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喲,看來是本皇子猜錯了。北秋三皇子沒福氣咯,這位嬌美的人兒名花有主,嘖,真是可惜啊,要不然本皇子向昭帝陛下討了吧,這麽漂亮的......”


    風聲揮過,殷鶴魯餘下未出口的聲音卻戛然而止。


    眾人還疑惑,他這囂張的性子為何不說話了?


    轉頭一看,好家夥,柔惠郡主單手持刀架在了殷大皇子的脖子上。


    而那把短刀,正是剛才燕綏之傷人的那把。


    蘇君瀾看著殷鶴魯,唇角輕扯,微笑道:“說啊,殷鶴魯,你怎麽不說了呢?”


    “好說,好說,熠輝都尉,你,你先放下你手中的刀啊。”殷鶴魯咽了一口水,心中在大聲怒罵。


    這瘋子怎麽一下就到了他眼前啊。


    “殷鶴魯,本郡主讓你繼續說!”蘇君瀾聲音驟然變得陰翳。


    “額啊!”


    殷鶴魯感覺到脖子上忽然一痛,因為蘇君瀾將短刀向他脖子的肉裏壓了幾分。


    “有話好說,有話好說,熠輝都尉,正文武大賽呢。”


    這個女瘋子,是想當眾殺了他嗎?


    他說什麽話刺激到她了嗎?


    殷鶴勤看到自己兄長被蘇君瀾用刀抵著,聲音都顫上了幾分:“熠輝都尉,莫生氣,莫生氣,有什麽事放下刀好好說。”


    “太子殿下,快阻止一下啊。”殷蓉蓉朝賀蘭昊熙求助道。


    “柔惠郡主,你不要亂來。我國大皇子並沒有說什麽不好的話,隻是開個玩笑。快住手啊!”


    殷鶴魯:“你們給我閉嘴!”


    蘇君瀾眼裏的殺意越來越濃烈,在她眼中翻滾著,殷鶴魯毫不懷疑若他們再多說幾句,下一瞬她手中的短刀會紮進他的脖子中。


    “殷鶴魯,下迴開玩笑之前,先看看清楚她是誰的人!”


    蘇君瀾手中短刀一揮,殷鶴魯的脖子上一道血痕出現,鮮血霎那間順著傷口傾湧而出。


    “殿下!”樂雅原本坐在殷鶴魯身旁,被蘇君瀾的氣勢嚇得不敢出聲,這會兒看到殷鶴魯脖子上傷口鮮血直流,不由驚唿。


    “喊什麽,讓太醫來給包紮一下。”蘇君瀾眉間不耐煩,她一揮手,立馬就有人去請太醫了。


    殷鶴魯這會兒再也不敢亂說什麽。


    眼前這個瘋子不按常理出牌,他怕了,怕了!


    蘇君瀾收迴短刀,轉身飛迴看台。燕綏之自然接過她手中的刀,拿起桌上的帕子將血跡擦幹淨。


    她要殺人,他第一個遞上刀,絕不會讓別人快他一步。


    場上氣氛有些沉默時,連翹抱著琴過來了:“小姐,您的琴來了。”


    看到那把琴,方才已經演奏過的四人都瞬間站起了身。


    “天璣琴!”


    場上眾人:???


    張守望不懂這些,直接開口問張梓然:“然兒,什麽天璣琴?”


    “爹,這可是天璣琴,全天下除紫絕琴外,天璣琴是天下最好的工藝師,用最好的材質做的琴。”


    北秋赫成補充道:“傳聞,它彈奏出來的樂曲能洗滌人心。”


    洗滌兩個字,是真正的從頭到尾將人的心靈洗滌一遍。


    隻要不是純惡之人,聽過天璣琴的琴音,必定會改過歸正。


    素姬悄然看了一眼殷鶴魯,這位大皇子估計是沒得救,也不會改的人。


    他骨子裏的惡已經浸透了骨髓,進而溢滿全身。


    “今日你們有耳福了,我姐姐親自彈奏,本郡主已經多年未曾聽過天璣琴的琴音了。”蘇君瀾坐迴位置,這會兒已經沒了剛才的那股殺意,整個人柔和了許多。


    北秋赫成:“那我等洗耳恭聽。”


    不過煞風景的人還是會煞風景。


    “可小人分明是請熠輝都尉......”


    蘇靜怡柔聲打斷他:“東福國使臣且坐好,小女子的琴藝若不能讓您折服,那小女子也不會出現在這兒。”


    那人:“你倒是挺自信。”


    “自然!”


    蘇家嫡係的人沒有一個會怯場和怕死的人。


    她在合陽城失守能徒手殺死兩名賊匪,可見其心性的堅韌。


    “那,我等且先看看!”


