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大哥不是那樣的人!”


    於楚楚慌亂中打翻碗裏熬煮的藥,滴落在被褥之上,汙染出一道褐色的印記。


    步驚雲危急中被聶風和秦霜救走,唯獨卻落下了半點武功都不識的於楚楚一人,完全不知劍晨真正麵目的於楚楚還念著往日裏劍晨的正氣,也在劍晨的挽留下,承起照顧傷重劍晨的任務。


    隻是麵對劍晨的指控,於楚楚始終都不相信是步驚雲殺害彌隱寺渡空大師。


    “如果楚楚你連我都不信,那我也無話可說。”


    劍晨望著床上的藥漬,低頭黯然道,隻是在於楚楚看不到的位置,卻是滿目的兇光。


    當一個人突破自身的底限之後,所有的事情都能無所不為,而無任何的心理負擔。


    尤其是劍晨這種自小克製人性欲望的人,才是欲望最深的。


    “不是這樣的,我相信步大哥絕對不可能殺害渡空大師,也許劍晨大哥你和步大哥你們有什麽誤會。”


    於楚楚焦急解釋道。


    “步驚雲何止殺了渡空大師,他可是連我都想殺。”


    劍晨一口咬定是步驚雲殺害渡空,一旁於楚楚抿著嘴唇,最後還是認定了步驚雲一人。


    “劍晨大哥你好好養傷,我就不打擾了。”


    目光隨著於楚楚退出房間,劍晨握緊拳頭,忽然間怒然將手裏的碗摔在地上。


    “步驚雲!”


    劍晨狀若惡鬼,即便他說是親眼所見,於楚楚依舊還是認定步驚雲一人,這種兩者待遇的落差,讓劍晨再也無法掩飾心頭的嫉妒。


    “就算得不到你的心,我也要得到你的人!”


    摸著懷裏斷浪臨走前交給自己的迷藥,劍晨暗暗下定決心。


    而完全不知道劍晨已經心生惡念的於楚楚,則是一心擔憂著步驚雲的安危。


    不虛大師是江湖上有名的高手,佛門絕技佛光普照鮮有人敵,也不怪於楚楚如此擔憂了。


    “隻不過還需要找到師傅,讓他看清步驚雲的真正麵目。”


    此時彌隱寺僧人眾多,劍晨唯有壓下心頭的惡念,自言自語道。


    依照他與斷浪之間的約定,還需要他在師傅無名麵前告發步驚雲,然後由師傅無名挫敗步驚雲、聶風二人。


    雖然不知道斷浪為何不在彌隱寺囚牢中就殺了步驚雲,劍晨心想自己與步驚雲之間,師傅無名必然更相信自己,畢竟自己才是英雄劍的傳人,而不是那步驚雲。


    從床上掙紮著起身,劍晨握著腹部已經包紮好的劍傷,以斷浪的劍法,就算是洞穿了劍晨的腹部,也避過了全部要害,因為生怕別人起疑,所以劍晨這才給自己下了毒。


    對著一個人沉思的於楚楚道了個歉,言說是自己有可能錯怪了步驚雲,如今不虛大師正追擊步驚雲幾人,隻有自己的師傅無名出手才能幫助步驚雲。


    有了這個說法之後,於楚楚心想步驚雲迴到彌隱寺也是危機重重,這才與劍晨一起出了彌隱寺,前往中華閣尋找無名。


    又是兩日後。


    當劍晨帶著於楚楚來到一處小鎮上,尋了一處客棧準備休憩。


    “楚楚姑娘,這幾日多謝你悉心照顧,我特意熬了一碗湯,報答楚楚姑娘。”


    客房之外,劍晨敲響房門。


    於楚楚開門之後,就看到劍晨手中端著一大碗甜湯,滿是感激地看著自己。


    “劍晨大哥,這是我應該做的,怎麽能勞煩劍晨大哥費心。”


    於楚楚純真無邪,對於劍晨沒有半點戒備之心,側身讓了一條道,便讓劍晨進了客房。


    “楚楚姑娘你快趁熱喝了。”


    劍晨將從大碗中又分出了兩小碗,滿是親熱勁地推到於楚楚的麵前,隻是麵對劍晨的刻意親近,於楚楚卻是微微往後挪了一小距離。


    於嶽將於楚楚托付給步驚雲,於楚楚就認定了步驚雲一人。


    雖然對於劍晨也有好感,但這隻是於一個朋友間的好感,劍晨如此貼近的距離,依舊讓於楚楚有些抗拒。


    或許是看出了於楚楚的動作,劍晨往後迴了前仰的身子,不以為意地說道:“湯涼了就不好喝了。”


    “劍晨大哥,天色已經晚了,不如你先迴去,這湯我等下再喝?”


