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國庭院”,人們這麽稱唿那座城,它既是拜占亞帝國的首都,名叫君士坦丁堡的巨大政治堡壘,也是象征國民精神領袖“聖彌賽亞教廷”的總部所在。


    她精美而華麗,優雅而迷人,每個在商界掙取到足夠資本和底蘊的有錢人都會想方設法將自己的子女送入這座充滿機遇的“神國庭院”,隻有這種堆滿名媛千金和貴族紳士的頂尖城市他們才有可能將自己微薄的血脈融入那個高不可攀的上層圈子,把那頂金燦燦的冠冕戴在自己頭頂,去俯視和踐踏另一個有錢人。


    可惡趣味的命運女神常常喜歡跟他們開玩笑,那些花了無數約克金幣,希望進入某個貴族宅邸,躺在那張鋪有紅玫瑰花瓣的鵝絨大床親吻主人身體的波斯貓們往往隻能淪為這個貴族的情婦,在帝都一處遠離喧囂的小屋裏度過餘生,而那些企圖依靠花言巧語和偉岸金槍征服一名貴族名媛的男孩會有更悲慘的命運,在他們的嘴唇吻在那位名媛臉蛋之前就會被這個家族的扈從騎士丟入城外的塞納河河底,成為墜入漆黑淤泥裏的一具累累屍骸。


    這是一座希望之城,隻要你擁有足夠多的金幣,榮譽,冠冕,你便能獲得想要的地位,權勢,和豐腴女人。


    這同時是一座絕望之城,隻要你缺少令人仰視的頭銜,姓氏,徽章,你便隻能待在金字塔的最低端,遭受白眼,淩辱和踐踏。


    因此她還有另一個名字......撒旦王城。


    那是古老神話中地獄君王降臨的魔鬼城池,位於深淵塔爾塔洛斯的古老心髒。


    懸掛有奧古斯都家族金色鳶尾花紋章的華麗馬車駛入城門南部,悄無聲息轉入柏翠區的長街,道路兩側矗立著波洛克風格的房屋建築,色調淡雅卻不會令人感到清冷乏味,就像一朵盛開在夜晚中的香水百合,天空飄揚著繡有太陽十字的紅色旗幟,這是拜占亞帝國的國徽,象征永不墜落的帝國太陽克勞狄烏斯和精神教父聖彌賽亞教廷,紅色是慶祝的顏色,帝都的人們在歡慶十字守衛軍在洛罕山脈剿滅了兇悍的獸人部落。


    從王宮流出的消息是,基於十字守衛軍軍長艾爾伯特的巧妙安排,費羅列以及各分隊隊長聯合進攻洛罕山脈,對異端物種實施了大規模進攻,最終將盤踞在岩穀地區的兩個獸人部落剿滅殆盡。


    康斯坦丁並未對這個結果發表多少自己的意見,在他看來,這僅僅是雙方背後勢力政治博弈下的必然結果,以大主教道格拉斯為首的奧爾德拉家最終敗給了掌管神職部門的大主教伯爾曼,所以無論這場戰役由誰領導,勝利的果實隻能屬於贏得政治資本的那一方,個人榮譽在更大的權利麵前猶如一株不起眼的雜草,想要開出燦爛的果實必須將他的根莖移植到更為肥沃的土壤上,經曆了剝奪勳章和搶奪軍功事件,康斯坦丁如今很期待這位在戰場上一絲不苟,卻在政治上缺乏技巧手段的奧爾德拉家騎士是否會替自己尋找一片適合棲息的新土壤。


    馬車停靠在柏翠區一座古典主義風格的巨大宅邸前,負責護送康斯坦丁來到帝都君士坦丁堡的十六名“拂曉之歌”紫霧花劍士,二十六名“克卜勒”的灰袍咒術師以及五名“黎明之心”的白品大牧師便算完成這筆交易,策馬離開,洞開的宅邸大門也適時走出一名中年管家和幾位年輕女仆來迎接康斯坦丁這位新主人。


