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驚雲。”


    彌隱寺禪房之中,無名一聲低語。


    步驚雲入魔的時候不再久遠,隻是平衡中原武林正邪的方法,無名依舊毫無頭緒。


    原本隻要奪走步驚雲的絕世好劍,使得步驚雲棄劍棄心,便能阻止步驚雲墜入魔道,然而半道出現的葉孤城,卻是將無名的謀劃破壞,使得無名再不能引領步驚雲走向正道。


    倘若步驚雲為魔,複仇雄霸之後,必然是中原武林的一場浩劫。


    除了步驚雲之外,葉孤城同樣是無名的一塊心病。


    葉孤城的無情劍道,比之無名的無上劍道不弱分毫,若是無名手中有劍,並不懼於與葉孤城一戰,然而與葉孤城一戰之後,無名定然無法再左右中原武林之事,隻能親眼見著中原武林正不壓邪,禍患天下百姓。


    不過這也讓無名想起,其實葉孤城並不在意步驚雲為道為魔,而是不想他人幹預步驚雲的選擇。


    有了此念之後,無名當即下了決定。


    又是三日。


    步驚雲來到彌隱寺外。


    今日便是步驚雲承諾與無名賭約的日子。


    聶風、秦霜、於楚楚三人遠遠旁觀,等待著步驚雲與無名一戰的結果。


    而本應在場的劍晨,此時卻忽然失了蹤,已經有兩三天的時間,沒人見過劍晨出現。


    “步驚雲,此戰我不會留情。”


    重新修繕的佛堂之前,無名朝著步驚雲言道。


    在無名的無上劍道之下,步驚雲沒有任何取勝的機會。


    哪怕步驚雲已經隱隱觸及道魔平衡的境界,依舊也不是無名的對手。


    步驚雲也知道這一點,但他還是義無反顧的來了,若是臨戰心懼,步驚雲又何來勇氣複仇雄霸。


    而且步驚雲自小就倔強,有著不哭死神之稱,更不會害怕失敗。


    步驚雲此戰亦是求敗而來,唯有經曆失敗後,才能涅盤重生,凝聚屬於自己的劍心。


    何為劍心?


    葉孤城說過,為用劍之心。


    步驚雲隻懂得劍法,但他不會用劍,也不懂劍。


    所以他需要別人敗了自己的劍法,以此破而後立,脫離劍法的影響。


    “不需要你留手。”


    步驚雲解下背後的絕世好劍,堅定道。


    絕世好劍方一入手,步驚雲身上的威勢便如巨浪一般襲來,於氣勢之中的隱隱劍意,讓無名又是喟然長歎。


    此時的步驚雲已經與絕世好劍融為一體,絕世好劍的兇氣與步驚雲的戾氣結合,使之成為一種讓人難以直視的魏巍氣勢。


    如若再給步驚雲一些時間,步驚雲必然會被絕世好劍的兇氣影響,從此步入魔道之中。


    沒想到無名奪劍的舉動,非但沒有讓步驚雲棄惡從善,反倒是讓步驚雲更近魔道一步。


    “步驚雲,若不棄劍棄心,等待你的將是萬劫不複之地。”


    無名又是勸道。


    明知此話不過是無用之言,無名還是忍不住說道。


    “我與劍,生死不離,不論是正是邪,我都不會放棄心中的仇恨。”


    步驚雲決然道。


    就算是萬劫不複,步驚雲都不會放棄對於雄霸的複仇。


    而想要複仇,必然不能聽無名的話,棄劍棄心。


    “那麽今日一戰,你必然勝不了我。”


    無名應道。


    滿是仇恨之心的步驚雲,不會是他的對手。


    “不用多言。”


    步驚雲舉起絕世好劍,目視著無名言道。


    不管是勝是負,步驚雲都會舉起手中的絕世好劍,拋卻自身的性命,去迎戰阻撓自己的無名。


    “何至於此。”


