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月疏星稀。


    堺南田莊外的一處山坡上,閃爍著幾團炬火,好像山裏有幾個舉火行路的旅人。


    火炬下當然是有人的,但不是幾個人,而昏黑裏灰蒙蒙一大片黑影,皆都是下間軍士卒,他們默默屹立著,閃爍著數千隻野獸般的晶亮眼眸,凝望著坡上的下間家主夏小星。


    夏小星身旁肅立著百餘名軍將,兩名親衛擎著火把,照亮他高大的身影。


    黑暗中,隻聽家主夏小星用沉雄渾厚的聲音說道;


    “下間家將士們!你們大多出身家船眾與河源者,生來便是賤民,穢多,不當人子!你們活在汙穢溝渠之中,在貧苦的屋船長大,手裏沒有一寸土地!


    你們在鴨川活久見,誰家沒有餓死的老人,誰家沒有賣掉的兒女?”


    說著,夏小星一指遠處莊園,那一棟棟黑沉沉的屋宅,怒喝道;


    “當我們沒有吃的,沒有穿的,生了病隻能活活等死的時候,京堺那些富人卻穿著綾羅綢緞,居住在町市裏的富麗華屋裏,擁有大片大片的土地,不事任何生產,卻過著花天酒地、錦衣玉食的奢侈生活,這特麽公平嗎,這世道不公!


    但是上千年來,這貧富不均的現象卻從未改變,是因為我們生來命苦,就應該一輩子受窮嗎?不,一千個不!是因為我們從來沒起來抗爭!


    佛祖說眾生平等,沒有天生貧賤!我們弱是因為手無寸鐵!而這些富人手裏有刀,有錢!可以雇傭武士保鏢驅趕我們,鎮壓我們!


    那些狗屁武士更是從不把賤民當人,任意欺淩虐殺不提,還時常拿穢民當街試刀!他們富人就應該天生富貴,衣食不缺麽?他麽的憑什麽,就憑他們有刀,天生武勇嗎?


    在家主夏小星的示意下,身後的般若三郎踏前一步,巡視著黑壓壓的人群,輕蔑的大笑道;


    “主公說笑了,武勇?憑他們也配?今天在場的所有人,倒是見識了他們鑽褲襠的武勇,一個個爬得比王八都快,都是一群沒卵子的慫包無賴!


    臣今天才拔出刀來,這些堺商子弟就嚇得屁滾尿流,連路都不會走,隻會在地上爬了,一個個搶著來鑽在下褲襠,頭都不敢抬,要說這天底下,沒有比堺商更慫的貨了,哈哈哈哈哈------”


    隨著般若三郎的笑聲,眾士卒也跟著笑起來,因為今天堺町富商子弟鑽褲襠時,下間軍當時有上千人在場,更有好些士卒親身動手斬殺用心棒,砍得人頭滾滾,親眼看到會合眾俘虜們嚇破了膽子。


    “很好!”夏小星接過話頭道;“大夥兒都看到了吧,隻要我們手中有了刀,有了鐵炮!這些用心棒就都變成了軟蛋,不堪一擊,一觸即潰!


    而今天晚上,我們就要去莊園裏,拿走所有的米糧、物資、財貨!土地房屋我們雖然帶不走,但可以殺光所有的富人,讓這塊田地變成無主之地!


    而沒有了主人的土地,自然就可以由我們流民占有耕種!這就意味著我們鴨川眾穢民以後也可能擁有土地,不用在船上挨餓受窮了!”


    說到這裏,他用咄咄逼人的眼神,掃視著坡下上千雙瞪大的眼睛,突然大聲吼了起來;


    “所以發動一揆吧!殺光!搶光!燒光這些富人!把糧食、衣服、布匹都分給窮苦人,讓窮孩子都有飯吃,有衣穿!”


    嘎子葛二蛋不失時機的幫腔喊道;“殺光富人!搶錢搶糧搶女人!”


    底下士卒立即群情激動,跟著嚷嚷喊起來;“對!搶錢搶糧搶女人!”


    這一下更多的人被帶動起來,紛紛大叫大嚷起來,漸漸匯聚成兩句話;


    “搶錢搶糧搶女人!”


    “殺光富人!搶光!燒光!”


    夏小星看看氛圍烘托差不多了,‘滄浪’一聲拔出刀,舉刀喝令;


    “舉火!準備出擊!”


    隨著這聲令下,兩名親衛擎著火把跑下山坡,將士卒們手裏早已準備好的火把分組點燃,組頭士卒又分頭一一點燃其他人手裏火把,很快火把就成片點亮,山麗下匯聚了幾千支火把的,蜿蜒數裏,如同蘇醒了一條火龍!


    火光掩映下,夏小星的身型顯得格外龐大,如同一尊魔神,讓人望而生畏,就聽夏小星爆發一陣猙獰大笑,笑完森然下令道;


    “般若三郎!”


