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在主祭司法比奧的建議下,康斯坦丁一行沒有做太多逗留,在海蓮娜夫人地輕微歎息中駛向了魁北克城。


    這位美貌夫人望著手心那枚刻有金色鳶尾花花紋的金屬徽章,櫻花般的眸子裏盡是心滿意得的笑意,兀自喃喃道:“多少年的榮辱沉澱才能換來這樣一枚小小的金色鳶尾花呢?五年?十年?甚至更久?”


    她目光遠眺著那列正在緩慢脫離視線的煊赫馬隊,嘴角輕輕綻放出一抹邪魅微笑,低聲自語道:“而我,布裏奇曼家的海蓮娜......隻用了半年時間。”


    她將這枚金色鳶尾花徽章戴在禮服的胸口處,撫摸著金色花紋精湛的雕琢技藝,微微閉起了雙眼,這朵比西格勒的交際花正在思考將這枚金屬徽章換成奧古斯都家族的寶石戒指需要多久。


    海蓮娜·布裏奇曼,這隻讓羅塞爾城老牌貴族都無法咬上一口葷腥的波斯貓究竟會成長為一柄連奧古斯都也要畏懼的雙刃劍還是一支令康斯坦丁連戰連捷的長矛?


    答案就在這位男爵夫人臉頰那一抹輕柔笑意裏。


    ......


    魁北克作為郡省的核心城市,即便不如君士坦丁堡這種一國之都風貌華麗,也要比羅塞爾這種偏僻角落富麗堂皇數倍,它的城牆稍顯陳舊卻絕對算是一座堅固的軍事壁壘,接近六十英尺高度的牆壁全都由製作工藝複雜的納希爾石磚堆疊而成,如果不是巨龍一類的食物鏈頂尖生物,很難想象怎樣一支軍隊才能攻破這道厚重牆壁,城內算不得繁華,卻不像亞琛那般平民和貴族階級分明,這一切都源於西斯廷聖母大教堂的存在。


    這座屹立數百年的傳奇教堂每到禮拜日都將對信徒施舍“上帝的仁慈”,靠著這些微不足道的食物,魁北克並沒有出現大麵積的餓殍,而那位郡省長官恰好也是位虔誠的聖彌賽亞教廷信徒,對這座靠著西斯廷聖母大教堂而聞名的城市頗為費心,所以幾乎很難在比西格勒看見其他郡省的乞討現象。


    離開羅塞爾城的康斯坦丁一行馬隊最終在跨越尼泊爾大橋後抵達了傳說聖母瑪利亞前往天國的神跡之地,西斯廷聖母大教堂。


    那是一座白色石灰岩建造的哥特式教堂,石階古樸典雅,尖頂層層矗立,淩厲如騎槍,大門從左至右分別雕琢有智慧天使米迦勒,審判天使拉貴爾,懲戒天使加百列的高挺石像,偉大的建築大師朗基羅以嚴謹的手工技巧和縝密的數據測量賦予這些石雕黃金般的比例和流暢細膩的線條。


    而康斯坦丁的眼裏卻倒映著那些被天使踩在腳下的魔鬼雕像,它們的脊背上有古菈丁文撰刻的聖彌賽亞教廷經典詞句:棄我者,永墮煉獄。


    康斯坦丁走下馬車,那位被譽為巴爾蒙克大區精神教父的白袍大主教弗朗西斯親自接待了他這位來自奧古斯都家族的小少爺,不少等待道路兩旁一睹這位繼承人風采的魁北克城貴族都瞪大了眼睛,他們可是知道的,這位常年待在教堂清修的大主教已經有好幾年沒有跨出台階親自接待客人了,那位來自亞琛的康斯坦丁少爺究竟有什麽特別的地方?一頂奧古斯都家族繼承人的高帽就能讓老主教親自迎接?如果是這樣,這座城市的信徒們對教堂的信仰忠誠度都要大打折扣了。


    一位站立在前排的男爵老爺恰好能看見那位帝國大貴族出身的繼承人少爺,輕輕歎了口氣道:“不知道這位奧古斯都家的少爺要待在魁北克多久,我聽說他六歲就玷汙了拉瓦納子爵家的那位千金,聖母庇佑,讓這個該死的淫蕩魔鬼離我女兒遠一點。”


    站在這位男爵老爺身旁的年輕爵士瞥了他一眼,冷笑道:“比起您那位剛剛邁入交際圈的女兒,我認為您應該小心自己的夫人,我可是知道這位奧古斯都家的小少爺昨晚在海蓮娜那隻波斯貓的宅邸住了一宿,也許比起嬌嫩的花朵,這位少爺更喜歡熟透的蜜桃多一些。”


    男爵的臉色刹那間變得蒼白,有氣無力道:“海蓮娜?蘇薩克男爵的那位新夫人?羅塞爾城的有名交際花?”


    年輕爵士點點頭,望著正和老主教弗朗西斯愉快交談的康斯坦丁,嘴角露出一個奇異微笑,他在想,既然奧古斯都家的這位少爺口味如此獨特,那麽會不會介意他這隻取向更加刁鑽的牲口呢?