    無名長歎一聲,拿起一柄長劍後步入場中。


    此戰比與不比,都不能阻止步驚雲步入魔道,對於無名而言,未戰已敗。


    無名方一站定,步驚雲便以絕世好劍施展聖靈劍法幻身襲來,一時間場中人影變幻,處處都是步驚雲的影子。


    此劍便是聖靈劍法中的劍八。


    聖靈劍法前十八劍與後四劍截然不同,劍一至劍十八乃是完美的劍法,乃是獨孤劍聖與一生至愛宮本雪靈合創,出劍奇快無比,淩厲異常,為世間至情的劍法。


    而劍十九至劍廿二為劍聖獨創,四式劍法狠辣無情,與前十八式劍法迥異不同,乃絕情絕義的劍法。


    步驚雲雖是孤傲倔強,卻非真正的絕情絕義,故而隻能領悟聖靈劍法前十八劍的劍意。


    這一招劍八,兩道劍氣交錯如八字,配合步驚雲的幻身留影,非是尋常人能夠接下。


    然而無名的莫名劍法專門克製獨孤劍聖的聖靈劍法,兩人的劍氣交錯,無名憑借莫名劍法,便破了步驚雲的聖靈劍法。


    一劍落敗,步驚雲又是使出劍十八,此劍乃按三三不盡,六六無窮之意所創,劍式一起便幻化無窮,連綿不斷,將敵人困於劍網任意宰割。


    隻是聖靈劍法雖是神妙,無名的劍道又豈是平常,以倒掛金鉤之勢一劍接一劍對上步驚雲的劍式,但見兩柄劍劍影錯落,隻一個瞬間便交互多次,步驚雲的劍網未成,已是讓無名全數破解。


    步驚雲心知以聖靈劍法不是無名的對手,當即棄了聖靈劍法不用,以魔道霍家劍法應對。


    魔道霍家劍法雖說本質不如聖靈劍法,卻也是步驚雲偶然間悟得,對於魔道霍家劍法的領悟,遠超於聖靈劍法。


    唯見魔道霍家劍法一起,步驚雲手中的絕世好劍頓時少了玄妙的劍式,每一劍具是霸道猛烈的一劍。


    無名觀步驚雲來劍兇猛,憑以絕世好劍之利,又是平添不少威力,若是以手中的普通長劍進行抵禦,必然會被絕世好劍斬斷劍鋒,故而劍式一變,以劍中巧力分化步驚雲劍法中的威力。


    於無名的劍下,兩人之間的戰場一路轉移,片刻間的功夫,已從彌隱寺中的場地打至彌隱寺最高的樓閣之上。


    “步驚雲,你為何還是執迷不悟。”


    方才臨上樓閣的一劍,無名已然劍下留情,不然憑借著步驚雲此時的劍法,早在無名一劍直入的時候,便能輕易留下步驚雲的性命。


    “此戰我勢在必得,否則我唯有一死,我已無路可退。”


    步驚雲毅然決然道。


    此戰一敗,就意味著步驚雲要放棄絕世好劍,可若是放棄了絕世好劍,步驚雲又何來力量複仇雄霸。


    所以臨戰之前,步驚雲已經有了覺悟。


    非勝即死。


    “又是何必。”


    無名也從步驚雲的眼中感受到那執著的信念,心知已是不能阻止步驚雲,更是一歎。


    無名三歎之後,手上的長劍已然毫不留情,徑直往著步驚雲而去。


    麵對無名的長劍,步驚雲眼神堅定,同樣是以自身性命作為賭注,決然朝著無名施展魔道霍家劍法的最後領悟。


    魔由心起,道由心生。


    何為道?


    何又為魔?


    是道是魔都在於人心的一念之間。


    故而步驚雲不為道,更不為魔,而是他,不哭死神步驚雲。


    無名擔憂步驚雲會深陷魔道,葉孤城則是對於步驚雲不管不顧,兩人左右著步驚雲的命運,卻又忘了,他步驚雲豈是能夠任人擺布命運的人。


    無名想要步驚雲步入正道,步驚雲不屑為之,無名擔憂步驚雲步入魔道,步驚雲又豈是會如此不堪。


    所以無論是正是邪,是道是魔,統統都不是他步驚雲。


    非正非邪,非道非魔。


    步驚雲從來就隻是步驚雲,一個自小被生母厭棄,一個自小就不會哭的步驚雲。


    明悟自我,方得劍心。


    所以仇恨之心根本就不需要放棄,沒有仇恨之心的步驚雲,如何又是步驚雲。


    此劍亦是步驚雲通明劍心的一劍,與無名手中的長劍相對,在無名那不解又帶有欣慰的眼神之中,將無名手中長劍節節寸斷,一劍懸於無名的身前。


    “你敗了。”


    步驚雲言道。


    哪怕無名始終都處處留手,但是不可否認的是,步驚雲的最後一劍已然出乎無名的意料。


    所有人都看錯了步驚雲,他本非是隻有戾氣魔性的人,在他的心中,依舊有著對於善惡的堅持與執著。


    “你贏了。”


    無名放下手中的斷劍,點頭道。


    或許葉孤城並沒有錯,幹涉步驚雲的選擇並不是一件好事。


    隻有讓步驚雲自己選擇,才能有最好的結果。


    何為劍心?


