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事兒,我閉著眼也能剪。”“廢話,我也能啊。可剪的不是指甲,是手指!”“哈,好吧。”她吐了吐舌頭說。我看見不遠處有一盞路燈,下麵還有一把長木凳,就拉著她過去。她捏著我的手指,慢慢地剪著。我玩著她的頭發,盡量轉移注意力。可還是緊張得不斷說:“啊,慢點!”“往上一點!”“小心,別剪著肉了啊。”“剪著肉又怎樣?”


    “疼啊!”“我又不疼。”“我擦!”看我的手指十分僵硬地抗拒著,她說:“別動,別動,這麽沒有安全感的孩子。”“對啊,本來就沒有安全感。”不怕,以後姐姐罩著你了。”“多謝!”看著她那麽認真的樣子,我又忍不住貼近了些,親了下她的耳根。她抬起頭,竟然有點溫柔地問:“怎麽啦?”“從小到大,從來沒有女孩兒,給我剪過指甲呢。”


    “那,是不是很感動呢?”“嗯。如果你給我剪腳趾甲,我會更感動。”她一字一頓地說:“去,死,吧!”看著我十根光禿禿的手指,她才滿意地拍拍手:“這下好啦!”“好癢啊。”“我給你磨磨吧。”她又用指甲銼把它們磨平了,還輕輕吹了一下。“小蝶?”“嗯?”“你好可愛啊。“我發自肺腑地讚美。她撅著小嘴說:“你才可愛,你全家都可愛!”


    “哎,我這可是誇你啊。”“我也是呀。你誇了我自己,我誇了你全家。怎麽樣,誇我不吃虧吧?”“嗯。變態,以後多誇誇。”我把披在她身上的外套,又裹緊了些。臉貼著她的頭發,輕輕閉上眼,她也不再說話。等我睜開眼的時候,才發現她快睡著了,眼角還帶著淚痕。用手指在她鼻子上,輕輕刮了一下。


    她問:“幹嘛?”“幹嘛要哭?”“沒有啊。”我點著她的眼角說:“這是證據。”“嗯,我想媽媽了。”她突然悄聲說。“真奇怪,為什麽要想?”“小孩兒,難道你就不想媽媽嗎?”“額。很小的時候想過,現在早就不了。”“為什麽呢?”“並不是任何事情,都有原因的。”“我最愛媽媽了,應該也沒有原因吧。”她說。


    “為什麽最愛媽媽,那你爸爸呢?”“就是最愛媽媽。和媽媽比起來,所有人都不重要了。”“為什麽呢?”“因為是媽媽,所以是最愛。”“沒有邏輯。”“感情需要邏輯嗎?”“不知道。”“小孩兒,告訴我你最愛的人吧?”“不知道。”“說。”“好吧。或許以後,我會愛上好多人。或許不到臨死的那一刻,永遠都不知道,自己最愛的是誰。”


    “打死!”“打死?”“嗯,打死你!”“為啥?”“因為現在你不知道,自己最愛的是誰。而且以後,你竟然還要愛上好多人!”“現在知道了啊。”“是誰?”“是你。”“哈哈,打死我也不相信啊!”“哈哈。打死我,我也不相信。”“嗯哼,就知道你騙我。”“當然,是騙你啊。”“反正我已經習慣了。”“我也正在習慣。”


    在這個世界上,你拚命去追求某些東西。最後卻得到了,另外一些東西。或許它不好;或許它很好;或許比你最初追求的東西還要好。甚至,它就是最好的!但你還是,不開心,不快樂,不幸福。因為,它不是你追求的,它不是你想要的。至少它不是,最初想要的。


    我也曾經拚命追求過,得到的隻是滿身疲憊。所以我告訴自己,或許一切都不是那麽重要,包括愛情。這個世界上,如果沒有讓人幸福的愛情,就會少了一大半的痛苦。我克製自己,不再去追求某些東西。其實沒有任何人,理所當然一定該得到什麽。有些東西,得到了是恩賜,得不到是自然。就像詩人說的那樣,得之我幸,不得我命!


    如果你一輩子,都隻在一個地方。那你永遠都會認為,這裏就是世界的中心。對現在的我來說,麗江就是世界的中心。我不想離開這個世界,因為離開了,世界就不存在了。而現在我們需要離開,風太涼,夜太晚,於小蝶不太清醒。我晃晃她的肩膀:“小蝶,該走了吧。”“我不想動。”她打著嗬欠說。


    “豬啊,你怎麽這麽懶?”“我不想動的時候,連手指都不想動。”“那怎麽迴去?”“我說我不想動的時候,我男朋友就會說,不想動就不要動,我給你做好一切。”我突然不知道說什麽,於是就保持沉默。她眯著眼說:“他對我很好,真的很好呢。”“然後呢?”“我把他甩了,就沒然後了。”“額,你喜歡他嗎?”