    “末將在!”


    “你帶六百鴨川備先行繞路,埋伏在通往和泉州與堺町的路口,截殺一切逃亡人群,隻要是津田族人,一律格殺勿論!”


    “嗨!末將遵令!”


    般若三郎答應一聲,將手一招,便有隨從牽過坐騎,翻身上馬,隨即火把群裏分出一條火龍,跟著他小跑著離去了。


    “鳶千代!”


    “嗨!”


    夏小星道;“你押著天狗備本陣,排成鶴翼陣緩緩向前推進,待到麻矢帶領的流民大眾跟你匯合後,便加速中路突破,不要管其他目標,搶占倉儲區與碼頭棧橋,隔離搶劫的亂民,等待寬永久歲率船隊與你匯合!”


    “明白了,家督大人!”


    “葛二蛋!”


    嘎子葛二蛋脆聲應答;“哈!義父大人!”


    夏小星道;“你率馬廻眾兼任使番(傳令兵),先去聯絡的江邊麻矢大人,讓她們舉火發動吧!”


    “遵令,義父大人!”


    “嗯!大家跟著向導,開始分頭行動吧!”


    “哈!哈哈!”


    隨著一聲聲應答,漫山火光分成一條條火線,開始向整個堺南席卷過去,而過了不長時間,隨著葛二蛋的傳令布達,西邊江沿燃起更多的火頭,影影倬倬人數不知凡幾,火把蔓延十幾裏,幾乎照亮了鴨川下遊。


    隨後爆發出山洪般的巨大喧瀉聲,火把洪流湧到之處,很快燃起一片火海,更多的災民、流民、及窮苦農民踴躍加入搶劫大軍,人數越來越多,簡直無以計數,席卷堺南的‘土一揆’,就此爆發了。


    部隊開始行動後,整個一揆暴動的策劃者,下間家主夏小星並沒有跟隨行動,他仍舊待在山坡上,以此地作為本陣,鳥瞰整場行動的態勢發展。


    當然,他身邊還保留一支六百人的雜色預備役,作為戰場後備軍,隨時應付突發的情況。


    雖然時已半夜,但現在整個堺南地區火光衝天,態勢迥然。


    兩條火把長龍像巨大無朋的大掃帚一般,掃蕩燃燒著一切村舍、莊園,部屋與街町,響徹數裏的哭嚎慘叫聲中,不知多少追逐殺戮、入室搶劫與劫掠同時發生了,這一夜也不知又多少人殞命,又被大火燒的屍骨無存。


    堺南大火燃起之時,也有好些人攜妻帶子,背著大包小卷逃亡堺町,可有道是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夏小星預先把好些渡鴉眾埋伏在要隘口,就是截殺這些富庶的津田氏族人。


    等到般若三郎的鴨川備迂迴到位,徹底封死通往大和與堺町的道路,三麵人潮形成合圍之勢,津田氏族人除了投身火海,就隻能跳進賀茂川了。


    夏小星發動這場土一揆的主要目的,就是要從根本上打擊津田氏一族,將根深蒂固的堺南津田氏斬盡殺絕,以報惣中村被屠之仇。


    當然,消滅敵人的同時,也要發展自己,夏小星所做不是簡單的殺人劫財,而是要鯨吞津田家族全部的商業利益,所以要根除津屋所有族人。


    等把堺南莊園的津田族人鏟除幹淨後,在堺町裏苟活的津田氏殘黨餘眾,夏小星也不打算放過,他會敕令晏九郎的博徒眾充當殺手,將津屋男性家族成員全部除掉,然後再視晏九郎的表現,決定還用不用他當顏役。


    故而堺南這把大火燒得越慘烈,夏小星看著就越興奮,高興之餘,他還隨口賦詞一首,不消說也是盜版引用,而他覺得很貼切,詞曰;


    火樹銀花不夜天,弟兄姊妹放火忙,齊聲叫喊鬧一揆。


    不是下間能領導,那容穢民舞翩躚,共產盛會喜空前!


    夏小星將這詞《浣溪沙·火樹銀花不夜天》吟了兩遍,自我陶醉之餘,越發覺得自己很是了得,很可能具備天才革命家的潛質,這要運用得當,時不時煽動發起個‘一向一揆’、‘土一揆’什麽的,妥妥是條發家致富的捷徑啊。


    現在他有些明白一向宗那些講師為啥動不動‘弘法’,到處掀起一向一揆,後世宣傳他們是宗教革命家,為窮苦百姓謀福利,也隻有大頭鬼才信,反正夏小星是不相信啊。


    夏小星就這樣坐在山坡上,眺望著堺南的火樹銀花不夜天,自吟自樂一直等到黎明時分,副將鳶千代才讓葛二蛋給家主夏小星傳話;


