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蕩蕩的房子裏,白雨晴心頭上湧起無邊的孤獨感。


    她一度最信任的黎叔叔竟然跟葉誌堅有來往。


    葉誌堅可是害死她爸的人,黎叔叔為什麽會跟他有來往?


    如果不是她今天的意外碰見,黎叔叔是不是準備瞞著她一輩子?


    “雨晴,在家嗎?


    我給你帶了全聚德的烤鴨。”


    門外的黎輝拎著一個飯盒敲門道。


    這座房子曾經住著他心儀的姑娘,如今物是人非,隻剩下她的女兒。


    白雨晴不想迴應,可門外沒有落鎖,他是知道有人在家的。


    無奈,白雨晴還是起身開了門。


    “臉色怎麽這麽差,是不是生病了,我帶你上醫院看看。”


    黎輝輕車熟路地進入院子,把飯盒放下,關心地問道。


    “沒睡好而已,黎叔叔怎麽過來了?”


    黎輝在高中教物理,現在暑假,他也放假。


    “好不容易放了假,你該跟朋友出去玩一玩。


    你還年輕,心事不要太重。


    經濟上有困難,不要客氣,直接跟叔說。


    我是你爸媽的共同好友,有責任照顧好你。”


    黎輝的每一句話都是在關心她,可白雨晴卻不敢再相信他了。


    “好的,我都聽黎叔叔的。


    這烤鴨太貴了,黎叔還是帶迴家吃吧。”


    白雨晴勉強笑了笑,將飯盒推了過去。


    黎輝察覺到白雨晴的疏離,試探性地問了問:


    “雨晴是有什麽心事嗎?


    怎麽跟叔外道起來。


    還是你在怨我不讓你查你爸媽的死亡真相?”


    白雨晴心一緊,他心裏也知道她爸媽的死有內情不是嗎?


    “雨晴,那是時代的錯誤,我們任何人都無能為力。”


    黎輝感歎人生無常,可誰能與時代對抗呢?


    “我爸一生兢兢業業,教書育人,無私奉獻,就連周末大多時間都是給學生指導論文,怎麽會被舉報?


    我媽不過是個普通的家庭婦女,為什麽連她也要受牽連?”


    學校那麽多老師,她爸平日裏最受學生歡迎,偏生被自己學生舉報的也是她爸。


    她外祖父已經登報跟她媽解除父女關係,為什麽外祖一家被批鬥後數年還有人抓著她媽不放?


    如果是時代的錯誤,為什麽她家全部被人搜羅一通,連地都被挖過?


    “京大也有不少老師下放,你爸不是個例。


    至於你媽,是受你舅舅牽連,你舅舅逃跑了。


    雨晴,聽叔的話,再糾結下去也改變不了什麽。


    你爸媽罪不至死,他們……都是為了你……”


    為了唯一女兒的家世清白,在正式通知下來之前夫妻倆雙雙自殺。


    人死了,他們的女兒就不能被打上標簽。


    這就是年代殘酷的真相。


    父母愛子女者,為之計深遠。


    “舉報我爸的那個學生跟葉誌堅認識,葉誌堅是革委會主任,根本就是葉誌堅在針對我爸。


    黎叔叔,你也認識葉誌堅不是嗎?”


    白雨晴終究是忍不住,問出了心中的疑惑。


    黎輝盯著白雨晴的眼睛就是一陣沉默。


    “是,我認識葉誌堅。


    每到下雨天我膝蓋就疼得直戳心窩,你知道為什麽嗎?


    當年你爸媽出事,我在雨夜跪著求過葉誌堅,求他高抬貴手放過我師兄師姐。


    安家曾資助我讀大學,師兄更是在學習上給我不少指點。


    在他們生死關頭,我無能為力,隻能任葉誌堅踐踏我的尊嚴。”


    冰冷的雨,無情的嘲諷,卑微的他。


    “今天,我又去找葉誌堅了。


    你的那個對象嚴寒即將要跟葉誌堅的女兒聯姻。


    我知道我沒資格替你出頭,但是我還是懇請他尊重年輕人的戀愛自由。


    叔,希望你能過得幸福……”


    白雨晴五味雜陳,沒想到黎叔叔竟然是因為這個原因跟葉誌堅認識。


    還有,他剛才說嚴寒要跟葉芙蓉聯姻?


    “黎叔叔,對不起,我,我不該懷疑你。


    我就是今天看見你跟葉誌堅碰麵才想多了。


    對不起!”


    黎輝慈祥地拍了拍白雨晴的頭說道:


    “傻孩子,說什麽對不起。


    你能有防人之心叔高興還來不及。


    就是你那個對象,葉誌堅勢在必得。”


    葉芙蓉在學校就瘋狂追求嚴寒,再有葉誌堅支持,嚴寒能頂得住壓力嗎?


