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頓時暗唿了一聲不好,手腕立刻往相反方向一扭,那條魚便又逆時針重複了一遍方才的軌跡,這才啪嚓一聲落在了她左手邊的岸上。


    福哥兒不禁張著嘴驚呆了,連喊聲都停在了嗓子眼兒。


    這、這是釣魚?怎麽比爹爹練刀法時還好看?


    可他隨即就瞧見那條大魚還在地上亂撲騰,榮敏姑姑更是笑著喊他,讓他快去將魚撿起來。


    他立刻歡唿了一聲,便朝那條魚飛快的跑了過去,蹲下後還不忘伸出小胖手,啪的一聲就拍在了那條魚的腦袋上。


    那魚登時被他拍懵了,直挺挺的落在地上再也不蹦躂;他便揚起笑臉:「姑姑看我厲害不厲害?」


    「這是我娘教我的呢,我娘說若不先將魚敲暈了,魚身滑得很,一不小心便又會蹦迴水裏去。」


    顧欣湄笑著點頭誇讚他聰明又勇敢:「這可是條大魚呢,福哥兒都敢伸手敲暈了它,真是太厲害了!」


    她視線的餘光便在此時發現喜姐兒也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很是羨慕的看著這邊,一副極想過來瞧熱鬧的樣子,卻又有些猶豫。


    她便笑著扭了頭,伸手招唿小姑娘。


    「喜姐兒快幫弟弟遞個魚簍過來,等姑姑再釣兩條這麽大的,今兒晚上我們吃烤魚好不好?」


    她這話氣得莊朝雲忍不住啐她:「你是說我和震哥兒都是擺設,待會兒一條魚也釣不到了是麽?」


    也不待莊朝雲話音落下,顧震那邊也有魚咬了鉤。


    等他持著釣竿將魚逛累了,也是啪的一甩,那魚撲騰一聲竄出水麵,竟比顧欣湄那一條還大。


    喜姐兒這會兒剛幫福哥兒將顧欣湄釣上來的那條魚摘下來,姐弟倆正要合力往魚簍裏放。


    聽見動靜兒一扭頭,瞧見又有一條魚也在地上撲騰,小姑娘頓時放了手,撒腿就朝顧震身邊飛奔而去。


    等她到了那條魚跟前也不客氣,就照著福哥兒之前那個動作,伸手就狠狠的給了魚腦袋一掌。


    這小模樣兒頓時將顧震逗得笑起來,捧著肚子笑得上氣不接下氣。


    隻因喜姐兒不如福哥兒力氣大,別看她那一掌看似用了很大勁兒,那條魚還在用力打挺兒,而不是如喜姐兒期望的被敲暈了。


    再瞧見喜姐兒一臉沮喪的蹲在那裏,拚命的朝那魚頭敲個不停,那魚也拚命的蹦躂不停,顧震更是笑得不行了,直唿著姐姐快救命,我笑得肚子好疼。


    ……等到顧霆快馬加鞭趕到了這處別院裏,又來到湖邊,見到的就是這麽一幅場景,妹妹和弟弟都笑得傻子一般,一對兒小小的龍鳳胎也在一邊笑得前俯後仰。


    他的未婚妻更是笑得跌坐在了地上,全然沒有一點淑女模樣兒。


    顧霆便遠遠的站著笑看這一幕,遲遲不敢走上前來打擾這份歡快——他幾乎都忘了,自己的弟弟妹妹有多久沒這麽開心過了。


    倒是福哥兒是個眼尖的,突然就發現了不遠處多了個人,連忙小大人般喝止大家不要笑了。


    「快都忍忍吧,來客人了!再笑就丟臉了!」


    這話就惹得才要停了笑的眾人又哈哈樂起來,連肖嬤嬤也忍不住掩了口,心中卻與顧霆想的一樣兒。


    這對龍鳳胎多惹人開懷啊,也怪不得郡主疼他們,甚至還想給他們做後娘!


    隻是肖嬤嬤又怎會瞧不見,福哥兒口中那所謂的客人正是自家世子爺?


