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涉微微一愣,晉陽也不禁一怔,兩人對視一眼,都站定在原地,沒有立刻上前。


    永王說完那一句,也不管薑沅作不作答,便轉頭招唿晉陽,「走了。」


    晉陽顯然十分震驚,聞言嗯了一聲,匆匆跟薑涉道了個別,便跟上永王去了。


    薑涉倒並沒有多麽震驚,隻道是這小王爺想一出是一出,瞧著薑沅無聲行到她身旁,但向她一笑,伸手拿過架上長弓,「既是徐公子走了,左右今日無事,不如咱們來比一迴。」


    她說過的,要護她周全,隨她心意,那便不計後果。


    薑沅卻不動彈,隻低聲道:「是阿沅錯了,阿沅不該……」


    「噓——」薑涉輕輕將手指按在她唇上,「好啦,專心點,輸了的要給阿延寫信。」


    薑沅看著她將長弓張滿,沉默了好一陣,方才再度開了口:「……少將軍欺負人,我、我怎能贏得了少將軍?」


    薑涉笑眯眯地偏頭看她一眼,「事在人為呀,再說了,阿延可想你了。」


    她信手又抽出一支羽箭,袖中未揣好的請帖卻輕飄飄的落了地,燙金的字在暖陽下閃閃發光,她一眼瞥見,心思便不由倏地一沉。


    晉陽……會甘心麽?


    如果是她,文韜武略都不輸男兒郎,會甘心就這麽草草嫁為人婦麽?她不會,晉陽或許也不會。


    可紫禁中的囚鳥,又如何飛出這片皇城?或許……晉陽也存了另一樣心思,如果嫁的人是她,或許就有機會,能一起到邊關去罷?


    若是跟她定下君子之約,假許婚姻,互不幹涉……


    漠北……大漠,孤城……縱算是眼下議和,那一戰卻終歸不可避免,她想迴去,想親自練兵,想那時能立於朔風飛揚的沙場,而不是躲在這春風和煦的京城;想看那大漠裏紅日又圓,孤煙落雁,想策馬馳騁,不知天地寂寥,而不是縮在這小小校場,等著去赴一場烏煙瘴氣的宴。


    她將那請帖撿起,不自覺地微微用力捏起,笑容凜冽又沸騰,最終卻隻是輕輕鬆開手,展平那幾道摺痕,再揣進懷裏,向薑沅一笑。


    長弓拉滿,箭矢若流星疾去,一、二、三……不需看,也知悉數正中紅心。


    原來她,分明還是記掛此事。


    可她不該如此,這不過是她一廂情願,晉陽未必就這般想,若她真對她有那麽一點情愫……不,事情還不至就到那一步……昭寧帝,應當不會逼迫於她罷?


    是啊……他不至如此。


    她放下弓箭,看向薑沅,勉強笑了一笑,「是阿沅輸了。」


    薑沅低低地嗯了一聲,「我、我去寫信。」說罷,她竟真的就擱下弓箭,轉身而去。


    薑涉倒不禁微微一怔,她自覺方才失態,以薑沅之細心,本該瞧出她情緒有異。不過轉念便覺這樣也好,就也未再多想,收整了弓箭,跟著去瞧她寫成什麽樣子。


    是夜無話,次日徐速仍同何定一起過來,進門便將永王拐著彎子罵了一通。何定隻在一旁苦笑,說他也不怕說曹操曹操便到。


    徐速但道無甚可懼,聲音卻還是悄悄地放低了些許。不過那拉不開弓的小祖宗總算是沒有再來,非隻何定直唿萬幸,薑涉也是鬆了口氣,她也不想同他打交道,陰晴不定,著實累人。


    再過幾日,殿試期屆,他們二人亦再顧不得登門。待到殿試過後,金榜一出,她遣薑勇送去賀禮,也隻匆匆見過二人一迴,聽說是往各處赴宴。


    這段時日京中確是空前熱鬧,打馬遊街、瓊林宴飲,不知成全多少寒窗才子,又成全多少秀麵佳人。何定同徐速交遊廣泛,今番金榜題名,自然少不得許多應酬。


    她倒也並不太在意,隻是又空閑出一段時候,到底還是難以打發,就常與薑沅出門走走。


    往茶樓酒肆一坐,立刻便能聽得不少更有趣消息。今科狀元果然是杜家公子,何定也如願做了探花,無緣再去做他的閑雲野鶴。徐速在武舉那邊果然毫無敵手,成了狀元,領京都衛的差事,做了副衛。


    今次頭三甲都沒有外放,有人道是聖上恩典,有人道是國丈求情,還有人道是國師卜得一卦。不過歷來頭甲是入翰林,這位杜家表兄卻繼續特立獨行,當場求了大理寺的差,也不知他意圖何在。


    不過這位表兄離家日久,究竟是與她幹係不大,她便也沒太在意,倒是珮鳴那邊終於遞來消息,說她已經尋到薑廷,兩人都還平安,講了許多路上見聞,又道石頭教總歸不成氣候,終會邪不壓正……但東拉西扯,卻始終不提歸期。


    薑涉心頭雪亮,也不多問,隻將薑勝如期北上的事原原本本寫下,托那九幽弟子送迴信去。


    但既知她消息,她總歸是略微安心了些。


    這般安閑的日子過得飛快,幾乎在她不知不覺之間,薑杜氏已從清涼寺迴來,接著便是如期而至的太後壽辰。


    說來薑涉其實許久未曾入宮,那瓊林宴也給她推辭了去,今日隨著宮人步入大殿,隻覺滿眼盡是一片繁麗富貴,怎地也不似晉陽口中所謂的普通家宴。


    國庫虛空……卻仍起奢靡之風麽?


    她心中微微一刺,情不自禁地抬頭看向昭寧帝,然則高台威儀,數丈相隔,她終是瞧不清他神色,也隻得收斂目光,勉強綻出笑意,與薑杜氏一同俯身行禮。


    杜太後竟是親自下堂來扶,請她母女上座,她看薑杜氏推辭不過,就也依言過去坐了,誰知杜太後竟還未肯放她,親熱地挽住她的手,將那滿殿人一一地指給她認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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