    “對了,跟你對象聯姻的人是葉誌堅的繼女兒,不是親生女兒。


    嚴家祖上畢竟做生意的,老物件兒應該藏有不少。


    葉誌堅想必是看上了人家的家底兒。


    唉,你們……”


    白雨晴沒有背景沒有權勢,怎麽跟人爭。


    不是葉芙蓉,是葉菡萏?白雨晴挺詫異的。


    葉誌堅對繼女倒是比對親生女兒還要好。


    葉芙蓉下鄉,葉菡萏可以進廠工作,而且還是正式工。


    不知道的還以為葉菡萏才是他的親生女兒。


    果然有了後媽就會有後爹。


    葉芙蓉那麽沉迷於嚴寒,想必也不願意讓繼姐搶走自己喜歡的人吧。


    她相信嚴寒不會跟葉家聯姻,但是她不相信嚴家。


    嚴寒為了她已經反抗父母一次了,這次說什麽她也要與他共進退!


    “雨晴,你先冷靜想想你跟嚴寒的事,叔先迴去了,烤鴨趁熱吃。”


    畢竟是個大姑娘,黎輝不好久留。


    隻是在白雨晴關上門之後,望著二樓的窗台戀戀不舍。


    師姐再也迴不來了……


    就這樣吧,他照顧好她的女兒就好。


    “雨晴,是我。”


    黎輝走後不久嚴寒上門,還帶上一束花。


    見到對象,白雨晴很開心。


    爸爸經常給媽媽帶鮮花,就插在客廳的花瓶裏,家裏仿佛一下子增添了許多生機。


    嚴寒知道後,每次上門都會給她帶上一束。


    這種被人從細節上照顧的溫暖讓她很感動。


    “怎麽啦,眼睛紅紅的,誰惹你不開心了?”


    體貼入微,又紳士有禮,嚴寒真的是一個很好的人。


    “沒什麽,你對我太好了,我感動的。”


    白雨晴拉著嚴寒的手坐下道。


    “你是我對象,我不對你好對誰好。


    我的傻姑娘,一束花也值當你感動。”


    嚴寒掏出手帕輕輕拭去白雨晴眼角殘留的淚水。


    “不是一束花的問題,是你把我放在心上的原因。


    嚴寒,我們結婚吧,你太好了,我怕別人會搶走。”


    白雨晴不想再等,好男人就要果斷拿下。


    從她接受嚴寒的追求那一刻起,就是奔著結婚去。


    不以結婚為前提的戀愛就是耍流氓。


    既然如此,早結晚結都是他,為什麽不現在結?


    他們結了婚,葉家就無法與嚴家聯姻。


    嚴寒的手一頓,捧著白雨晴的小臉深情說道:


    “與你共結連理是我此生最大的幸運。


    雨晴,等我,我今晚迴家就跟我爸媽說。


    咱們趁著暑假把婚結了。


    嚴太太,餘生請多指教。”


    深情款款的樣子,白雨晴相信嚴葉兩家聯姻的事情嚴寒被蒙在鼓裏。


    “你把戶口拿出來,我們悄悄去把證領了好不好?”


    若是讓嚴家父母知道,他們這婚肯定結不成。


    “為什麽要悄悄?


    娶你當然要光明正大。


    別人有的你都有,即使你父母不在了,該給的彩禮還是要給。


    雨晴,我不允許別人輕視你,哪怕這個人是我!”


    嚴寒堅定的眼神讓白雨晴更加相信自己沒有看錯人。


    她的傻對象,太呆了,都不知道已經成了家裏的聯姻對象。


    “聽說,葉家想跟你們家聯姻?”


    嚴寒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哪個葉家?


    雨晴,你要相信我,我絕對不可能跟別人結婚的,除了你之外。”


    白雨晴將黎輝跟她說的事情說一遍。


    嚴寒氣衝衝地要迴家質問他父母。


    他們怎麽可以瞞著他把他推出去聯姻?


    娶的還是葉芙蓉那個瘋女人的姐姐。


    ……


    葉家這邊也鬧翻天,葉菡萏過於得意忘形,不小心將聯姻的事說漏嘴。


    葉芙蓉不相信,跑去問葉誌堅,葉誌堅也不瞞著,承認了事實。


    “憑什麽?


    我不同意!


    嚴寒是我的,她一個‘拖油瓶’也配?”


    說著直接上手打葉菡萏兩巴掌。


    啪!


    “你夠了,菡萏是你姐姐,長幼有序,當然是菡萏先嫁。


    芙蓉,爸會給你找個好婆家,你先安心讀書等畢業後再說。”


    葉誌堅打了一巴掌,又開始哄起人。


    葉芙蓉捂著臉兩眼通紅,她爸竟然因為‘拖油瓶’扇她?