    言說已肅清殘敵,繳獲米糧物資極多,聚集在倉庫前的民眾也極多,請家督大人移陣堺南倉儲區,處置物資發放之事。


    夏小星聽到這裏便清楚,因為昨夜參與一揆的窮苦百姓太多,他們搶掠村舍所獲不多,所以都湧到倉庫去了。


    鳶千代的天狗赤備不過七八百人,而聚集在倉儲區的窮老百姓可能至少一二萬人,一旦應付不當,人潮湧動之下,這八百人可能瞬間就被衝散崩潰,甚至踐踏而亡。


    所以夏小星當即立斷,立即命嘎子葛二蛋先快馬奔迴,將糧倉米庫打開一兩間,任由百姓自行搬取,不限往來次數,能拿多少拿多少。


    他自己也趕忙督帥六百多名後備隊,急行軍跑步趕往堺南倉儲區。


    也算他處置及時,等過了大半個時辰,他緊趕慢趕率隊來到倉儲區時,隻看到高高興興、來來迴迴背糧食的流民百姓,沒發生讓他擔心的踩踏哄搶事件,這才讓他長長籲了口氣。


    接著他就打馬進了庫區,就被一排排,一棟棟縱向排列的巨大倉房震驚了,儲存的糧食總儲量他根本估不出數值,單是一間糧倉的存糧就夠幾千人吃上一二年,而這樣的糧倉至少有百八十間!


    吃不完,根本吃不完!


    夏小星悲觀的估計,下間家的水軍用那四十艘小船運上一個月,也未必也運走堺南倉儲物資的十分之一。


    故而夏小星當即傳達命令,讓鳶千代分派軍卒,查勘所有庫房,隻登記封存最有價值的軍資、武器與鎧甲具足,其餘庫房全部開放,任憑窮苦百姓不限數量的自由搬取,拿迴家中安居度日。


    而他私下裏也安排信使,給花屋的本間幸之助去了封急信,讓他盡量安排更多的人員,騰空更多的庫房用來裝貨。


    船隻方麵,夏小星決定調用家船眾的百餘艘破船,加入到搶運物資的船隊中去,付給的薪酬異常豐厚,即每艘家船幫著下間家搶運三船物資,就獎勵一船米糧,多運多得,運完自取。


    當然,夏小星不可能搶運一個月物資,這樣大張旗鼓的運輸,就算再隱秘也會被會合眾察覺,所以他隻打算搶運三天四夜時間。


    時間一到,他就會領軍撤離堺南,臨走時放一把大火,將帶不走的物資付之一炬,順便毀滅證據,毀屍滅跡。


    不得不說,堺南倉敷的麵積極為廣大,而在巨大的倉房裏甚至可以跑馬,夏小星縱馬在堆滿軍資軍器的庫房裏奔馳,心裏那種愉悅感和滿足感難以言表,即使一夜未眠,也不覺得絲毫倦怠,反而神采奕奕。


    這壞種興奮難耐,便想有個特殊的慶賀方式,正巧他巡遊到碼頭棧橋時,看到一個釣魚老叟停舟靠岸,手裏拎著一竹兜鮮魚。


    他便喚住了老叟,扔出一塊價值五貫的銀鋌,買下這簍鮮魚,老叟得到銀塊驚喜不已,因為夏小星付的魚錢三十倍不止,實在太慷慨了,簡直就是扶貧之神啊。


    然而夏小星也有個特別要求,他要求老叟將簍中大魚的魚鰾摳出來,在水裏漂洗幹淨,去除腥味,然後把洗幹淨的魚鰾用一塊幹淨布包好,交給他就算完活,剩下的魚他也都不要了,隻把魚鰾揣到懷裏,便興衝衝離開了。


    搞得老叟在讓他身後頂禮膜拜,感謝他的大慈大悲。


    夏小星騎馬馳迴倉房後,便找到正在督管軍務的姬君鳶千代,不由分說就把她拉上自己坐騎,言說有緊急公務,便兩人共乘一騎,來到倉儲區深處。


    然後他屏退了左右侍衛,讓他們遠遠的站崗執勤,便拉著鳶千代走到一個堆滿糧袋的角落裏,以米袋為床,將猜出他意圖,立顯羞澀的鳶千代傾倒在糧垛上,褪去了衣甲,便要行那不軌之事。


    鳶千代急忙提示道;“夫君且慢,妾身餘毒未清呢!”


    家主夏小星掏出布包,取出魚鰾套上,嗬嗬賤笑道;


    “夫人放心,本夫君已經有萬全之策了,讓我們好生慶祝一下勝利吧,我心心念念的小馬駒!啊哈哈哈哈------”


    癲狂笑聲中,無恥家主提前得償所願,便開始縱情狂歡。


    沒有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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