煉金術作為魔法界主流學科一直是門高深而艱辛的學問,一名偉大的煉金術師也許可以提煉出最精純的光明元素“賢者之石”,也有可能製作出一件媲美遠古聖遺物的強力魔法道具,譬如這位擁有貴族,獵人,和伊瑟蘭教廷審判者三重身份的男人右邊眼眶裏那顆灰白色眸子。


    這顆叫做“蒼白凝視”的眼球是馬斯頓帝國大煉金術師古德裏安仿照聖遺物“阿努比斯之瞳”製作出的魔法道具,不僅可以遠眺數百米外的景致,最主要一點便是能短暫窺視物體身上的弱點,這就是為什麽康斯坦丁連續釋放兩隻惡靈都無法壓製他的主因。


    但耶夢加得的出現顯然讓這位完全有能力摘下康斯坦丁腦袋的審判者大為吃驚,這個四肢纖細的小丫頭不僅一個人擰斷了兩名獵人的頭顱,他右眼眶植入的那顆叫做“蒼白凝視”的煉金道具居然沒法子看穿這個丫頭身上任何一個弱點,難道這隻奧古斯都家豢養的小怪物已經超越這件道具能夠解讀的領域?


    男人再度抽出三柄短劍,但並非投擲在耶夢加得的身體上,而是刺入地麵,形成一個三角帶,隨著這個男人的短暫詠唱,數道蒼紫色的電流衝向了耶夢加得。


    嗑叱!


    刺耳的聲響迴蕩在虛空,插入地麵的三柄短劍在同一時間應聲折斷,繼而碎裂。


    多麽蠻橫的力量才能做到這一點?


    這個有著多重身份的男人第一次感覺到死亡的顫栗,他曾經親手掏出過大異端安蘇烈的心髒,也曾擰斷過海妖格賴寧姆漂亮的頭顱,但沒有哪一次有過這種接近死亡的恐懼。


    他可以肯定,這隻披著人類女孩溫順皮囊的怪物將來一定是個連教廷大主教都要感到戰栗的大異端。


    那雙暗紫色的眸子,蝰蛇一般的發絲,以及那象征“不死”的兩支蝠翼,戈爾貢女妖和長生種結合的禁忌,史書上從未有記錄的魔物,該死的奧古斯都家族究竟給這個世界帶來怎樣一頭怪物?


    男人猙獰的眼神中,他所飼養的那隻傀儡夜鶯俯衝而下,漆黑的羽翼仿佛能將燃燒的烙鐵割裂,但在那一瞬間,無數紫色的發絲如同卷曲的蟒蛇纏繞住這頭夜鶯,下一刻,一隻纖細手臂穿透了這支傀儡的身體,將它的“核心”掏出,捏碎,原本想要借助這個空擋繪製出大型魔法陣的審判者隻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寵物”死亡。


    緊握一柄暗金色匕首的康斯坦丁緩緩走到他身旁,那張偽善假麵勾勒出一個戲謔的玩味弧度,紫色瞳孔倒映出一隻“可憐蟲”的顫抖身影,幽幽道:“貴族,獵人,審判者,這樣一顆腦袋又值多少錢呢?”


    “你這個該死的瘋子,最該下地獄的魔鬼,你知道自己飼養了一頭怎樣的怪物嗎?”男人怒吼著,聲音尖銳而刻薄。


    康斯坦丁不理睬言辭裏的譏諷,冷笑道:“你之前說過‘知道的越多就意味著離死亡越近’對嗎?”


    男人抬起頭,臉色猙獰卻沒了之前那股畏懼,仿佛視死如歸的鬣狗,他瞥了眼耶夢加得,衝康斯坦丁露出一個意味深長地猙獰冷笑:“來呀,殺了我吧,哈哈,我會在地獄期待你們奧古斯都家族被亡靈們拽下來的日子,你們這群肮髒的雜種,可憐而卑賤的怪物。”


    一個帶著暗金色光芒的利落弧度劃過,鮮紅的血液在地麵爆裂開,如同綻放著淒慘色調的地獄蓮花,康斯坦丁拿出一塊絲帕擦拭掉匕首上的鮮血,將這柄由上帝金屬鑄就的“玩具”重新收迴刀鞘,接著輕輕撫摸耶夢加得的腦袋,柔聲道:“這樣的我,會讓你感到恐懼嗎?”


    這個智商尚且還處在三歲左右的禁忌孩子搖搖頭,衝眼前這個和自己一般高的男孩露出一個溫和微笑,無論是長生種的蝠翼還是戈爾貢的蛇發在這一刻都消失的無影無蹤,仿佛這個叫做耶夢加得的孩子隻是個普通的人類小孩,一朵安靜盛開的紫陽花。


    耶夢加得抬起頭,望著康斯坦丁瑰麗的紫色瞳孔,忽然問了個令他感到措手不及的問題:“康斯坦丁,我是怪物嗎?”


    這個能不眨眼,麵對麵劃開一名獵人喉嚨的奧古斯都小屠夫眼眸裏竟然閃過一絲悲涼,他將耶夢加得那顆有些倔強的小腦袋抱入懷裏,輕輕撫過她的臉頰,輕聲道:“我們都是怪物,如果這個世界不接受怪物,我們就殺死這個世界。”


    一股冷風透過牆縫吹打進來,兩道背影孤零零佇立著,如同懸崖上盛開的兩朵黑色荼靡。


    ......