    “我說了,我喜歡嚴寒,要麽我嫁,要麽誰都別嫁!”


    她葉芙蓉什麽都吃,就是不吃虧!


    但凡她看上的人,得不到就毀掉。


    “芙蓉,這是爸爸的決定。”


    葉誌堅沒耐心哄孩子。


    他是父親,這個家他說了算!


    葉菡萏母女對視,兩人眼裏都透著不屑。


    葉芙蓉真以為自己很受寵,在這個家,葉誌堅就是天,他說了算。


    “哎呀,芙蓉還小,以為結婚就是過家家好玩兒罷了。


    誌堅,你也甭生氣,芙蓉就是習慣了拿姐姐的東西玩兒。


    她們姐妹倆感情好,芙蓉要是真喜歡,菡萏讓給妹妹也是應該的。”


    劉美麗惺惺作態,趁機給葉芙蓉上眼藥。


    “對,爸爸,妹妹喜歡就讓給妹妹吧。


    我沒有關係的,妹妹開心就好。”


    母女如出一轍的茶言茶語。


    “讓什麽讓,都讀大學了還不明事理。


    美麗,該給菡萏準備的嫁妝開始準備起來。


    我葉誌堅的長女出嫁,可不能寒酸。”


    “長女”二字像一通無情的巴掌打在葉芙蓉臉上。


    葉菡萏是葉家長女,她葉芙蓉算什麽,她媽媽算什麽?


    既然這麽重視這對賤母女,別怪她不顧父女之情。


    熊熊的怒火燃燒掉葉芙蓉的理智。


    她犧牲了自己給他辦了那麽多事,真以為自己手上不留一點保命的東西?


    什麽父女之情,她不過是他向上爬的一個工具而已。


    如果有必要,她相信她爸可以毫不眨眼地給她一刀子。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葉芙蓉的表情變化葉誌堅都看在眼裏。


    小丫頭,你手裏那點東西早就沒了!


    他葉誌堅誰也不信,隻信自己。


    如果不是他的謹慎,怎麽可能在十年浩劫中安然無恙。


    這個女兒夠狠,他沒想讓她脫離掌控。


    去試試,試試自己有多麽不自量力,才會心甘情願繼續為他所用。


    嚴家那小子交往的對象倒是挺有意思的,竟然是白玉堂的女兒。


    白玉堂死得太快了,直接讓他斷了東西的線索。


    原以為讓他們夫妻受困,人到他手裏總能逼問出點什麽,不料夫妻倆這麽剛烈,直接自殺。


    他們死了是解脫了,倒連累他受罰。


    今年上麵不知道怎麽迴事,不斷給他施壓。


    東西都找了二十多年了,究竟存不存在還是個迷。


    白家這幾年被他的人掘地三尺,一遍又一遍地搜過,根本沒有任何線索。


    如果白玉堂女兒身上再找不到希望,他們都要考慮是不是該放棄了。


    這麽多年明裏暗裏消耗多少人力物力,一無所獲。


    或許,白玉堂與白家根本沒有什麽關係,他們隻是巧合同一個姓氏而已。


    ……


    估摸著時間,蘇醒給老陳去了個電話。


    有人接最好,沒人接他就在外麵溜達等他姐迴家。


    能跟他娘正常溝通的隻有他姐,他爹都不管用。


    他姐不在家,他迴去也是吵,都吵累了。


    “喂,太好了,陳哥你在家。”


    可算找到救星了。


    “嗯。”


    為什麽感覺陳哥每次接電話都很疲憊?


    不會是陳哥悄悄在清省找了個對象,疲憊是剛那啥完?


    要是老陳都結婚了,誰給他墊底?


    這事兒也不是蘇醒瞎想,主要是這年頭相親結婚可以在三天內完成。


    倆人扯個證,對著偉人畫像宣誓,賓客中午抽空吃個席,班照常上,一切從簡。


    老陳都去清省倆月了,就算部隊結婚要打報告,倆月也足夠了。


    蘇醒如果相親成功,蘇老娘都能在暑假給他相親、結婚、生娃一條龍安排完。


    “陳哥,那什麽,我打擾你辦事了?”


    老陳以為的“辦事”是指公務,便迴了一句:


    “沒有,事兒剛辦完。”


    還真是剛辦完事兒呀?


    蘇醒自閉了,墊底的人都沒了,他取個屁的經!


    老陳之前還好意思說自己不想成家,原來都是騙人。


    他隻是不喜歡他們給他介紹的趙老師罷了。


    男人,上了年紀都想成家,老陳也不例外。


    他還是擺爛吧,可能等他過幾年自己也想成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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