    於楚楚弱弱道。


    她本就是一個跟著父親居住在隱僻之處的小女孩,不太懂得去拒絕別人的好意。


    明知道讓劍晨進自己的房間是不好的事情,卻也講不出謝絕的話。


    但是於楚楚終究還是一個女孩子,強行給自己打氣,出言請客出門。


    “是我考慮不周。”


    劍晨聞言笑道。


    “這湯我就放在這了,楚楚姑娘你千萬不要浪費了。”


    心知有些事情是急不來的,劍晨以退為進,起身出了於楚楚的房間。


    反正湯裏已經讓劍晨下了迷藥,隻要於楚楚喝了湯,自然逃不出劍晨的魔爪。


    對於劍晨的詭秘心思一點未知,於楚楚隻是認為劍晨人好,也沒有過多的懷疑。


    就在劍晨出了房間遠走後,於楚楚看向桌上的甜湯,拿起小碗旁的小勺,淺嚐了一口。


    不得不說劍晨的廚藝還算有的高明,原本普通的甜湯在劍晨的手下,甜而不膩,一股暖意沁人心脾。


    將小碗中的甜湯飲盡後,於楚楚忽然感覺到一股燥熱的感覺,微微敞開胸口的衣服,隻當是自己喝了甜湯的緣故。然而當於楚楚起身灌了一大杯涼茶後,身上的熱意非但沒有消失,如雪的肌膚上更是沁滿汗珠。


    此時就算是再單純,也知道自己可能是被人下了藥。


    不過於楚楚依舊還是沒有懷疑到劍晨的身上,正當於楚楚滿臉通紅,想要張口唿喊劍晨時,又忍不住半躺著床上,隱約中看到一道人影撬開房門,然後坐在自己的身旁。


    “救、救命!”


    於楚楚想要推開來人,手上一軟被來人一下子抱在懷裏。


    “楚楚姑娘,自從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時候,我就愛上你了。”


    劍晨!


    迷迷糊糊間,劍晨的聲音從耳畔響起,於楚楚張口哀求道:“劍晨大哥,你不能這樣!”


    隻是於楚楚的哀求並未換來劍晨的憐憫,反而是被劍晨推到在床上,伸手扯開於楚楚的衣領。


    “今天我一定要得到你。”


    千鈞一發之際,忽見一柄寬厚的劍打碎窗戶,一劍釘在劍晨的腳下。


    絕世好劍!


    步驚雲撞破窗戶,定睛一看劍晨的惡行,當即雙目怒張,憤然道:“劍晨,你這無恥的小人!”


    以排雲掌中的翻雲覆雨一招,極快地朝著施暴的劍晨狂攻而去。


    眼見著步驚雲突如其來,劍晨又哪裏還敢對於楚楚出手,一個翻身滾地,避開了步驚雲的一掌。


    步驚雲擔心床上的於楚楚被自己所傷,隻能強行收迴掌力,暗施排雲掌的烏雲蔽日半招,結合自身的披風化為一道黑影前行,將床上陷入迷亂的於楚楚抱在懷裏。


    幽幽的夜色之中,劍晨仿若被一頭兇猛的野獸死死盯著,絲毫不敢有任何異動。


    就在此時,被下了迷藥的於楚楚或許是感受到步驚雲的到來,兩隻手環抱在步驚雲的腰間,在步驚雲的胸前如小貓一般蹭著腦袋。


    “步大哥!”


    “步大哥!”


    要說這步驚雲殺人如麻,於天下會作為飛雲堂堂主,幫雄霸清除異己,所殺之人並非沒有女人,但是如於楚楚這般不能傷害的女人,卻是從未有過。


    被於楚楚這麽抱著,仿佛整個人都要融進自己的身體,步驚雲瞬間身子一僵,竟絲毫不敢亂動。


    或許是察覺到步驚雲的氣勢有變,劍晨當即奪門而出,想要遠離步驚雲這頭兇獸。


    “劍晨!”


    步驚雲咬牙切齒,一掌打暈於楚楚後,一把抓起床頭立在地上的絕世好劍,憤然朝著劍晨逃離的方向追去。


    原本以步驚雲的傷勢不應該這麽快痊愈,至少在劍晨的算計之中,等步驚雲傷勢好轉之後,必然要禍到臨頭。


    所以這一路上,劍晨其實並沒有多麽急迫。


    隻是讓劍晨沒有想到的是,步驚雲居然這時候出現,看其狀態已然傷勢痊愈。


    這其實要歸功於聶風至淩雲窟中找到的血菩提。


    血菩提有重傷必治,無傷增功之效。


    當日幾人去往聶家祖先聶英的埋骨處,已經吃了一次血菩提,再吃的話已經沒了增進功力的效用,聶風見血菩提療傷甚有奇效,也備了幾顆在身上。


    在步驚雲被不虛大師重傷後,聶風便是用血菩提治療步驚雲的傷勢。


    隻是當日不虛大師鎮守彌隱寺,步驚雲幾人不欲與不虛大師再起衝突,所以並未強闖彌隱寺帶走於楚楚。


    等到不虛大師出了彌隱寺找步驚雲報仇時,那時的於楚楚已經被劍晨哄騙出彌隱寺,讓步驚雲幾人撲了個空。


    這一路找尋而來,沒想到竟撞破劍晨藥迷於楚楚的惡行。


    “步驚雲,不要以為我會怕你。”


    劍晨繞了一個拐角,迎頭撞上前方攔路的聶風、秦霜兩人,又見步驚雲緊追不舍,當即停下腳步與步驚雲照麵道。


    “枉你是英雄劍的傳人,所做之事盡皆是小人行徑!”


