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拜占亞帝國東部,亞琛就如同一個披著金色薄紗,在黃昏夕陽下笙歌扭腰的漂亮貴婦,圍繞她的八卦緋聞總是絡繹不絕,層出不窮,男人們在街道上尋求詩歌中美的藝術,女孩們來到花園等待童話裏王子般的邂逅,這是一座夢幻之城,華美而優雅,可當那株明珠般耀眼的奧古斯都金色鳶尾花被移植到他處,這個如同古西拉帝國“依娜麗莎皇妃”般豔麗動人的東部城池終究要垂下那張足夠勾引起任何一個男人眼角的美貌臉龐,顯得落寞而寂寥。


    一個大貴族的子嗣要前往帝都求學的消息無論如何都不可能隱瞞,它有可能是某個喜歡談論八卦的女仆私下喃喃時偶然泄露,也可能是某個負責操辦入學事宜的教務導師在絲絨大床上雄赳赳氣昂昂之後的無心之語。


    所以,這條從帝國東部亞琛通往南部君士坦丁堡的路途在康斯坦丁看來自然又少不了一些刺客刺殺的老把戲,不過,因為公法庭頒布的《軍事成文法》有規定所有帝國的騎士團在申請未獲得許可的前提下絕不能進入帝都附近,因此對某些陰影裏虎視眈眈的老家夥來說,沒有了聖堂騎士維斯洛特率領的黎明薔薇騎士團守護,這無疑會是個砍下奧古斯都家族繼承人的絕佳機會。


    那麽,有人違抗過這條規定嗎?


    當然有,龐培家族的年輕繼承人就曾上演過一幕爭風吃醋的鬧劇,率領一支五十人的精英騎士團大鬧花街,最後被公法庭的鬣犬以藐視皇權的罪名剝奪走那枚功勳卓著的鐵十字勳章。


    一枚鐵十字勳章的份量有多重?


    不說那些企圖依靠軍功搏一個騎士爵位的平民士兵,便是一些個出身不俗的貴族少爺十個裏也僅有兩三個能獲得皇帝陛下的青睞,摘取到這枚象征榮耀頂點的鐵質徽章。


    清楚這趟行程危險程度的康斯坦丁並沒有一般紈絝公子哥的慌亂和緊張,而是滿懷期待和躍躍欲試。


    這家夥瘋了。


    如果是那位天才的斯嘉蒂小姐一定會這麽認為。


    他當然不是瘋子,一隻隱藏了十二年的小野獸即使還沒成長到令人懼怕的地步也偶爾想要朝那些企圖獵殺自己的屠夫們伸出獠牙和爪子,試試自己的鋒利程度。


    他安靜待在城堡地下的煉金工坊,坐在一張紫檀木椅子上,照著魔法書上的公式製作一個又一個的羊皮卷軸。


    一個魔法“爐心”隻有中等水準的魔法師是不可能無限製使用大型咒語的,即使拚著“爐心”枯竭的風險去吟唱一個120級的禁忌魔法也難以成功,但擁有一個提前製作好的魔法卷軸就不一樣了。


    這類道具依托各種昂貴的煉金材料,使用時不僅耗費的以太能量較少,同時也減免了大量繁瑣的咒語吟詠時間和繪製魔法陣的過程,當然,這並非一般魔法師所能承受的,一個80級的魔法卷軸所需要的珍稀礦石可能就要花上數百枚約克金幣,這是一個沒有家世做支撐的普通魔法師無論如何也做不到的。


    在這片大陸的任意一個角落裏,力量的基礎都取決於你擁有多少磅的黃金,一個出身富商家庭的普通魔法師要比一個平民階層的高階魔法師更受魔法協會的青睞。


    對黑魔法不熟卻也不算陌生的狼人隆德斯泰特看著眼前一絲不苟製作了數個卷軸的新主人,那張曾經綻放驕傲色彩的固執臉龐少有的浮現出幾抹驚訝,這個孩子正在製作的“巴甫洛夫之犬魔法陣”是個極為血腥和暴力的黑魔法,曾經在泰坦大陸有個駭人聽聞的亡靈魔法師便是利用這個魔法將一堆屍體變作自己的傀儡玩偶屠殺了一個小型部落,雖然刻畫在卷軸上的“巴甫洛夫之犬”僅僅隻是個裂化版本的魔法陣,可這不應該是一個聖光大陸魔法師的手筆,更不能出自奧古斯都這種拜占亞帝國大貴族少爺手下。


    康斯坦丁,這孩子真的清楚自己在做什麽嗎?


    他難道不怕公法庭那頭猛獸將他拖入牢籠嗎?


    不怕聖彌賽亞教廷的第七機關將他解剖研究那顆思想複雜的大腦嗎?


    遙想這兩頭拜占亞帝國惡犬囂張跋扈的隆德斯泰特立馬渾身哆嗦,他可不想被這兩頭牲口裏的任何一頭咬上一口。


    原本安靜觀察的他輕輕邁出一步,瞥了眼這位新主人熟練的繪製技巧,下意識提醒道:“主人,‘巴甫洛夫之犬’即便是在我們泰坦大陸也是血腥和殘忍的代名詞,作為一名身份尊貴的少爺,您沒必要弄髒自己的雙手,那些棲息在黑暗裏的可憐蟲會有人替您清理幹淨的。”


    繪製完魔法公式最後一個符文的康斯坦丁並沒有轉過頭看一眼這個血統足以超越白狼皇族的狼人仆從,繼續將夜宿花的根莖研磨成粉末,問了個隆德斯泰特一頭霧水的問題:“一座金字塔要如何才能在風雨侵蝕下維持數百年不倒?”


