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原本打算尋個乞丐,結果轉了三圈也沒找著一個,沒法子,隻好隨手雇了一個路過的挑夫,讓他替自己去新學堂要吃食。


    挑夫當然沒二話,可惜被徐安拒絕了。


    挑夫緊張地看著皺著眉的蔡斌,試探道:“你不會不付銀子吧?”


    蔡斌從懷中摸出一塊碎銀,隨手丟過去,不耐地揮了揮手。


    挑夫生怕他後悔,趕緊跑了。


    接下來蔡斌又尋了一個瞧著就行色匆匆的讀書人,結果又讓徐安給拒了。


    這下蔡斌再不敢尋人了。


    在外頭曬了半個時辰,結果一無所獲,蔡斌迴去的時候一臉的晦氣。


    下午思來想去,他又尋摸出了一個法子,有點冒險,但這是唯一的法子了。


    傍晚下值的時候,蔡樂賢從衙門一出來便瞧見自己那個不省心的好大兒立在門口。


    他立刻板起了臉,“你不在國子監好好讀書,來衙門做什麽?”


    蔡斌此刻完全沒了在國子監裏的大少爺模樣,笑得十分諂媚,“爹,我今日身體不適,告假了,眼下腹中空空,您不是一直說禦膳房吃食一絕嗎,兒子想嚐嚐。”


    上迴蔡斌告假便是因為身體不適,所以蔡樂賢臉上的責備之色立時便消去了些,“你老子都出來了怎麽好再迴去?”


    蔡斌立刻捂著肚子開始裝病,他自小便會這一招,因此裝的極像,把蔡樂賢都給唬住了。


    最後當然是依了他。


    提著食盒從衙門出來的時候,撞見了幾個同僚,雖說這也沒什麽,但蔡尚書還是臊得紅了臉。


    蔡斌欣喜若狂,若不是要在他爹麵前顯得穩重,他在路上就把食盒打開了。


    好不容易挨到了迴府,蔡斌立刻帶著食盒躲迴了自己屋裏。


    蔡尚書本來還想教育他一番,結果一轉頭影子都沒了。


    今日禦膳房供應的是缽缽雞和酸辣雞腳,搭配一份涼皮涼麵,再加一份冰奶茶。


    竹吸管剛剛做好,禦膳房還特地配了一根。


    食盒一打開,蔡斌的眼睛就亮了。


    唔真香。


    京城這幾日熱得很,午時他又在外頭曬了半個時辰,熱氣到現在都沒下去。


    於是他二話不說,直接端起白瓷盞猛灌了一口,嘴裏被涼氣刺激了一下,下意識捂了捂腮幫子。


    但滋味卻是極爽的。


    蔡斌拿起吸管看了看,然後試探著把它放入白瓷盞中吸了一口,沉在底部的珍珠圓子一下子滑入口腔。


    蔡斌吃的嘖嘖稱奇。


    難怪他爹那個倔老頭子都誇得天上有地上無,確實驚豔。


    蔡斌又換了筷子伸向邊上邊上那幾隻。


    就在他沉浸式幹飯的時候,房門突然被他爹敲響。


    蔡尚書猶帶著幾分關切,“斌兒,可要叫大夫來替你瞧瞧?”


    他以為兒子是身子不適躲在屋裏。


    蔡斌忙把嘴裏的東西咽下去,高聲道:“不用了爹,我好些了。”


    蔡尚書應了一聲,“方才帶迴來的食盒放哪裏了?”


    好不容易帶迴來,當然要給家裏人都嚐嚐。


    蔡斌盯著被自己吃空的幾個盤子,默了默。


    “怎麽了?”


    “爹,”蔡斌拉開門,心虛道:“食盒?我沒瞧見啊。”


    蔡尚書可不傻,屋裏這熟悉的氣味他一聞就曉得。


    “趕緊拿出來,你祖母阿娘她們可都等著呢,你身子不適哪能用這麽多?”


    蔡斌:“……”


    眼見著蔡尚書要瞪眼,蔡斌趕緊折迴去,從櫃子裏把食盒取了出來。


    蔡尚書伸出手,蔡斌趕緊躲開,“爹,還是兒子來拿吧。”


    蔡尚書點點頭,心想這小子還算懂事。


    然而一刻鍾後他就不這麽想了。


    蔡老夫人和蔡夫人一見蔡斌,立刻把他圍住,說了好些心疼的話。


    蔡尚書在主位上坐下,其他人才紛紛落座。


    剛要招唿大家用膳,蔡尚書就瞧見蔡斌一副坐立不安的模樣,皺眉道:“你怎麽了?”


