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怕什麽來什麽,真特麽不是冤家不聚頭啊!”


    夏小星心裏哀怨,臉上卻作驚喜狀,連連感慨道;“哎呀呀----是嘛,簡直太難得了!條原大人竟然也在由良城,真是機緣巧合啊,哈哈,說起來條原大人還是入仕本家的引薦人,簡直太榮幸啦!”


    安宅冬康莞爾一笑,一副王侯氣派,對夏小星伸手略作邀請,便轉身下了船。


    少主安宅信康終究少年心性,加上已經與夏小星熟絡了,便藏不住話的對著夏小星笑道;


    “怪不得條原大人說少宰大人酷似鬆永弾正,小將也曾隨父親拜揭主君時,見過鬆永大人,如今見您這麽驚詫一笑,倒是真有幾分神似呢。”


    夏小星神情尷尬,連連搖頭道;“哎呀呀,下官官微職小,哪敢恬顏與宿老重臣相提並論!”


    他嘴上這麽謙虛說著,表現得渾渾噩噩,心裏可把條原長房罵了個通透,心想這老小子忒壞了,真是越老越貪,這特麽屢次勒索不成,竟在背後挑撥離間,想進讒言陰死自己,不由心中暗暗發狠;


    好你個老癟犢子!好好等著吧,老子得機會就整你把大的,特麽要你連本帶利給老子還迴來!


    可俗話說人在矮簷下,不得不低頭,夏小星心裏清楚,而今之計就得裝傻充愣,與這個老貨巧妙周旋;


    如今看來,這淡路國主安宅冬康也是城府頗深,手段陰柔,並不像表麵看到的那麽溫良厚道。


    不過夏小星篤定安宅冬康對自己沒有殺意,因為自己跟三好家的四國派並沒什麽尖銳矛盾,恰恰相反,自從投效三好家以來,他下三郎立場鮮明,處處與鬆永久秀為敵,鏟除了權臣好幾個爪牙,有力支持了三好家的四國派。


    所以安宅冬康才會收容安置下間家的僚屬,並劃給他一個深水港灣讓他發展勢力,而並不是單純表現出來的,那種癡迷漢學詩歌之故。


    夏小星也清楚自己今非昔比了,下間家不但擁有幾千兵勢,而且還掌控了京堺的博徒眾,扶持了顏役代理人。


    而且他下間家還組建了自己的情報組織---渡鴉眾,會逐漸掌握京畿周邊的態勢發展,他現在完全有資格爬上談判桌,可以用作談判的籌碼頗重。


    故而夏小星下船之後,邊走邊思忖著,很快決定了自己的處事態度,那就是投之以桃,報之以李,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


    如果感覺那條原長房那老貨還想欺壓自己,自己便裝傻充愣,能認則認,先混過這幾天,迴到自己營地再說,如果這倆大佬提的的條件太苛刻,自己大不了一走了之,從此海闊天空。


    心裏打定了這個主意後,夏小星神色便從容多了,一路上安步當車,跟著安宅冬康父子迴到了由良城。


    其實就整個淡路島而言,年產糧食也不過六萬石左右,單靠這點糧產收入養兵三千都很勉強,而安宅冬康依靠大阪灣的貿易稅收,組建了一支規模較大的淡路水軍船隊,擁有幾十艘大型關船,數百艦船,兵力鼎盛時接近萬人。


    不過今年五月份的久米田合戰,安宅冬康慘敗岸和田城,致使安宅水軍元氣大傷,死傷超過三分之二,當下雖招募不少新兵,總人數也不過四千多人。


    這點軍隊全島一分配,每個城寨人數就不多了,比如說全島中部最大的州本城,也不過駐兵五六百人,另一座由良城隻有三百守軍。


    隻是淡路島上這兩座城,都不是安宅家的本據,隨著三好家稱雄畿內十餘國,三好長慶也給他幾位兄弟在畿內分配了大片封地,其中岸和田城才是安宅家當下的本據居城,駐有守軍一二千人,比州本城大得多。


    夏小星一行人穿島而行,走了很長時間才到達由良城,夏小星嘴上沒問,心裏暗暗奇怪,因為州本城麵向大阪灣,距離港口很近,他不明白安宅父子為何帶著自己舍近求遠,要趕去由良城與條原長房見麵。