    管家名叫裏昂,來自奧古斯都家族一個叫做伯納德的旁支家係,年輕時參加過黎明薔薇騎士團對抗金雀花帝國的“瓦蘭登戰役”,受傷後便脫下了那身滿載榮譽的騎士甲胄成為一名潛伏在帝都的情報探子,直到一年前,一封來自奧古斯都公爵的親筆信送到了這位沉寂多時的“馬下騎士”手中,那一刻,金盞街經營了十二年的古董店迎來了謝幕,男人穿上了一身筆挺的黑色燕尾服,開始學習怎麽做一位侍奉主人的私人管家。


    這是一份多麽大的榮耀啊?要知道,一位頂尖家族的管家幾乎掌管著這個這隻龐然大物的方方麵麵,經濟,軍事,政治,哪個不用沾上一點?沒兩把刷子哪能輕易坐上這個位置,尤其拜占亞這種階級尤為顯著的帝國,一位公爵的私人管家甚至要比一個偏僻角落的伯爵更令人尊敬。


    至於那些女仆,奧古斯都家族的女人難道隻會是一支放在大廳展覽的漂亮瓷器嗎?別忘了,那個誕生過聖堂騎士維斯洛特的波拿巴家族可是有一群能夠腳踩三英寸金蓮去踹翻男人胸膛的薔薇猛虎。


    “你知道去聖約翰大教堂的捷徑嗎?”


    沒有一句開場白,沒有任何多餘地寒暄,麵對這位服侍自己的新管家,康斯坦丁這位奧古斯都家族的未來公爵隻是平淡地詢問了一個看似很隨意的問題。


    捷徑而非路徑。


    胸前戴有一支金色鳶尾花懷表的管家裏昂會心一笑,右手放在胸口處,躬身道:“康斯坦丁少爺,我清楚從宅邸去往帝都每座教堂的捷徑。”


    康斯坦丁臉龐勾勒出一個滿意地微笑弧度,將手搭在裏昂的肩膀上,輕聲道:“晚餐後,準備好馬車,我要去聖約翰大教堂。”


    裏昂點點頭,隨後補充了一句:“康斯坦丁少爺,如果您準備去聖約翰大教堂找西庇爾樞機主教,也許需要耽誤一點時間,那位主教大人目前正在阿奎那山穀的聖子大教堂參加樞機會議,相信在傍晚之前不會迴到聖約翰。”


    康斯坦丁那張尚且稚嫩的臉龐上並未出現任何失望神色,平靜道:“那我正好可以抽時間逛逛那座出過兩任教宗和三名聖徒的約翰大教堂。”


    管家裏昂恭敬地站在康斯坦丁身後,微微瞥了眼這位新主子,低頭無聲地微笑。


    在階級森嚴的拜占亞帝國,又有哪個做管家的不希望自己侍奉的主子是個優雅中帶著些政客狡黠的花斑虎呢?這意味著自己的地位也會在不遠的將來水漲船高,甚至有可能在家族史冊上留下一筆恢宏的濃墨重彩。


    事實證明,這位曾經跟隨過黎明薔薇騎士團上過戰場的管家確實遠比一般貴族家的仆從更為嚴謹和專注,不僅準時準點前往廚房檢查晚餐的食物是否符合主人的口味,連馬車牽引的馬匹也需要親自挑選最健壯的勞特萊斯公馬,蹄鐵必須是出自尤金工坊的大師級作品,上麵必須印有金色鳶尾花的花色,甚至連護衛飼養的獵龍犬他都必須親自看一眼這些畜生的毛發是否純正。


    私底下感慨這位中年管家麵麵俱到,一絲不苟到令人咋舌地步的狼人仆從隆德斯泰特偶爾也會冒出一句類似“培養一位大騎士也比培養這樣一位管家簡單好幾個台階吧”的兀自歎息,慶幸自己仍然隻需要負責主人的安全而非家事。