    蔡斌擦了擦腦門的汗,緊張道:“爹,我想起國子監裏頭有點事,我還是迴去吧。”


    蔡老夫人瞪了兒子一眼,埋怨道:“又沒外人,還板著張臉做什麽,瞧斌兒被你嚇的。”


    蔡尚書:“……”


    他咳了一聲,放緩了聲音道:“難得一家人在一塊用膳,你晚些再迴去吧。”


    蔡老夫人欣慰道:“這才對嘛。”


    可不知道為何,蔡斌頭上的汗冒的更多了。


    蔡尚書站起身,把手伸向了那隻大食盒,嘴上還帶著點驕傲道:“娘,這裏頭就是我常跟你說的膳食,都是皇後親自研製的食方子,外頭可吃不著。”


    蔡老婦人一聽,忙睜大了眼睛期待地看過去。


    其他人也是如此。


    “爹!”


    蔡尚書嚇了一跳,“咋咋唿唿做什麽,十幾歲的人了還如此不穩重,書都讀到哪裏去了?”


    連蔡老夫人和蔡夫人都拿不讚同的眼神看著蔡斌。


    蔡斌不敢開口了,隻能努力縮了縮,好讓自己的存在感小一些。


    可惜他再縮也沒用。


    蔡尚書把食盒打開,剛要接著給蔡老夫人介紹,臉上的笑容就僵住了。


    隻見原先堆得滿滿的盤子已是空空如也,唯有裝著缽缽雞的那隻碗沒空,蔡尚書定睛一瞧,氣的肺都要炸了。


    隻見裏頭隻餘著一大把空簽子,還有雞骨頭。


    裝有珍珠奶茶的白瓷盞不用說也是空的,從還滴著水的吸管就能看出來。


    蔡尚書震怒的咆哮聲站在府外都能聽得清清楚楚。


    緊接著便是蔡斌的哀嚎聲。


    因著蔡斌躲閃的時候太過矯健,蔡尚書一下子就識破了他裝病的伎倆,這下子蔡府可是熱鬧了。


    蔡樂賢把好大兒一頓暴打,第二日天還沒亮就把人綁著送迴了國子監,他親自跟著把人送到了國子監祭酒手上。


    從國子監祭酒嘴裏,他又了解到平日裏蔡斌夥同其他學子欺淩藺淮的事,當即又要把人帶迴去暴打,被好說歹說攔下了。


    朝堂上下也沒有秘密,這事兒很快就傳開了,蔡尚書一張老臉都丟盡了。


    晚上就寢的時候,秦川把這事說給路景聽,路景笑得不行,“怪不得上迴徐安說有人跑去討吃食,原來是他啊。”


    “嗯,蔡樂賢氣得不輕,已經三日沒去上值了。”


    這麽一出烏龍鬧下來,宮裏禦膳房的吃食又被大大的宣傳了一波。


    新學堂這邊的學子們簡直憂心忡忡:


    “國子監那幫公子哥兒該不會要和咱們搶吃食了吧?”


    “咱們自己都不夠,還要分給他們?”


    “國子監的學子們畢竟身份貴重,若他們家裏同陛下和皇後去說,這事兒多半能成。”


    “啊?我實在不喜歡那幫公子哥兒,他們每日都拿瞧下人的眼神瞧著咱們。”


    “可不是麽,我聽說他們國子監膳堂做出來的吃食難吃的緊,和咱們根本沒得比。”


    就在新學堂的學子們緊繃著心弦的時候,國子監這邊發布了一個通知。


    除去正常旬假和緊急情況,所有學子無事一律不得離開國子監,違反者嚴懲。


    新學堂的學子們這下可高興壞了。


    他們是高興壞了,國子監這邊可難受了。


    蔡斌的事剛傳開的時候,好些人就對禦膳房的吃食動起了心思,而且蔡斌給他們打了個樣,不好意思從新學堂這邊要,那讓自家祖父或者父親從宮裏帶也是一樣的,結果還沒來得及實施,人就給關起來了。


    以前聞著對麵的飯食香氣,他們還能安慰自己,味道多半也就那樣,起碼肯定比不上大名鼎鼎的福招閣。


    可現在蔡斌的反應就擺在他們麵前。


    蔡斌往日裏可沒少去福招閣啊,連他都如此,禦膳房的飯食得好吃成啥樣啊。


    有些事情就不能想,越想越抓心撓肝。


    更何況他們身邊還有個嚐過的藺淮,雖說他也隻喝過珍珠奶茶吧,但架不住藺淮故意似的鉚足了勁兒誇啊。


    不得不說,學霸一旦堆砌起辭藻來,那威力也是非常嚇人的。


    想象一下,這邊國子監的學子們吃著膳堂裏清湯寡水的膳食,那邊藺淮瘋狂誇新學堂的膳食。


    這場景多少是有點好笑了。


    於是一時間,國子監的學子們仿佛墮入了地獄一般,整日裏生不如死。


    就這麽煎熬著等來了旬假。


    晚膳的時候禦膳房同時收到了幾十個官員傳膳的要求,而且無一例外,全是外帶。


    餘山盯著滿桌的牌子,“怎麽迴事,為何今日外帶這麽多?”


    徐安笑得不行,“還能是什麽,國子監那頭放假了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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