    從來就是一個人的內心。


    “多謝。”


    步驚雲重新背迴絕世好劍,對著無名致謝道。


    如果不是無名的留手,步驚雲也不能在最後關頭,以魔道霍家劍法的最後感悟,成就劍心。


    學劍之人,懂就是懂,不懂就是不懂,從來都沒有似懂非懂一說。


    所以頓悟也隻在一瞬,不懂到懂,同樣不需要過多的贅述。


    但是無名的劍法壓迫,致使步驚雲拚盡全力的一擊,這才使得步驚雲有所領悟,所以無名當得起步驚雲的一聲謝。


    “我欲傳你無上劍道,步驚雲你可願意接受?”


    麵對步驚雲的感謝,無名忽然道。


    這並不是無名臨時起意,而是這幾日苦心思索來的結果。


    倘若無法阻止步驚雲入魔,那麽也需要為步驚雲脫離魔道先做準備。


    從魔道霍家劍法來看,劍法上的浩然正氣,同樣能削弱步驚雲的魔性,所以無名的無上劍道,亦是能引領步驚雲的選擇。


    隻是讓無名沒有想到的是,步驚雲非但沒有入魔的跡象,反而將道魔相合,使之成為獨一無二的劍心。


    有此劍心,雖說不能保證步驚雲今後不會墜入魔道,卻也足以見到步驚雲的品質。


    如果再有無上劍道的加護,更能讓步驚雲少了入魔的可能,所以無名才會提起傳授步驚雲無上劍道之事。


    “為何?”


    步驚雲反問道。


    無名一開始要自己棄劍棄心,如今又要傳自己無上劍道,屬實讓步驚雲無法理解。


    步驚雲早已見識無上劍道威力,心想如此劍法,無名為何又要傳給自己。


    “就當是我小看你步驚雲的賠罪。”


    無名沒有過多解釋,坦然言道。


    “好。”


    步驚雲也是一聲應下。


    就在無名於樓閣之上開始傳授步驚雲無上劍道的時候,遠處的劍晨從一開始的難以置信,又到滿臉的嫉妒和痛恨,最後隻餘一臉的落寂。


    “看到了嗎?這就是所有人都向著步驚雲的證據。”


    斷浪的聲音如似深淵的低語,讓劍晨內心突發對於步驚雲的怨恨。


    如果不是步驚雲,他也不會在心愛的女孩麵前丟臉。


    如果不是步驚雲,如今傳承無上劍道的人一定會是自己。


    如果不是步驚雲,,,


    這一切都是步驚雲的錯。


    “你想我怎麽幫你?”


    “很簡單,你等下就會知道。”


    斷浪惡毒一笑,顯然對於步驚雲的謀劃還沒有結束,而此時劍晨也成了他手中的一枚棋子。


    “殺步驚雲可以,但是你不能傷害到楚楚姑娘。”


    劍晨又加了一句,顯然對於於楚楚的愛慕,使得劍晨痛恨步驚雲的同時,依舊不忍心傷害到那個女孩。


    “不必擔心,我不但不會傷害那個女人,更會讓你抱得美人歸。”


    斷浪又是一聲長笑,隻是耳聽著斷浪的笑聲,劍晨忽然有種後怕的感覺,似乎眼前的斷浪絕對不安好心。


    隻是一想起自己不是步驚雲的對手,如今無名又將無上劍道傳於步驚雲,對於步驚雲的怨恨占據上風,讓劍晨忽視了與斷浪合作的後果。


    隻要能殺了步驚雲,他劍晨就算是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就在兩人專注於彌隱寺的眾人之時,誰也沒有發現,早已不知所往的葉孤城,正坐於兩人身後不遠。


    自從重修天外飛仙之後,葉孤城的劍道隱隱偏向於道家的思想,沉浸於劍道之時,似乎與天地萬物不分彼此,所以若不是有心尋找,很容易讓人無視葉孤城的存在。


    仿佛葉孤城就像那繁星,那明月,那驕陽,明明璀璨輝煌,偏偏卻又讓人感覺他本就應該存在,而無絲毫的突兀別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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