    而素來不怎麽親近其他人的耶夢加得也難得沒有拒絕這位管家給自己安排的食物,大約是因為那份灑滿了焦糖和榛子的瑪奇朵蛋糕。


    晚餐結束,康斯坦丁獨自上了裏昂安排的馬車,由這位中年管家親自駕馭,沒有攜帶那位狼人仆從和耶夢加得。


    聖約翰大教堂是公認的聖所,裏麵不乏一些個對蠻荒生物具有較強克製能力的宗教聖物,不是可以輕易靠近的地方,再者,君士坦丁堡象征著拜占亞帝國的心髒,即便是敵視奧古斯都家族的帝國政客,教廷主教,也不會選擇在皇帝陛下的眼皮子底下對一位貴族繼承人出手,那無異於挑釁皇權,即便公法庭這頭帝國最兇惡的鬣犬願意旁觀這些老牌勢力間的互相撕咬鬥毆,負責防衛帝都安危的巡夜者部隊也不會允許自己的尊嚴被踐踏。


    這支遠不如公法庭在帝國名聲顯赫的防衛部隊近年來已經逐漸被某些老牌貴族視作一條戴著溫順假麵的兇猛獵龍犬,作為掌管這隻猛獸鎖鏈的巡夜者第一巨頭“劍聖”紀龍德曾經說過這樣一句看似平淡卻令人細想之下毛骨悚然的話:“誰敢在聖喬治廣場揮舞皮鞭,我就請誰來巡夜者總部喝茶。”


    聖約翰大教堂位於君士坦丁堡東部的聖堂區,是一座拜占亞風格的宗教建築,內部林立著數座禮拜和禱告的小教堂,著名的智慧天使米契爾雕像聳立在主殿大堂外,祂左手托著一本教廷聖典《智慧》,右手高指天空,如同一個昂首天國階梯的偉岸巨人。


    康斯坦丁站在這座雕像下,神情恍惚,他想起來了聖馬丁修道院也曾有過一座智慧天使米契爾的神聖雕像,而他在那個尚且不清楚這個世界些許輪廓的年代,瞞著照顧他的嬤嬤在這尊雕像的腳背上畫了個他記憶裏的撒旦畫像,當時看見這幅畫的西庇爾老頭隻是沉重地皺了皺眉頭,轉身離開,彼時的康斯坦丁還未向現在這樣成熟,尚不知道自己身體裏禁錮著一個神話傳說裏的地獄大異端,隻覺得那個老人大概是因為他的小小惡作劇而頭疼。


    每每想到這些,康斯坦丁的嘴角都會無端流露出一抹淡淡微笑,像個人畜無害的天真孩子,那張厚重的貴族麵具也會短暫出現一絲裂縫。


    管家裏昂安靜站在一旁,像個微不足道的馬夫,隻是這名馬夫的身上有著尋常人難以模仿的專注和嚴謹。


    “您是來拜訪西庇爾樞機主教大人的嗎?”一個清脆的嗓音在後方響起。


    穿著黑色修女服的清瘦女性出現在主殿大堂外,康斯坦丁緩慢轉身,那雙瑰麗的紫色瞳孔望見這個女孩臉龐的一刹那忽然睜大了少許。


    一陣沉默後,康斯坦丁在胸前做了個聖彌賽亞教廷信徒的傳統聖三角手勢,輕聲道:“我在幼年時曾接受過這位樞機主教的無私教導,希望今晚能夠見上他一麵。”


    滿臉虔誠的小修女同樣在胸前做了聖三角手勢,歉意道:“尊貴的少爺,西庇爾大人正在聖子大教堂參加樞機會議,可以的話,能麻煩您等上一段時間嗎?”


    康斯坦丁輕輕點頭,眸子依舊落在那位小修女的臉龐上,他曾看過一張相似的臉,在波爾多城堡的書房油畫上。


    那位夫人如果還活著,康斯坦丁應該親切地喊上一聲......祖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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