    泰坦大陸的野蠻種族大多沒有人類那般超群的智商,這是神隻建造這個世界框架時便安排好的均衡設定,一個武力遠超人族的野蠻生物如果還有一顆卓越的頭腦,那世界早就崩塌了,能跳出這個框架的始終隻有金字塔頂端的那一小部分,所以隆德斯泰特對於主人提出的這個問題並沒有令人驚喜地迴答,眨了眨眼後,無聲地搖頭。


    康斯坦丁將昂貴的夜宿花根莖粉末小心翼翼裝入一個布袋裏,幽幽道:“金字塔和城堡,宮殿這類建築不同,它的內部是磚塊壘起來的實心建築,因此不容易倒塌,想要它保持原本的模樣隻要在每次經曆風雨後,增添新的磚塊就好,一塊普通的磚頭也許能夠讓這棟金字塔維持兩三年不倒,但一塊堅硬的摩洛克礦石卻能讓它維持十年,甚至更久,隆德斯泰特,如果是你,會選擇做前者還是後者。”


    狼人隆德斯泰特若有所思,他大腦確實比不上人族那般活躍聰慧,但這不代表他就是個傻子,不能迴答這類簡單問題,“當然是後者,我的主人。”


    康斯坦丁滿意地點點頭,將那袋夜宿花粉末放入地麵的一個紫檀木箱子裏,轉過頭道:“你們泰亞狼族進化到十二階的成熟期後確實能夠媲美巨龍?”


    長有一頭灰色長發的隆德斯泰特低垂著頭顱。


    媲美巨龍?


    那是多麽遙遠的傳說啊!


    似乎是被康斯坦丁剛剛那句話戳中了心底的痛處,這隻淪為人類仆從的狼人表情沮喪,給了他的主人一個不是答案的答案:“我們拜奧因家的先祖在達到十二階的成熟期後殺死過一頭奧歌斯冰龍,但這隻是個傳說,我的主人,如果您認為巨龍隻是個任人屠戮的家養玩偶那將是您最大的不智。”


    康斯坦丁自然不是白癡,不會天真到認為巨龍是隻任人調戲的小母貓,他想要的無非是更加了解這個由神隻一手創建的世界框架,繼續道:“告訴我,進化到十二階成熟期的條件是什麽。”


    有了初步人類外貌的狼人隆德斯泰特抬起頭,嘴角泛出一抹嘲諷般地冷笑:“主人,您想要擁有一隻媲美巨龍的寵物嗎?這可不現實。”


    康斯坦丁皺了皺眉,臉色冷峻,似乎不想從這隻狼人嘴裏聽到太多無關緊要的廢話,厲聲道:“迴答我的問題。”


    隆德斯泰特顯然被這個頂著兩個古老姓氏的主人驚嚇住,那雙紫色的瞳孔簡直就像家族老人們嘴裏常說的惡魔撒旦,可他明明還是個孩子。


    這隻仍然保留了一絲桀驁的狼人此刻收起了他內心的傲慢和嘲諷,那顆昂起的頭顱微微低下少許,謙卑道:“主人,隻要擁有足夠的汙穢,任何一隻黑暗生物都能夠向著進化鏈的頂端攀爬,上位者的鮮血,高階騎士的靈魂,大主教們的腦髓,如果能吞噬掉一位珈藍神殿的元老級魔法師,大致上就能達到十一階的水準。”


    珈藍神殿的元老?十一階的泰亞狼人?


    聽起來簡直就像一場唯美的夢,不說這些站在大陸金字塔頂端的顯赫人物,一個地位中等的區域小主教,或者位列聖騎士行列底層的聖盾騎士也不是如今的他能夠染指的,即便眼前這位小主人頭頂兩個名貴姓氏也不能為了他這個黑暗仆人得罪聖彌賽亞教廷和魔法協會去暗殺一名地位不低的上位者吧?


    康斯坦丁沒有理會隆德斯泰特眼裏的落寞,冷冷道:“我聽祖父說,你在成為奴隸之前是個部落首領?那你的水準至少都能夠比肩一位十級的大騎士吧?”


    隆德斯泰特微微歎氣道:“主人,您的消息並不準確,我是個首領不假,但隻個被白狼皇族馴養的軍隊首領,泰亞狼族的詛咒注定我的一生都在戰場廝殺,我並不清楚拜占亞帝國十級大騎士的水準,不過我曾經扯下過一名佩戴有古斯塔夫家族獅鷲徽章的聖騎士手臂。”


    “古斯塔夫家的聖騎士?”康斯坦丁嘴角泛出一絲冷笑,那可是號稱與奧古斯都家族並肩帝國鷹派領導階級地位的家族。


    隆德斯泰特輕輕點頭,沉默地看著這個狡猾的新主人似乎又在思考某些他不得而知的駭人想法。


    康斯坦丁將裝有魔法卷軸和各種煉金材料的紫檀木箱鎖上,冷冷轉過身,隆德斯泰特緩緩跟在身後,卑微而虔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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