肉迴來,一屁股坐到椅子上,一副生著悶氣的吃相。


    許淇本來在翻自己過去的作品集,餘光瞥見了他那樣,就半低著頭說,“怎麽?你要倒反天罡了?”


    “沒,不敢。”


    “我看你那樣,好像也沒有什麽不敢的,”許淇抬起頭,“客戶選你你還鬧脾氣。”


    “師傅你罵吧。”


    許淇說,“我罵你幹什麽?有毛病?”


    小高悶頭扒了幾口飯下肚,才說,“我不想給她拍。”


    許淇輕描淡寫,“依我看,小櫻她喜歡你。”


    小高脫口而出,“我不喜歡她。”


    許淇抬頭看著他說,“你不對勁。”


    “真不喜歡。”


    “哦,”許淇笑了笑,“這麽說你也感覺她喜歡你了?”


    小高點了點頭,“她又沒明說過,跟師傅說話我才這麽說,要是跟別人說,別人還要說我自戀。”


    “你倒是很懂嘛。”


    小高一邊大口吃著紅燒肉一邊說,“她是個coser,吃光、擺pose這些怎麽可能不會啊?一來店裏就這也不會那也不對,師傅你下次別讓我給她拍了。”


    “不行,”許淇說,“她是客戶,我們沒有權力選擇客戶。”


    小高歎息一聲,少年幹淨的臉龐上一臉鬱悶。


    “你要不樂意,你就正常給她拍,”許淇一邊翻著手裏的影集一邊說,“要真是喜歡你,遲早會表白的。到時你再拒了就是,她就不會來了。”


    她說完,眉頭微微皺了起來。


    高君看見了,知道師傅是在專心看照片了,便不再說話。


    一個人吃完飯,把桌子收拾了。


    店裏有個很小的廚房和衛生間,他洗了碗,趕緊關了燈。他在店裏住,用水用電一直很節約,商業水電貴,他得給師傅節約點。


    站在廚房門口,遠遠看著師傅靠著椅子的側影,心又撲通撲通跳起來。


    入迷了,也入神了,那個認真看照片的人才是白月光。因此他是容不得小櫻靠近他一點,他一麵覺得師傅一直單身著,自己總有機會,又一麵覺得自己差她差太遠,不管是見識還是技術,還是年齡。


    有人說,女追男隔層紗,高君覺得這是謬論,誰追誰都不是隔層紗的事,都是山,萬水千山的那個山。


    他帶著難言的心潮去到廚房裏,關上門,對著門背後的那一麵鏡子又看了看自己。


    把袖管卷起來看自己手上的肌肉,把打底衫掀起來看自己的腹肌,要棱角分明多了。


    然後他關了燈。


    走到飯桌邊上,師傅正好又在翻那些照片,那是她參加一次攝影大賽的獲獎作品,在雜誌上刊出過的。


    第一張一個男人的全身像,逆光拍出來的黑白側影,人像沒有衣服,是裸像,因為是逆光,臉也是完全背過去的,所以看不見那模特的麵容。


    隻是那人身上肌肉的明暗和線條被師傅拍得特別好看,和背景裏那扇白得耀眼的窗戶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她拍出來的不是惡俗的暗示,抓人眼球的是耀眼的白光和棱角分明的肌肉,是一種在囹圄中的反抗。


    這是一組作品的第一張,照片名字是《逆》。


    後麵則是四組人像——《陽》、《燥》、《靜》和《歸》。


    是一個普通年輕工人在工地一天的工作四重奏。


    雖然所有照片都被巧妙地利用自然光遮住了五官,但那形體,高君知道和第一張裏的是同一個人。


    他一直覺得師傅是喜歡那種力量感,雖然那個模特的塊頭並不大。


    “師傅。”高君終於忍不住了。


    許淇看著照片頭也不抬,“什麽?”


    “這種肌肉是怎麽練出來的?”


    “不是刻意練的,”許淇說,“長期幹高強度體力活長出來的,心肺功能都很好才會有這種肌肉。”


    “我說呢,我怎麽練著要差點意思。”


    許淇抬頭看他,看著他打底衫下若隱若現的線條說,“嗯,多練練好,你現在壯實多了。”


    高君問,“那模特是當時你請的嗎?”


    許淇看了眼照片,輕描淡寫地說,“前男友。”


    即使高君早有心理準備,心裏還是咯噔了一下,片刻之後,他說,“我話多了。”


    “這有什麽?”許淇笑笑,然後把影集合上了。


    她把影集收起來放迴櫃子裏,然後去陪弟弟玩了。


    高君照例打掃衛生,整理屋裏的設備。


    他偷偷瞥了師傅好幾眼,確認了她的雲淡風輕之後,自己心裏的別扭才舒展開來,本來麽,他想,師傅那麽瀟灑的人,不會一直念著過去的。


    許淇一邊搭著積木,一邊莫名其妙地想,怎麽今天忽然想起曦木那人了?


    自己得獎的事情,他是不知道的,照片發出去時還在熱戀中,評獎結束後已是互不聯係。


    當初答應他的隻拍半身像,結果自己還是拍的全身。


    雖然沒穿衣服,但是她用光和角度把該遮的全遮幹淨了。


    她忽然想笑,這家夥要是知道果照在前女友手裏會作何感想?


    她覺得曦木沒有什麽對不起她的地方。


    後來她追著他去工地拍出那四組照片,才在大賽拿了獎,他那形體實在是太絕了。


    因為這個獎的緣故,她才在一次影展上認識了這家店的前任店主,同時也是鋪麵的房東。


    那兩口子年紀大了,搞了一台房車要出去遊曆中國,這才把這家店盤給她,她隻要出一點裝修錢改造一下就能開業,連店租都可以按月付,不然以她那點積蓄,萬萬不可能年紀輕輕就擁有一家自己的攝影工作室。


    其實裝修錢都是老爸刷信用卡幫她給的。


    一切都是機緣巧合,所以她對於曦木沒有怨懟,相反還有許多感激之情。


    隻是那個家夥吧,不似她心中的那般狂野。


    晚上帶著牙牙迴家,許淇照例叮囑小高注意安全。


    小高照例笑著應了一聲‘好’。


    街燈明亮,行人寂寥。


    牙牙說,“姐姐,我要騎馬馬。”


    “好好好。”


    許淇蹲下去,埋下頭,雙手擎著弟弟的胳肢窩,讓他騎到自己肩膀上,然後她再站起來。


    “嘻嘻,哈哈,姐姐好高。”


    “小東西別捂我眼睛……哎呀!我頭發!”


    “哈哈哈哈。”


    許淇跑起來,“嘚兒……駕!”


    牙牙喊,“騎馬馬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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