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那就說說你的看法和意見吧,說錯了也無妨。”


    家主夏小星態度很是溫和,因為謀略討論階段,必須要集思廣益,尤其是熟知內情的人意見很重要,夏小星雖然蔑視晏九郎的為人,但很看重他的情報能力。


    事關自己生死,晏九郎口齒伶俐,立即開始了詳盡解說並提供參考建議,他看出來夏小星雖然很有謀略和決斷力,但是風月場上的規矩和情事卻是一知半解,所以解說的很詳盡;


    原來,“裏茶屋”也是京堺一種特色營生,是一種專供高端貴客掩人耳目,男女幽會的隱秘妓所,所以不會設置在繁華的町道上。


    通常為了行事隱秘,一般檔次的“裏茶屋”都坐落在揚屋町、角町、京町二丁目等比較僻靜的裏通之中,由藝人、幫間、引手茶屋的見番(皮條)介紹男女認識,暗通款曲。


    而高端的“裏茶屋”則類似後世高級會所,專門接待富商豪客,高官顯貴,通常都會設置在毗鄰河渠的京堺角町,一是風景秀麗,空氣涼爽,二為了方便出入,高端客戶可以坐船前來,與不能拋頭露麵之人幽會密談。


    經過一番商討,夏小星選擇的埋伏地點,就是這麽一處裹茶屋,熟知地頭的晏九郎告訴夏小星,這類茶屋裏通常都有條密道,幽會完的客人可以直接走密道乘船離開,非常隱秘便捷。


    晏九郎說唯一不利的,是這裹茶屋距離岨口屋很近,隻相隔了兩條街,大概隻有一町半的距離,大約一百五十米,如果爆發了戰鬥,岨口屋的眾多打手可以迅速趕來支援。


    對此,夏小星表示不需擔心,他會把人手分成三部分;他先帶領精銳埋伏在裹茶屋裏,襲殺岨口顏役及隨從,同時鞣村獵手全部配備弓箭,埋伏於岨口屋通往裹茶屋的必經之路上,從街道兩旁射殺前來增援的浮浪子們。


    第三部主力人馬由花屋用心棒組成,他們埋伏在裹茶屋外圍,負責關門打狗,堵截包圍敗逃的敵人。


    本來京堺市內,會合眾是嚴禁商屋之間械鬥的,然而此戰關乎下間家盛衰存亡,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本間幸之助隻能率眾參戰,嗯,蒙麵匿名。


    功成事後,夏小星會以刑部少宰的名義出麵幹預,介入町番所奉行的辦案工作,呃,其實就是混淆是非,毀滅證物,掃尾結案時絕不會提到半句花屋字樣。


    分析過後,家主夏小星總結了兵力對比;本著交戰即決戰的傳統押寶思想,他自己直屬麾下有鞣村獵手三十八人,囚徒新兵十六人,再加自己和鳶千代,還有般若五人組,一共六十一人全部投入戰鬥。


    本間幸之助的花屋用心棒大約三百多人,然而不適合參戰的鐵炮手占了一半多---呃,要是在堺町內乒乒乓乓大肆放槍,那是公然破壞規矩,徹底掃掉會合眾的臉麵。


    有此實力的商屋就那麽幾家,彼此沾親帶故,稍微調查一下,就知道誰家沒有參與,用排除法就能排查出嫌疑對象,確定誰是肇事者,事後也不用解釋了,花屋可以直接卷鋪蓋滾出京堺了,否則就會被會合眾聚合三千挺鐵炮,武力驅逐出境。


    這樣一來,可用人手就有限了,在駐守湯屋的五十名護衛全部調迴的前提下,花屋可以抽調作戰的精銳,最多百人左右。


    也就是說,夏小星此戰能集結一百七十人裏,其中一多半是沒殺過人,沒打過大仗的保鏢用心棒,戰鬥力堪憂。


    而據晏九郎述說,顏役僅在岨口屋就供養著百十名浪人骨幹,藏有七八十挺鐵炮,周圍著街麵上還散布著二三百博徒眾,隨時聽候差遣。


    這就意味著,岨口顏役僅在家門口就能聚集三四百部眾,兩倍於夏小星的兵力,而且若衝突稍久,戰事拖延,周圍街町的浮浪人都趕過來支援老大,岨口顏役召集的浮浪子,渡世人絕對會超過千人之數。


    晏九郎久在顏役兇威下討生活,說這番話的時候,一副膽戰心驚的模樣。


    經過他這番對比,不禁讓屋內眾人覺得雙方實力懸殊,有些喪失鬥誌,無法對抗的感覺。


    “哈哈哈---啊哈哈哈---”


    家主夏小星聽了卻哈哈大笑,極為藐視,極為不屑的嘲笑道;


    “鼠輩雖多,有何可懼!都是些忘八賴漢,土雞社犬,欺軟怕硬,趨利忘義,隻會趴在婦人身上蠅營狗苟,想當初我初入堺町,就當街宰殺十餘浮浪子,驅散百餘博徒眾,如趕嗡嚶腐蠅耳!”