    抱著懷疑的態度,那人算是暫時歇下了追根究底要求蘇君瀾表演的心思。


    “快,幫蘇小姐搭琴台。”張梓然見連翹抱著天璣琴走過來,趕緊揮手讓身邊的婢女幫忙。


    很快,天璣琴的琴音在賽台上奏響。


    蘇靜怡隻撥弄了一下琴弦,那悅然的音符霎時仿若跳躍在人們的心頭上,翩然起舞。


    琴聲開始緩慢,隨著蘇靜怡白皙的指尖彈奏加快,琴聲也逐漸加快。


    眾人隻感覺上一瞬在溫柔的溪水裏笑鬧,可下一瞬來到了奔流的大河。


    看著蘇靜怡指尖在琴弦上跳躍,那音符隨著她的指尖飄出,飄遠,在場人的心思也跟隨著這音符飄遠。


    一時飛過平原,下一刻又飛過了大漠孤煙。


    “靜怡姐姐的琴藝又精進了。”


    眾人都沉醉在蘇靜怡的琴音時,蘇君瀾卻在中肯的評價著她的琴藝。


    燕綏之一邊聽著一邊迴她:“上迴聽靜怡姐的彈奏天璣琴還是六七年前呢。”


    那會兒她的琴藝剛開始學不久,比之現在爐火純青來說,那會兒是生澀的撥弄彈奏著琴弦。


    沒有注入靈魂。


    “紫絕琴何時能再響起呢?”燕綏之眯著眼,輕聲呢喃。


    不過聲音太小,蘇君瀾並未聽到。


    琴聲悅耳,帶著眾人徜徉在音樂的世界。


    待眾人以為琴音要停止時,卻在下一刻,錚錚鐵骨的音飄然而至。仿佛戰場上擂鼓振奮士氣般,磅礴而悠遠。


    “這,這是鎮魂入陣曲。”北秋赫成不由自主站起身,低聲說道。


    現在蘇靜怡指尖下彈奏出來的是戰場上常能聽到的鎮魂入陣曲。


    這是戰事起,夜晚歇息時,戰士們敬不知明日是生是死時而作的曲子。


    悲愴而淒涼感撲麵而來。


    忽而,畫麵一轉,歡聲笑語出現,預告著戰爭打贏了。


    琴音,也隨之落下。


    場上一時靜默,久久沒有聽到聲音。


    後來不知誰帶頭鼓起了掌,隨後緊接著就是熱烈的掌聲和誇讚聲。


    殷鶴魯聽完後隻是皺著眉久久不語。


    掌聲漸漸停下,西雅國素姬也站起身,看向蘇靜怡問道:“敢問蘇小姐的琴藝師承何人?”


    蘇靜怡聽到素姬的問話先是朝她一笑,然後緩緩站起身,又朝眾人鞠了一躬,這才道:“我的琴藝是忠武將軍,我三伯母親手教的。”


    眾人:!!!


    東福國那人一下坐直了身子,驚道:“什麽?你的琴藝居然是忠武將軍教的!她不是那種力拔山兮氣蓋世的女將軍,她,她殺人還不眨眼的呢。”


    他可是親眼見過林語媯拿著紅纓槍一槍穿透五個人的胸膛,一槍斃命的場景。


    他能僥幸從她手中逃脫,靠得真是機靈一躺。


    他眼睜睜看著最後一個被刺穿胸膛的戰友死在自己幾米遠的腳邊。


    若他當時沒有裝死逃過去,他恐怕不能現在這兒說話了吧。


    “哼,她殺人隻為保護我們。另外,你們東湖國的人是不是以為我們的忠武將軍隻會舞刀弄槍啊?見識這麽淺薄怎麽好意思出來發言。”觀眾座席上,一位學子不屑的哼道。


    他旁邊的學子也跟著道:“就是啊,你們自己未曾聽聞,就以偏概全,孤陋寡聞也好意思說出口!”


    “忠武將軍的父親林錦叢老先生,可是我們南風國曾經翰林院的院首,而且還是天下大儒。他手底下的門生遍布我南風國。別以為你們東湖國隻看到了我忠武將軍的英勇。但我們忠武將軍的琴棋書畫,樣樣不輸你們自持才藝高超,其實拿出手的壓根就沒有幾樣。”


    兩位學子你一言我一句嗆得東福國的人沒話說。


    林錦叢老先生可是他們南風國的文人大拿,如今帝城四大書院的山長也都是他手下的門生呢。


    東福國那人:……


    大可不必這樣讓他無法反駁啊。


    蘇君瀾微微側頭看向那兩位學子,他們家中應該有長輩是外祖父的學生吧。


    不然也不會如此憤慨,為她的母親打抱不平。


    她在心裏默默道了一句謝,又轉過頭對玉衡和搖光道:“迴頭讓人送一些禮品到那兩位的府上去。”


    “是,小姐,奴婢們記下了。”