    可到了由良城的評議間,見到意誌消沉,一臉落寞的條原長房之後,夏小星才恍然明白,這位三好氏家老大概是屢遭排擠,被徹底逐出了權力中樞,勒令他迴阿波老家養老。


    下達命令的,無疑是家督三好長慶,這位爺早年也算一代英主,討滅仇敵,稱霸京畿,聯手三兄弟占據了畿內十餘國,開創了三好氏的龐大家業。


    然而就像好運氣用完了似的,先是去年五月,三好四兄弟中最年輕英勇的四弟十河一存意外墜馬,很快傷重不治而歿。


    緊接著今年四月初,(永祿五年)田山高政領紀伊、根來眾軍兵二萬餘眾,進攻三弟安宅冬康據守的岸和田城,二弟三好義賢率軍布陣久米田迎擊,奮戰中被根來眾火銃擊中,當地倒地身亡。


    三好軍主將陣亡,兵敗如山倒,岸和田隨即陷落,安宅冬康當時遠遠逃向四國阿波;就這樣三好長慶最為倚重的兄弟死的死,逃的逃,他自己被田山大軍重重圍困在飯盛山城,隻能固守不出。


    就在城池即破,最終決戰迫在眉睫的關鍵時候,還是女婿鬆九久秀率軍迴援,自外圍與主君內外夾擊,大破田山圍城大軍,反敗為勝趕跑了敵人。


    戰事雖最終取得了勝利,家督三好長慶卻因相隔不到一年,接連失去兩個倚為臂膀的弟弟,精神受到很大打擊,漸漸神誌恍惚,病重不能理事。


    此戰鬆永久秀力挽狂瀾,居功至偉,加上他又是自己女婿,所以三好長慶此後便將軍政大事盡數委托鬆永久秀,讓其徹底獨攬大權,進而貶斥家中所有反對派。


    條原長房本是阿波的豪族,長慶三弟的家老,因為學識淵博,通曉茶事而受主君賞識,故而從阿波召到長慶身邊作了相伴眾,協助處理政務。


    可等三好義賢戰死,鬆永久秀大權獨攬,四國元老派便沒有了立足根本,條原長房覺得再留在主君身邊會有殺身之禍,便急流勇退告老還鄉了。


    以上這些訊息,都是夏小星一眼見到條原長房,從他的神容形態的細微變化中分析出來的,這便是察言觀色,見微知著。


    生逢亂世,夏小星如果沒這點觀察分析力,他早就死不知多少迴了。


    至於老犢子為什麽會在安宅家的由良城,那也不言而喻,阿波淡路本來就緊挨著,自然是唇齒相依,早就結成了盟友關係。


    夏小星由此判斷,條原長房私下裏可能奉安宅冬康為主,所以才會居留在由良城給安宅軍出謀劃策,充當軍師,這樣才能合兩國之力,與如日中天的鬆久永秀相抗衡,防止被膳於權謀的對手分化瓦解,各個擊破。


    簡短解說,眾人在由良城評議間裏會麵後,條原長房一開始就表現極不友善,他首先對夏小星所坐主客位置發生質疑,皺眉質問道;


    “下間下三郎,老夫有些忘記了,你是什麽位階什麽身份?”


    夏小星一聽這腔調,就知道老犢子要打壓自己,那能示弱麽,便笑容滿麵、彬彬有禮的作答;


    “下官乃從六位下刑部少宰,官職雖小,卻是將軍(義輝)大殿親口敕封的‘逃之右左’,兼奉政所貞孝大人政令,協助京城治安,並招募三千與力,負責火盜改方,隨時聽候將軍大人調遣。”


    因為安宅冬康的官位是攝津守,條原長房為右京亮,兩人都是從五位下的官員,夏小星的迴答便兼顧了職位、職權與自己掌握的兵力,暗示自己實際身份是將軍直臣,並不比對方低多少。


    果不其然,條原長房傲然開口,便是一聲吆喝;“哼!官卑職小,還不速速閉嘴!’


    夏小星麵色一冷,立即吼了迴去;‘下官負責京都治安,有帶刀宿衛,麵稟將軍的權利!而輕蔑將軍的宿衛,便是對將軍大人不敬!尊駕竟然敢蔑視將軍大人麽?


    況且不僅於此!即使是管領公(三好長慶)大人也對下官信任有嘉,委以京堺代官與力,擢為馬廻役以示信任!條原大人親手簽發的施行狀,難道忘記了麽?’


    夏小星猛然發聲大吼,不禁讓安宅父子悚然一驚,他們沒想到夏小星一路上表現得謙卑有禮,謹小慎微,來到城裏居然敢當庭發火,而且發怒時如此威猛,根本不叼條原長房威勢。


    那條原長房被吼得氣勢一滯,不甘示弱的立即挺起身,開口怒喝道;


    “下三郎!你即為三好家家臣,理應恪盡職守,竭誠奉公!枉我派遣般若五將與力與你,幫你發展勢力,為何屢次發給你軍資催促狀不應不理,置若罔聞,老夫且問你,孫七郎現在何處?”