    “不知道,應該算是喜歡吧。可我從來沒有,深深愛過哪一個男孩兒。”“你談過幾次戀愛?”“五六次吧。隻有一次,超過了三個月。”“額,哪一次?”“最後一次。”“為啥分手?”“原因不明。”“你不是個清純的孩子啊。”“清純能當飯吃嗎?”“好像不能,可是……”她打斷我:“不要可是。我曾經很清純,真的。”“有多清純?”“像純牛奶,不,就是純淨水。”


    我有點敷衍地說:“是嗎?”“是。但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純,就是蠢!”“那麽,女孩兒還是純點好,男孩兒也一樣!”“純了容易被騙,被騙了就變不純了。罪魁禍首,還是豬狗不如的男人呀!”“額,除了我。”“不除。”“我又沒騙。”“不是你不想騙,而是沒有機會。”“我擦,我還真有!”“反正我不相信。”“反正我是真信!”


    她又閉上眼睛說:“好吧。小孩兒,我真的不想動。”“那怎麽辦?”“你背我吧。”我趁火打劫:“有什麽好處?”她朝我傻笑著說:“你背我迴去,我就嫁給你!”“那就,不背!”“為什麽?”“作孽啊,我才不結婚呢!”“為什麽?”“給你念一首詩吧。”“念!”“青絲困落一春綠,白首窮盡三秋紅。夫亦空兮妻亦空,黃泉路上不相逢!”


    “好詩呀,誰寫的?”“前兩句,我寫的。”“詩人!”“你才詩人,你全家都詩人!”於小蝶又輕輕打了我一拳,歪著腦袋想了想說:“算了,那就不嫁你了。我做你姐姐吧?”“不行。”“為什麽?”“受益人還是你啊。”“額,那怎麽辦?”“請我吃飯。”“就這麽簡單?”“沒那麽簡單,請三頓飯!”“成交!”


    我背起了於小蝶,忽然想起這是我第一次,背著一個女孩兒。背上的她,暈暈地說:“走快點,走快點,不然我就紮你!”肩上猛地一痛,我忍不住喊了一聲,把一個路過的女孩兒嚇了一跳。我說:“於小蝶,你這個混蛋!”我迅速抽出一隻手,把她手裏的東西奪下來。原來是一個耳挖,一頭尖尖的。


    估計自己被紮出血了,她卻還在幸災樂禍地說:“小孩兒。沒關係,我書包裏有創可貼。”“啊!死變態!”“這是我男朋友,送我的禮物。”“額,怎麽又是你男朋友?”“本來就是他啊。”我莫名地憤怒了一下,隨手把那個耳挖扔進旁邊的玉河裏,還罵著她:“貼,貼你妹!”“你還我!她低聲說。“我給你買個,更好的!”


    “可是,和那個不一樣了啊。”“幹嘛要一樣的,要更好的!”“好吧。不要一樣的了,要更好的。”我背著她走著路,她在我的背上唱著歌。唱了一首歌後,又開始說她的男朋友,或者說前男友。她說:“嗨,他要來麗江看我。”“不讓他來。”“為什麽?”“就不讓他來!”“一般我不會拒絕,這種過分的要求。”


    我問:“他要坐什麽來?”“和交通工具還有關係嗎?”“有啊。不同的交通工具,不同的死亡方式。”“額,啥意思?”“坐飛機,就摔落;坐火車,就脫軌;坐輪船,就沉沒。”“額,步行來呢?”“被打死!”“被誰打死?”“山賊,城管,黑社會!”“小孩兒,你太壞了吧!”“我本來很善良。”“現在為什麽這麽壞?”“因為愛情。”“哈哈!”“哈哈!”


    到客棧門口時,我都快累死了。她在旁邊悠閑地站著,看著我說:“小孩兒,謝謝啦!”“為了三頓飯,不客氣。我迴去睡覺啦。”“嗯,晚安。”“安。”我獨自走了幾步,迴頭看了一下,她依然站在原地不動。見我迴頭,她笑著招招手:“迴來。”“幹嘛?”我邊問邊走了迴去,於小蝶伸出雙臂說:“抱抱。”


    我就抱住了她,她用拳頭輕輕敲打我的肩膀。一分鍾後,她說:“小孩兒,謝謝你陪我。薩吆哪啦!”“嗯嗯,薩吆哪啦!”她突然換了一副沉鬱的表情,頭也不迴地走進了客棧。剛才那些美好的感覺,頓時就煙消雲散。飄飛在古城的角落裏,流浪在麗江的夜空下。安全,充實,溫暖,也許那就是幸福吧。


    於小蝶轉身的那瞬間,時間凝固了,空間也變形了。我覺得,我這輩子一直在做夢。一個接一個的,以溫暖開頭,以淒涼收尾的夢境。而且我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醒。我曾經也隻願,一生隻愛一個女孩兒。可是失去了那個女孩兒,我卻開始放縱自己了。放縱愛情又算什麽,我連生命都可以,毫不猶豫地放縱。隻是我以為,這樣就可以把她忘記。


    然而很久以後,我才終於明白了,喜歡和愛的區別。喜歡一個人,是有條件的妥協;而愛一個人,是無條件的投降。我不是偶爾妥協的君王,我是一直投降的將軍!哪怕這世上沒有永恆的幸福,我也想給你刹那刹那,相續不斷的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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