    這話頭一提,本間奸商連連點頭附和說;“確有其事啊!家督大人當年初來乍到,有十幾個,不!上百個浮浪子攔街擋路,被大人縱馬提槍殺個來迴,便死傷枕集,逃亡殆盡,鄙人還花費了幾十貫清潔費哩,屍首又髒又臭,真是穢如腐蠅!”


    眾人聽了,便是一陣哄笑,晏九郎跪在那裏,神情很是尷尬,他的出身是更不堪的妓館忘八,外加還是博徒眾,見世番(妓夫),屋內眾人何嚐看得起他這拉皮條的,對他更是不屑一顧,若不是今天要用他,恐怕他都不配在屋內跪伏,連他妹妹玉子也感同身受,默不作聲。


    唯有約瑟夫教士麵色憂鬱,神情疑惑,似乎聽不得殺戮事,又不明白夏小星為何不放自己離開,還要列席參會,參與殺戮密謀。


    接下來,家主夏小星就長篇大論,詳細闡述了他的戰略構想;


    在他看來,就是因為裹茶屋距離敵巢太近,所以會給岨口顏役一個局勢盡在掌握的安全感,更容易調虎離山,讓他親自出馬。


    就因為他門徒眾多,一聲招唿手下便會源源不斷匯集而來,所以當他聞知豪商挾玉子出現,包場就在隔街的裹茶屋裏,行將品占玉子初春之時,那還不像割他肉一樣暴怒,必會第一時間召集身邊心腹,火速趕來裹茶屋。


    所以岨口顏役第一波帶來的隨從,大概就五六十人,而且裹茶屋就在他的老巢附近,在人數占絕對優勢,自覺掌控局麵的錯覺下,他不會刻意攜帶鐵炮,最多帶幾支輕便手銃。


    夏小星在裹茶屋內外布置了一百二十人,自己親自領隊作戰,就是營造引鱉入甕,關門打狗的局麵,隻要岨口進了裹茶屋,肯定有來無迴。


    迅速解決掉岨口顏役,剩下的博徒眾便群龍無首,一波波湧來的幫手無組織無紀律,隻能是添油式的一波波送菜,在刀風箭雨下仆倒一片。


    夏小星的第二步就是在裹茶屋布好口袋,分批放入,分割殲滅,每批圍殺掉三五十人,完後再放入下一批。


    三十八名鞣村獵手在外圍埋伏,遠程射殺削弱增援之敵,直到把引來的博徒眾屠戮幹淨,岨口屋的惡徒消磨一空,而後輕鬆接手整座遊郭。


    夏小星最後動員的話很鼓舞人心,隻見他跳將起來,手舞足蹈的比劃道;


    “諸君,勝利唾手可得,富貴就在眼前!屆時我方兵力是敵人三倍!


    而且咱們有備而來,人人披甲,刀槍雪亮,弓矢足備,而那顏役帶著一群衣衫不整的流氓博徒,如何是我等一合之敵?


    到時候大夥兒奮力殺賊,割馘(耳)計功,可不要手軟啊!”


    “哈!”“嗨!主公放心!”“哈哈!”


    家主夏小星一番話,將般若眾撩撥得熱血沸騰,戰意高昂。


    俗話說君威將勇,常勝無畏,夏小星作為下間當主,臨陣衝殺在前,悍勇無雙,所向披靡,自然就帶起一股無畏無敵的氣勢!


    這樣的家主是鐵膽軍魂,但也意味著他將深陷血戰,身邊親衛本領不濟,就難免死傷,晏九郎跪侍一旁,望著自己妹妹玉子,不免憂慮重重;


    在他看來,夏小星真是個手段毒辣,心腸狠毒的兇惡官僚,他的計策以妹妹玉子為誘餌,全無憐惜之意,就算誘敵成功,激烈戰事一起,玉子就置身於亂軍之中,隨時會被流矢所傷,亂兵誤殺啊。


    如果失去妹妹玉子,自己就沒了賴以晉身的依仗,自己的武士夢想不就一切成空,還有什麽未來可期?


    一念及此,他不顧畏懼,跪伏在地,恭聲唿喊道;“家主大人恕罪!小的晏九郎誠惶誠恐,鬥膽還有一句諫言,玉子為餌之事,還請大人判明利害,再做決斷!”