    她便連聲提醒顧欣湄和莊朝雲快停一停:「是世子爺來了呢!」


    這話頓時將莊朝雲嚇得一個激靈——她可還在地上歪著呢!裙子上都是泥!


    顧欣湄片生魚片最有一手兒——或許該說是程敏,誰叫她在現代時常拿手術刀來著。


    因此上等莊朝雲迴去換了衣裳,又和顧霆選了個遠離這群人的涼亭坐著說話兒去了,她便將兩個孩子喚到身前來。


    「你們說,這幾條大魚要不要選一條來做魚生,另外幾條留著燉煮和烤魚?」


    其實她怎麽會不知道,之前陸陸續續釣上來的那幾條大魚,多半都是花鰱,做成魚生根本不會好吃。


    倒是有一條半大不小的草魚,勉強可以做生魚,不為口腹之欲,隻為了在兩個孩子麵前露一手,好叫他們從她身上看到與程敏一樣的本事,跟她越發的親近。


    她便眼見著喜姐兒的臉上露出了懷疑神色。


    好在之前玩得高興,這小姑娘也打消了對她的濃鬱提防,並不曾對她無理,隻是懷疑的問她,魚生誰來片。


    「老祖宗家的廚子會切生魚片麽?」


    大熙朝並沒有生魚片和魚生這個說法兒,而是叫做魚膾;喜姐兒年紀雖小,也懂得這個區別。


    那現如今又被她聽到了「魚生」這個叫法,這個她隻從娘親口中聽到過的叫法兒,喜姐兒能不懷疑麽?


    「管她們會不會片,隻要我會片不就成了?」顧欣湄對喜姐兒擠了擠眼睛。


    「待會兒等你們雲表姑迴來,隻管叫她差個人將其中要燉煮的送到廚房去,烤魚和生魚片都由我來做,好不好?」


    喜姐兒臉上的懷疑神色更濃了。


    她才不信呢!她就沒見過比她娘再能幹的人了,她娘才是既會片魚生,也會烤很好吃的烤魚的那個人!


    福哥兒就在此時輕輕拉了拉姐姐的衣袖,一邊跟她說起了悄悄話,一邊頻頻對姐姐使起了眼色。


    他也沒見過比娘還能幹的人,就連爹都沒全盤學會娘親片魚生、烤魚的本事,做來的總不如娘親做得好吃。


    可是萬一這個榮敏姑姑以前和娘認識,還跟娘學過手藝呢?


    喜姐兒聽了弟弟的悄悄話後,也覺得有些道理。


    娘是沒了,娘再也迴不來了;如果這位郡主姑姑也會娘的手藝,她和弟弟就算不會將這姑姑當成娘,也聊勝於無不是麽?


    隻是小孩子終歸是小孩子,再怎麽天生心眼兒多,也還是個小孩子。


    喜姐兒便忍不住問顧欣湄道,姑姑你認識我娘麽,我娘教過你她的手藝麽,你能保證和我娘做得一模一樣兒麽。


    顧欣湄當然不能實話實說,聞言便假作驚訝:「我倒是認識你們的娘,很小時就認識她了。」


    「隻是我也不敢保證能做得和她一模一樣啊,這可怎麽辦?」


    喜姐兒啊了一聲,滿眼都是驚喜:「姑姑早就認識我娘?」


    可是這份驚喜隨即就被哀傷取代了,小姑娘的淚珠子頓時成雙成對的滾落下來。


    她就說沒人能跟娘一樣吧!偏偏福哥兒這個傻小子以為可以!


    顧欣湄見狀難免心疼得不行,又很是自責。


    她逗女兒做什麽?先是告訴女兒她也會生魚片,勾起了孩子的希望後,卻又無法實話實說滿足孩子,她這不是嘴欠麽?!


    就在她猶豫著該如何安撫女兒時,就瞧見喜姐兒已經被別人攬入懷,隨即就聽見那人欣喜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榮敏郡主還認得奴婢麽?」此人正是蓮月,她先將喜姐兒攬進懷裏,又慌忙給顧欣湄施禮問安。


    原來就是當年顧欣湄在燈會上叫人救了程敏那一次,程敏身邊服侍的便是蓮月,主仆倆一起落進了地痞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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