    不清楚旁人如何編排他的康斯坦丁事實上也同樣不理解弗朗西斯老主教為何會委身迎接自己,巴爾蒙克大區的精神主宰,這頂冠冕的重量可不比奧古斯都家族繼承人的位置低多少。


    大抵是看出了小少爺的疑慮,這位兩鬢斑白的老主教微微向邁出幾步,渾濁的眸子展露出一絲淡淡笑意,低聲道:“我和你的教父西庇爾都曾是聖馬丁的弟子,那老頭最喜歡帶著一本風月畫冊給年輕修女傳授教義了。”


    知道西庇爾這個小動作的人並不多,可見這位掌控著巴爾蒙克大區的大主教與那個色老頭的關係並不一般,康斯坦丁怔愣的臉龐頓時舒展開,輕輕一笑道:“他現在可不敢做這些事了,除非他想要挨上教宗大人的一記板栗。”


    弗朗西斯哈哈大笑,領著這位奧古斯都家的小少爺跨入了西斯廷聖母大教堂的大理石台階,白衣祭司法比奧始終跟隨在這兩道影子一尺距離處,神情恭敬而謙卑。


    享用完午餐後,老主教弗朗西斯便去了小禮拜堂做午課,也就是聖彌賽亞教廷規定的省身,懺罪,聖化,這三個過程並不繁雜的儀式,對宗教信仰僅有在聖馬丁修道院積累過一點基礎的康斯坦丁並沒有這方麵的興趣,白衣祭司法比奧大致上看出了這一點,便提議帶領康斯坦丁少爺參觀西斯廷聖母大教堂的各項建築。


    康斯坦丁對宗教沒有虔誠信仰但並不代表他對這座充滿傳奇色彩的哥特教堂不感興趣,於是欣然接受了這位至今為止都尚未在他眼前暴露出絲毫野心想法的年輕主祭司提議。


    這座聞名拜占亞帝國內外的聖母大教堂擁有一座主教坐堂、一座大教堂、三座小教堂、以及供人朝拜的六間禮拜堂和懺罪廳,北邊是收藏教廷經典的樓閣,東西方向則各有一座聖壇,分別用於禮祭時的彌撒儀式,南邊矗立著一座高塔,塔頂是一口古老撞鍾,根據吟遊詩人的筆墨描繪,隻要撞響這口刻有教廷經典《彼得福音集》的古鍾,聖母瑪利亞的光輝便會從至高的天國灑下,仁慈地庇佑整座教堂。


    康斯坦丁感興趣的並非這些堪稱藝術品的建築,對吟遊詩人的即興創作也沒有絲毫興趣,他在意的隻是那個興許擁有更大價值的傳說。


    “既然聖母是以靈魂姿態升入天國的,那她的肉體最後去了哪?”康斯坦丁停下腳步,抬頭望著這個比自己還要高出一大截的年輕主祭。


    他們站立在東部聖壇的第一塊階梯上,原本還想繼續邁入第二層台階的法比奧祭司停住腳步,看向康斯坦丁這個問出別樣問題的孩子,似乎在這位小少爺身上發現一些趣味點的白衣祭司莞爾一笑,抬起一根手指,指向地麵,嗓音清晰而真摯:“就在您的腳底下。”


    康斯坦丁一愣,低頭看向大理石的白色階梯,脫口道:“在我的腳底下?”


    法比奧並不疑惑這個小少爺的納悶眼神,他當年聽老主教弗朗西斯這麽迴答的時候也是這般錯愕神色,示意康斯坦丁跟隨他走向聖壇頂層後,不緊不慢地解釋道:“聖瑪利亞是位虔誠的教徒,同時也是位令人敬佩的魔法師,她在死前完成了防禦魔法‘聖母領域’的構想,囑咐她的弟子們將她死後的骨骸按照‘聖母領域’的方位埋入陣眼,我們腳下的聖壇就是其中一個陣眼。”


    康斯坦丁深吸了口氣,內心感慨,這世上有多少人願意自己死後的軀體被別人拿去肆意利用呢?這位聖瑪利亞隻怕是這個濁世中難得的清醒人物,他原本打算時機成熟後將這具聖徒骨骸喂養給狼人隆德斯泰特的想法也蕩然無存。


    法比奧微不可見地瞥了眼康斯坦丁的臉,語氣柔和道:“‘聖母領域’並非什麽高難度的魔法,隻是要複刻這樣一個完整的魔法陣需要太多的人力和物力,以及大把的約克金幣,您如果有興趣,可以前往藏書小樓,關於這個魔法的手稿就放在第三排的書架上。”


    康斯坦丁有點難以置信,要知道,那可是聖母的遺物,在聖光大陸,哪件聖徒留下的東西不是藏在刻滿咒文的黃金寶箱裏?


    興許是在爾虞我詐的上層圈子裏待久了,康斯坦丁對這種送到嘴邊的奶酪總是習慣用一種利益交換的眼光去打量其中的深層意義,他沉默地低下頭,不發一語。


    站在聖壇中央的白衣祭司法比奧望著眼前這個過早踏入帝國漩渦的孩子,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平靜道:“那不是什麽貴重的東西,任何一名普通修士都能去觀看那張手稿。”


    康斯坦丁對這位白衣祭司的觀察力不得不用“欽佩”這個詞來形容,他望著這個滿臉虔敬而誠懇的年輕男人,似乎能體會到一絲別樣的氣息,這與亞琛那名叫做浮士德的年輕教士帶給他的異樣感不同,溫煦而柔和。


    這不得不讓他聯想起西庇爾這個老頭對他說起過的那句話:“孩子,真正的強大是看清所有陰謀詭計後,還能泰然處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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