    “嗬嗬!大人之言好沒道理!”夏小星針鋒相對,盯著對方眼睛道;


    “本官自奉命以來,無日不謀,無日不戰!先後斬殺黑田正雄麾下鬼方四鬼、四天王,破滅博徒眾,彌勒眾、鬼方眾,擊殺顏役岨口不是人,狙殺匪首百地正次郎!


    並向大人呈報鬆永彈正麾下黑田莊采割人身,煉製秘藥,欲圖不軌的陰謀,就連他黑田當主正雄本人,也被下官生擒活捉!


    後來更是應大人之命,下官出兵近江衫阪,阻截伊勢貞孝父子,擊殺六角軍的鐵炮大將,平井官兵衛實信!


    然而下官向大人呈報這麽多功勞,卻連一封感狀(軍功狀)都沒有!下官深知作為臣子,不能妄言主上失察,然而孫七郎這樣不忠不孝、首鼠兩端的賊子,屢次造謠生事,叛賣我下間家情報,大人屢屢聽信讒言,不思覺悟,居然還要問責於我,袒護與他,敢問大人是何道理!”


    “你---你你-----你好生無禮------”


    這連番質問頓時讓條原長房張口結舌,無言以對,安宅冬康見狀便開口插話,神態安詳的對夏小星道;


    “嗬嗬,下間大人稍安勿躁,適才所言,是在向某述說冤屈嗎?”


    夏小星心中一凜,察覺安宅冬康話語暗藏機鋒,很是犀利,一句話就他成了仲裁者,而把自己放在了申訴者位置上,掌握了主動權,便不予接招,哈哈大笑著搖頭道;


    “下官怎麽會責怪條原大人呢,給老大人致仕的隱居生活增添煩擾,下官隻是奉請兩位大人放開格局,度量大些!不要小瞰了天下英傑!


    管領公(三好長慶)大人器宇軒昂,能夠認辱負重、甘心侍賊,後來才能成為天下人!管領公重用長賴,久秀兄弟,是用才,賞其功,才能屢破強敵,橫掃天下!這樣的氣量格局才配稱為天下人,豈是陰謀苟營之輩可以比肩啊!”


    條原長房一聽夏小星抬出了主君三好長慶,哪敢與之相提並論,便頹然一歎,不再開口了。


    夏小星這話其實相當潑辣,當麵譏諷他觀念陳腐,手段拙劣,奚落他已經是鬆永久秀手下敗將,被逐出京城,就不要誤人誤己,給人亂出餿主意了。


    而他用三好長慶作比喻,就是讓他無從辯駁,無發質疑,敢質疑偉大光明正確的主君,還想不想要身家性命了,再說主君的親弟弟就坐在身邊呢。


    夏小星原本不想這麽不留情麵的,沒想到老犢子一見麵就想打壓自己,此時他當然不能軟弱,適當展現實力,表現強硬,才能待價而沽。


    安宅冬康眼見冷場,心說別提作詩連歌了,話都不投機,還是早點散會吧,便向夏小星微笑說道;


    “下間大人遠航而來,周身勞累,還是早些安置了,明日再聊吧。”


    少主安宅信康見父親發話了,連忙主動引路;


    “下間大人,這邊請,客房已經安排妥了了,還準備了熱湯熱茶,魚湯米飯,請大人沐浴更衣,再用膳食。”


    “有勞了,少主大人!兩位大人,下官先告退了,真是乏了,下官要好好洗個澡,享受一下。”


    夏小星行禮告退,轉眼恢複了眉開眼笑的輕鬆模樣,有說有笑的跟著安宅信康往外就走。


    他們快走到評議間門口時,就聽安宅冬康慨然開口,對條原長房道;


    “同彈正忠,某覺得下三郎大人說得頗有道理啊,咱們器量格局不能太小了,那方麵你不要太吝嗇了,會讓本家憑白失去一個人才啊!”


    “呃?您居然認同他的觀點?”條原長房愕然道;“老夫愚鈍,不明白攝津守大人想說什麽啊?”


    “某說的,便是姻緣之事。”


    聽到這句話,夏小星略略駐足了一下,他覺得自己尚未離開房間,安宅冬康是故意說給自己聽的,自己得表個態度,便迴首恭恭敬敬的深施一禮,也不說話,晃晃蕩蕩的去了。


    行將離開房門時,就聽條原長房語氣堅定答道;“明白了,是老夫怠慢了下間大人,必須將功補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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