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華又羞又氣地拔下頭上的金釵,轉身跑到齊鶴唳身邊,拽著他的袖子道:「齊哥哥,你給我買一支新簪子好不好...我不要這個了!」齊鶴唳手裏正拿著一支羊脂玉的白梅簪,簪身仿照梅枝做成虯曲的形狀,隻在簪頭雕了一朵梅花,顯得頗為清雅不俗,肖華眼睛一亮、伸手要拿,「你手裏的好看,我就要這支吧!」


    齊鶴唳把簪子往身後一藏,「你選別的吧,這支不行。」


    肖華撅起嘴,不高興地說:「你好小氣嘛,人家救了你的命,不過要一支簪子,你都不肯買給我!」


    「不是不肯,你挑支別的樣式。」


    「可我就喜歡這個!」


    肖華不管不顧地鬧起來,掌櫃的忙上前道:「客官,店裏有一支同款樣式、紅玉雕的梅花簪,您看...」


    肖華自然更喜歡艷麗的顏色,他把紅玉簪攥在手裏不放,齊鶴唳礙於臉麵隻得買下兩支簪子,同時心裏又生出了一種微妙的感覺——他怕江夢枕知道、又怕他不知道,如果江夢枕為此不高興,齊鶴唳會覺得痛快、更覺得自己被他在意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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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天晚上,江夢枕終於和齊鶴唳一起吃了頓飯,齊鶴唳知道下午的時候武溪春來過,但江夢枕什麽都沒有問他,不知是寬容賢惠還是根本就不在乎。


    「菜好吃嗎?」江夢枕給他夾了一塊扣肉,「多吃些,你以前最喜歡吃這個了。」


    齊鶴唳故意道:「以前喜歡,現在卻有點吃不慣了,味道太甜。」


    「是嗎?」江夢枕笑容一頓,「那...你現在喜歡什麽口味?我下迴讓人去做。」


    「隨便吃一口罷了,投軍時吃慣了粗糙食物,你的廚子哪兒會做呢?」


    江夢枕沒了聲,桌上仍是齊鶴唳愛吃的肉食,怎麽吃兩年多的東西突然入不口了,出去了半年卻吃慣了嘴呢?江夢枕想到武溪春與他說的事,心裏更是發堵,真不知道齊鶴唳如今吃不慣的是飯菜還是他這個夫郎。他喝了幾口湯也覺得沒滋沒味,胡亂夾了幾筷子便吃飽了,全不似成親之初,兩個人一頓飯就能有說有笑地吃上小半個時辰。


    杯盤撤下去換上了熱茶,江夢枕剛端起茶盅,忽然喉管裏一陣發癢猛地咳嗽起來,瓷盅「嘩啦」碎在地上,齊鶴唳顧不得杯熱茶潑了一身,半攬著他問:「...你病了?」


    「沒有,」江夢枕咳得眼圈發紅,緩了好久才說:「嗆、咳咳,嗆到了...燙著你了吧?」


    「沒事。」兩個人挨得很近,江夢枕幾乎靠在他懷裏,齊鶴唳被他一碰、心裏總是動搖,狠下的心軟了一半,別別扭扭地從懷裏拿出一個精緻的小盒塞進江夢枕手裏,「...給你買了個東西。」


    「好漂亮的簪子,」江夢枕眉眼中都是欣喜,羊脂玉晶瑩潤手,他有些心疼地問:「花了不少錢吧?」


    這真是弔詭至極,從未缺過錢的江夢枕捨不得齊鶴唳花錢,而肖華卻問也不問價錢便鬧著要——也許是他不識貨,也不知道要花多少錢。


    「不貴,現在我有賞金、還有俸祿。」


    「一想到是你拚了命才換來的,我就覺得...」江夢枕沒說下去,倆人好不容易有些久別之後的溫存,他生怕自己掃了興,笑著說:「幫我戴上吧,我真喜歡。」


    「公子,先喝藥吧...」


    齊鶴唳手下一僵,眼瞧著碧煙把那碗熟悉的苦藥端給江夢枕,藥味衝進鼻腔裏他心裏的邪火唿啦啦地又燒起來,「我不碰你,你怕什麽?」他冷笑了一聲,把簪子扔在桌上,「你自己戴吧,我去書房睡。」


    情勢陡轉,江夢枕根本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麽,「別走!」他下意識地拉住齊鶴唳的衣服,焦急間又咳起來,「怎麽了,咳咳...你、你還在生我的氣?」


    「我有什麽可氣的?人也死了、燈也摔了,況且我現在也有個救命恩人,倒能略微體會一二你的心情,我不該怨你的——你也別怨我!」


    「二少爺這是幹什麽!」碧煙聽著忍無可忍,「公子這幾天身子不適,你剛迴來就給他氣受,他可怨過你什麽?關於那個什麽肖小公子的事,他可說了你一個字的不是?這也欺人太甚了些!」


    齊鶴唳冷冷道:「欺人太甚這四個字,我是和你主子學的!」


    門被「啪」地甩上,江夢枕和碧煙都愣住了,那個探頭探腦、小心翼翼地走進聽雨樓的孩子,已再沒了過去的模樣。


    -


    -


    「齊哥哥呢,他今天怎麽沒去看我?」肖華闖進挽雲軒,昂著頭問:「是二少夫人攔著他,不許他見我嗎?」


    江夢枕詫異地望向他,真不知道這樣的話怎麽能從一個小哥兒嘴裏毫無羞恥心地問出來,可下一刻,他的目光凝結在肖華頭髮上,瞬間如墜冰窖、怔忪無言。


    「呦,肖小公子也來啦,」可巧齊雀巧也來了挽雲軒,她往兩人頭上一看,臉上頓時笑開了花,「這可真有意思,你們真有緣,竟買了一樣的簪子!」


    肖華羞澀道:「大小姐別打趣我了,我哪兒有錢呢?簪子是人家送的。」


    「隻怕二少夫人的也是吧?」齊雀巧幸災樂禍地說:「你們運氣真好,夫君一視同仁、又會疼人,以後相處必然更和睦了。」


    肖華紅著臉不言聲,江夢枕覺得有些喘不過氣,他想咳嗽、又怕被人笑話了去,隻有強行忍著,憋得肺葉似乎都在發抖,每一根頭髮都像要燃燒起來,三千煩惱絲被白梅簪子挽著,那麽輕盈的一片玉卻沉重得好像能壓斷江夢枕的脖子,令他完全抬不起頭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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