    歡騰的氛圍被他一嗓子打斷,屋內眾人都有些惱怒,般若三郎更是怒目圓睜,怒斥道;“八嘎、無禮!你個浮浪子,一再無禮,讓你發言已是破例,如何敢質疑家督大人決策,端是討打!”


    “哎---三郎,嘛歹!可以發言,讓他說話。”家主夏小星擺手阻止,微笑道;


    “本家督說過,與會者無論尊卑,盡可暢所欲言,有奇謀妙計者重獎,就是無用甚至說錯了也無妨,言者無罪,不予追究。”


    “多謝大人!”


    晏九郎又鞠一躬,他不敢稱唿主公,盡量謹慎說話,但是應該說的話,他必須說出來,如果夏小星不考慮他妹妹的安全,他不介意暗中再背叛一次,將夏小星的計謀向顏役和盤托出,於是他開口建議道;


    “大人容稟!小人妹妹是左馬助大人心儀之人,曾許諾一千五百貫贖身為妾,如果帶去裹茶屋很是危險,戰鬥一起,難保安全!


    小人鬥膽建議,將玉子留在花屋,另選一相似女子,代替前往!大人保全了玉子,日後或是納為侍妾,或是交與左馬助,換取一千五百貫的傳家寶,豈不美哉?”


    不得不說,晏九郎說話切中了財富要點,屋內眾人紛紛點頭,都覺得很有道理,家主夏小星嗬嗬一笑,也是正中下懷,原來他心中已經有了合適人選,不過他還是想聽聽晏九郎的建議,頷首笑問道;


    “說的不錯,我的計劃可以調整一下,令妹的花容玉貌自然不能辜負,要是戰鬥中有所傷損,是太可惜了,你既然提出建議,想必有了替換人選,否則不會廢話吧?”


    “哈依!大人,正是這樣!”晏九郎又鞠了一躬,轉身麵向陪侍在他妹妹身邊的繪子,神情懇切的說道;


    “繪子,你不是說想一直跟隨我,願意為我做任何事嗎!現在就有一個件事,事關我終身事業的大事!拜托了,請成為我妹妹的替身吧!”


    此言一出,室內為之一靜,每個人都不說話了,神態各異,默然看向了繪子,那個十五六歲,不諳世事的首飾匠女兒。


    “啊---九郎哥哥,你---說什麽?”繪子霎時瞪大了眼睛,有點不可置信的開口發問,她再不諳世事,也知道做玉子替身,那可真是九死一生!


    晏九郎神情鄭重,向繪子大禮相拜,充滿深情的望著女孩眼睛道;


    “繪子!你不是說願意跟我離家出走,跟我走遍天涯海角,不管為我做什麽事情,都無怨無悔嗎?現在就是證明你真心的重要時刻了!


    繪子啊繪子!你應該知道玉子妹妹對我仕途有多重要,她不容絲毫閃失,否則我不能出人頭地,活著還有什麽意義!


    答應我吧,繪子!犧牲你的性命,證明你的真愛,成全我一次吧,下輩子我會做牛做馬報答你的!”


    全屋人鴉雀無聲,在座的每個人都屏住了唿吸,生怕影響姑娘的決定。


    繪子望著晏九郎英俊的麵孔,那殷切漲紅的眼眸,仿佛灼痛了少女之心,她的眼睛慢慢溢滿了水汽,晶瑩冰冷的液體漫下清瘦的臉頰,滴滴落落的傾下,浸濕了麵前的榻榻米。


    然而她閉上眼睛,用力抿了下眼瞼,擠落了殘餘的淚水,不再看跪在麵前的晏九郎,轉向夏小星俯身施禮道;


    “少宰大人!繪子願意作為玉姬替身,前往裹茶屋,雖死不辭。”


    “繪子,萬分感激,你真是我的福神啊!嗚嗚嗚------”


    晏九郎對著繪子拜伏在地,激動的痛哭連連,不知為何,大夥兒覺得他的哭聲很刺耳,很特麽可恥啊。


    可是,屋內無論男女,也沒人出聲反對,因為大夥兒同時又想著,不管怎麽說,既然繪子心甘情願,這也符合家族利益,那就這麽定吧。


    “呃哈哈哈---有趣啊有趣,無恥啊無恥,啊哈哈哈---太缺德了,太無恥了,自愧不如啊---啊哈哈哈------”


    就在大夥兒默認結果的時候,家主夏小星卻突然大聲笑了起來,而且越笑越開心,越笑越大聲---


    嗯,是啊,能找到一個比他夏小星還無恥的,的確比大海撈金還難,值得好好慶賀一番,從此不再孤單啊。


    在麵麵相覷的目光中,家主夏小星霍然收住笑聲,冷哼著說了一句話;


    “繪子想當替身,本家督不同意,想為本家效忠麽,她還不夠資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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