    步驚雲沒有多餘的廢話,一劍怒斬而下,劍晨早在拜劍山莊時便已經被斷浪的火麟劍斬斷英雄劍,此時沒有趁手的兵器,又如何能是步驚雲的一招之敵。


    但見絕世好劍猛然落下,鈍擊劍晨的肩頭,硬生生將劍晨壓倒跪地。


    原來是步驚雲在最後關頭扭轉絕世好劍劍身,避過劍鋒,不至於將劍晨斬去一手。


    “步驚雲,如果沒有絕世好劍,你根本就不是我的對手!”


    劍晨兇相畢露。


    顯然步驚雲的留手非但沒有換來感激,反而讓劍晨滿心的屈辱。


    就在劍晨想要硬著膽氣與步驚雲以死相拚時,客棧後方的廂房中忽然打開了一扇門,無名正於門後目視著兩人。


    “師傅!步驚雲殺了渡空大師,還想殺我滅口!”


    劍晨眼見著無名出現,當即大喊道。


    “無恥!”


    步驚雲怒罵一聲,卻也沒有多做解釋。


    渡空一事,步驚雲已經被不虛大師誤會過一次,心知和英雄劍的傳人相比,他步驚雲說的話不會有人相信。


    而劍晨藥迷於楚楚一事,又事關於楚楚的清白,步驚雲自然不會在大庭廣眾之下宣之於口。


    所以步驚雲隻是冷眼看著劍晨的惺惺作態,心想無名是否會如不虛大師一般,認定自己就是殺害渡空的人。


    “此事我已知曉。”


    無名歎了口氣,他已經決定不再插手步驚雲之事,沒想到兩人竟然會出現在自己的麵前。


    命運之事,從來便是難以琢磨。


    有一點葉孤城未曾明說,既然無名已經陷入步驚雲的命運之中,早已不是他想迴避就能避開的。


    在命運的造化下,無名隻會與步驚雲相互糾纏。


    “無名,你也認為是我殺了渡空?”


    步驚雲轉身對著無名問道。


    小時候的事情,步驚雲未曾遺忘,隻是當時的無名認定步驚雲戾氣太深,所以拒絕步驚雲拜師的請求。


    最後才有步驚雲遠去天蔭城加入天下會之事。


    原以為與無名的緣分已斷,沒想到再遇之時,無名卻傳步驚雲無上劍道。


    所以步驚雲一時間也想不通,自己究竟是如何看待無名。


    方才盛怒之下依然饒了劍晨一命,並非是因為劍晨,而是因為無名。


    “劍晨說是你殺了渡空大師。”


    無名言道。


    聽著無名的話,步驚雲的目光逐漸冰冷。


    原來他也是這樣的人。


    心中對於無名傳授自己無上劍道的感激瞬間消逝,步驚雲已然將此事視為一種必報的恩情,報答劍道之恩後,他與無名再無任何瓜葛。


    “但是我知道,不會是你。若不相信你,我也不會將無上劍道傾囊相授。”


    無名又道。


    隻此一言,又是讓步驚雲冰封的內心有了波瀾。


    “師傅,難道你不信我?我才是你的徒弟,不是他步驚雲!我才是英雄劍的傳人!”


    劍晨嫉恨道。


    “晨兒,你的路走錯了,你的劍也練錯了。”


    無名憐惜地看著滿是憤怒和妒忌的劍晨,他終於明白為何葉孤城明明想要與自己比劍的對手,卻又不去幹涉任何人的命運。


    因為刻意剪裁的樹木,隻能是盆栽,而不是能夠遮風擋雨的參天巨樹。


    也許每一棵生長的樹木都麵臨著枯萎的危險,但也正是這種與其他樹木爭奪陽光水分的執著,才能成就一棵雄偉的大樹。


    “我沒有錯!你就是偏心,明明我才是你的徒弟,為什麽你還要處處偏心步驚雲!”


    劍晨直接癱坐在地上,指責無名的不公。


    “渡空一事我自會讓劍晨為你澄清,能否看在我的麵子上,饒劍晨一命。”


    無名沒有迴應劍晨的話,而是對著步驚雲請求道。


    “這是你們師徒的事情,與我何幹。”


    步驚雲直接轉身。


    有那麽一瞬間,步驚雲的內心之中有種莫名感動的情緒。


    除了聶風、秦霜相信自己外,還有無名也相信自己,甚至於他沒有問過自己一句關於渡空的話。


    這就像是父母偏心的孩子,明知道這不一定是正確的,卻無法去拒絕這一種偏愛。


    “步驚雲,無論世人如何誤解你,我希望你能保持自己的本心。”


    “好。”


    步驚雲原本想迴一句多管閑事,最後到了嘴邊卻隻是一個冰冷的好字。


    “或許我真的是錯了。”


    待步驚雲走後,無名忽然間自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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