    那兩位學子此刻並不知他們兩人的仗義執言,卻被蘇君瀾記下,大賽之後還收到了她送來的大禮。


    蘇靜怡聽到那兩位學子慷概激昂的辯駁,臉上溫柔一笑,衝兩人點頭表示感謝。


    而後,她又繼續說道:“是的,我三伯母琴棋書畫等樣樣精通,隻不過最精通的事琴。在我十歲的時候我才開始向她學習琴藝的。”


    眾人又不由驚呆。


    十歲才開始學琴,可如今她看過去不過才十七八歲的模樣,果然是蘇家嫡係一脈。


    蘇靜怡說到這兒頓了一下,笑著指了指蘇君瀾,道:“但我的琴藝卻還不及柔惠郡主,我家瀾兒妹妹的三分。”


    這句話一拋出,無疑是在人群中扔下炮仗,然後炸開鍋。


    全場的人一個個紛紛看向坐在高台席位上的蘇君瀾。


    隻見她此時慵懶靠坐在椅背上,臉上漾著柔軟的笑容。許是剛才談到了她的母親林語媯,她的眼眸中閃著燦若星辰的光芒。


    在她身旁的燕世子爺隻溫柔專一看著少女,安靜陪在她身邊。


    殷鶴魯也撇過頭看向蘇君瀾,仿佛在等著她的下文,看看是不是如蘇家小姐說的這般琴藝卓絕?


    天下第一?嗬,怕不是說大話呢。


    “靜怡姐姐可說錯了,現在我的琴藝恐怕也就隻能超你兩分。”


    這幾年她一直在養傷,連撫琴的時間都很少了,琴藝自然也生疏許多。


    燕綏之在一旁看著蘇君瀾,心中卻在默默懷念那年坐在樹下,蘇君瀾撫著紫絕琴彈奏著悅耳動聽的曲目。


    而他則坐在一旁看著書,偶爾練練字,那樣的時光,美好又愜意。


    可這樣的日子已經很久很久未曾出現過了!


    “柔惠郡主的琴藝還在蘇大小姐之上,本太子妃也才知曉。為何之前我們都不曾聽過呢?”太子妃更是震驚得當場站了起來,問著蘇君瀾。


    “迴太子妃的話,之前瀾兒妹妹隨我三伯父三伯母一直鎮守在風雅城,而後又養傷前幾月才迴帝城。所以,您和大家才會不知道。”蘇靜怡替蘇君瀾解答了眾人的疑惑。


    “這可是當真!”太子妃語氣裏的驚訝和震驚不比在場任何一個人少。


    蘇君瀾轉頭看了一眼太子妃,沒有迴話,但眾人卻見她緩緩站起身,轉動了一下胳膊和手腕,而後一個瞬身飛向了賽台上蘇靜怡的身旁。


    蘇靜怡在她飛身而來時,已經離開琴台前,讓出了位置。


    蘇君瀾見她讓位的動作,不由衝她笑道:“多謝靜怡姐姐,還請姐姐在一旁且聽小妹彈奏一曲吧。”


    她朝賽台邊上的小侍女招了招手,小侍女立馬為蘇靜怡搬來一張軟凳放在天璣琴旁邊。


    眾人看著蘇家兩姐妹舉手投足之間的柔雅矜持,雖內心很好奇蘇君瀾的琴藝到底多厲害,但卻沒人催促她們兩姐妹。


    畢竟,如此賞心悅目的畫麵,蘇家兩大美女同台,不可多見呢!


    蘇君瀾緩步走到琴台前,坐下後抬起雙手,慢慢撫上天璣琴。


    “錚錚”兩下琴音~


    初聽不覺有什麽,可迴味過後,那兩聲卻如兩軍對戰時,對方千軍萬馬向著你襲來的感覺。


    而後蘇君瀾手下開始輕挑慢撥琴弦,刹那間飛彈而出的樂符開始在指尖跳躍。


    這是她壓在心底許久未曾彈奏過的一首曲子。


    很快琴音便越來越霸道,越來越放肆。


    這樣的詞語用來形容琴音似乎不太妥當,但蘇君瀾指尖彈奏出來的音,確實給人如此的感覺。


    昭帝過來的時候,恰好聽到蘇君瀾的琴音。


    令他,不,應該是令全場中人都覺心中一震,而後眼前的場景轉換成了廝殺的戰場。


    是三年前風雅城那場戰役的場景。


    滿目蒼夷,斷壁殘垣,屍首成山,血流成河。


    百姓們奔走相逃,流離失所,家破人亡。


    滄桑的,悲涼的,又可憐的人間煉獄,滿滿的畫麵感撲向了在場的眾人。


    隨著蘇君瀾指尖的動作慢轉,而後這個曲子變了調,淒涼又令人心頭滿是窒息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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