    亞丁拉小鎮有一株三百年歲齡的白蠟樹,這株曾被聖彌賽亞教廷聖徒彼得潘祝福的古樹曾經是這座小鎮的象征,它枝繁葉茂之時,為這座偏僻小鎮帶來過源源不斷的旅人,他們喝著居民精心釀造的麥酒,吃著肥瘦適宜的穀飼牛肉,隨手一灑便是閃閃發亮的約克金幣,可不知何種原因,這顆被聖徒祝福的古樹在十二年前持續凋零,如今已然是棵腐朽的枯木。


    它的下方,兩道身影佇立許久,目光遠眺著那座注定無法太平的旅館,森然中帶著一絲欣慰,大概連那些獵人自己都沒有想過,那三萬枚金幣背後的操盤手會是最後的黃雀。


    “沒想到那個丫頭居然連伊瑟蘭教廷的高階審判者都能輕易擊倒,我開始好奇那些亞巴頓長生種隱藏的秘密了,不惜冒著和奧古斯都開戰的風險也要殺死那頭戈爾貢,這張牌被掀開的時候一定很有趣,你說呢?老頭。”


    如果康斯坦丁看見這一幕多少會有點崩潰吧?這個說話時扭著纖細腰肢,輕輕一笑便能讓無數男人心甘情願舔舐她腳趾的女人自然不是別人,亞琛最優雅的夫人,能夠十指撥琴弦,完美彈奏宮廷樂師夏多芬的《命運協奏曲》,也能腳踩三英寸高跟,屠戮整個貴族宅邸的凱瑟琳,她的另一個名字叫做美狄亞,曾經被科爾基斯公國追殺的“魔女”。


    被她叫做老頭的自然也就隻有老柯德一人,這位在康斯坦丁麵前總是戴著管家麵具的佝僂老頭瞥了眼凱瑟琳,並沒有浪費時間迴答這個無聊問題,輕聲喃喃道:“一個融合了獸人半身的煉金士,一個伊瑟蘭教廷的審判者,這樣的底子才能讓少爺感受到一絲恐懼,哼,如果不是老爺交代了那些紫霧花劍士,光憑這樣的獵人團隊哪怕進入大堂都困難。”


    凱瑟琳玩味笑道:“這些可憐的家夥大概到死都不會知道這三萬枚金幣背後的主人是誰吧?我們可愛的康斯坦丁少爺自然也不會知道。”


    凱瑟琳微微舔了舔嘴唇,忽然想起了康斯坦丁少爺故意將領結戴歪的那抹情景,這隻小怪物也許比她想象的還要有趣許多。


    老柯德背負著雙手,應聲道:“即便知道,我相信以少爺的智慧一定不會向老爺詢問這麽做的理由,奧古斯都家族不需要一個優秀的繼承人,可老爺需要一個孫子,那些在卡布裏陰謀夜沒有得逞的老鼠總有一天會再度亮出它們的獠牙。”


    凱瑟琳這次破天荒沒有去搖晃她那纖細的腰肢和沉甸甸的胸脯,隻是眺望著那座旅館,露出極少時間才會有的猙獰眼神,低聲喃喃道:“別怕,康斯坦丁,那些老鼠敢用他們肮髒的爪子觸碰你,我就把他們從陰暗的下水道裏一個個揪出來燒死在太陽底下。”


    ......


    黎明的第一縷光線照射進這座偏僻而古老的小鎮時,護衛康斯坦丁的傭兵已經將整個旅館的屍體處理幹淨,除了那個半人半獸的老煉金術師戈登和擁有一隻“蒼白凝視”眼球的伊瑟蘭教廷審判者被狼人隆德斯泰特吞噬後,其餘都被那五名白品牧師徹底淨化。


    購買了必要的糧食後,整支隊伍便離開了亞丁拉小鎮,繼續前進。


    康斯坦丁坐在馬車上,半依靠著坐墊,雙手抱著一本《亡靈煉金術的多維架構》卻沒有打開,戰鬥結束後的他一直在思考一件事。


    沒有傷亡?


    十六名紫霧花劍士,二十六名灰袍咒術師,另外還有五名來自“黎明之心”的白品大牧師,不說傷亡,康斯坦丁在戰鬥結束後也仔細打量過這些傭兵的外在模樣,居然沒有任何一人的衣物有破損,這令康斯坦丁有種奇怪的感覺,究竟是昨晚那支賞金獵人太弱還是這支傭兵太強?可依照戰鬥時長推斷,兩邊又似乎旗鼓相當,思來想去,康斯坦丁得出了一個令他自己都感到意外的答案。


    他掀開車馬簾子,望著那些配有不俗裝備的傭兵,沉重地歎了口氣,拿出那顆名叫“蒼白凝視”的戰利品,仔細打量。


    他不是沒見過魔法道具,按他那位已然坐上魔法協會會長寶座的私人魔法教授阿道夫介紹,他所製造的魔法礦石,羊皮卷軸,廣義上講都屬於魔法道具,但更深層次的煉金道具他並沒有接觸多少,因為太過繁雜,一個魔法師總是有自己拿手和不拿手的科目,魔法對人類來說就是一座星空般深邃的殿堂,以短短百年時間根本無法將每一門學科精通,因此魔法協會通常會頒發會在某個領域取得重大成就的魔法師特殊的徽章作為獎勵,康斯坦丁有野心,但不會愚蠢到認為自己足夠獨特可以將所有魔法精通,這不切實際,他從不是個喜歡將希望寄托在幻想上的人,沒有堅固基礎的空中樓閣對他沒有任何意義,所以他對煉金術的好奇心也僅僅是點到即止。


    但這顆“蒼白凝視”顯然激起了他的興趣。


    “將煉金術作為諾丁聖教院選修的第二門課興許會是個不錯的選擇。”他望著手上那本《亡靈煉金術的多維架構》,輕輕翻開第一頁,嘴臉悄悄泛起一個醉人的美妙弧度。


    如果此刻正在宴會上杯酒交盞的凱瑟琳夫人瞧見這隻小野獸的笑容該會有多麽的心猿意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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