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用的話,他再多拿幾塊毛巾,或者找點冰塊來裹著。


    想到這裏,鬱白下定決心,彎腰湊過去,想要將疊好的毛巾放在男人的額頭。


    然後。


    站在床邊的他發現自己夠不著。


    手指與毛巾僵硬地懸在離目的地隻剩一寸的半空中。


    剛好差了那麽一點,以至於他沒法穩穩地將毛巾放在側躺著的人額前,怕不小心滑下來。


    ……這個床也太大了!


    在用濕毛巾糊別人一臉,和脫鞋爬上床之間掙紮了幾秒鍾,鬱白還是選擇了後者。


    反正連響亮的手機鈴聲都吵不醒謝無。


    區區一點爬床的動靜,肯定也不能。


    於是,在刻意放輕的動作裏,寬敞柔軟的雙人床又往下陷了一些,潔白如雲的被子上蕩開新的褶皺,如同層層推進的波浪。


    還穿著單薄夏裝的棕發青年,以跪姿小心翼翼地挪動到了側躺的男人身邊。


    離得越近,那股灼人的熱意就越明顯。


    到膝蓋快要接近對方後背的時候,鬱白謹慎地停了下來,見謝無果然沒有醒,默默鬆了口氣。


    他微垂眼眸,居高臨下地注視著近在咫尺的蒼白側顏,彼此之間連唿吸都那樣近。


    片刻失神後,跪坐在床上的人晃了晃腦袋,斂起不知飛去哪個時空的思緒,被冷水浸得有些發紅的冰涼手指動了動。


    隨即,他無聲地俯身,指尖越過鮮明灼熱的空氣,動作很輕地將細心疊好的濕毛巾,搭在了發著高燒的男人額前。


    第060章 異時26


    柔軟濕漉的毛巾落下的瞬間,高處幾近屏息靜氣的人,眼睛一眨也不眨地注視著低處的俊美麵孔。


    從窗子灑進來的日光淡藍澄澈,在如此接近的距離裏,鬱白才看清謝無的神情並不如往日那樣沉靜,眉頭微蹙,仿佛浸沒在某種旁人難以察覺的煎熬中。


    而沁涼的濕毛巾搭上去之後,他覺得男人隱隱有些鬱結的神色,似乎淡去了一些。


    降溫好像有用?


    見此情形,鬱白慶幸之餘,也怕是自己的錯覺,想再拿點冷的東西試驗一下。


    可他手頭隻有一塊毛巾,而且這會兒人在大床上,宛如被困在水中央,是費了半天勁才慢吞吞挪動過來的,爬上爬下實在有點麻煩。


    對了!


    鬱白後知後覺地低頭看向自己凍到發紅的指尖。


    剛才在冷水裏浸了好一會兒的手,可能比毛巾還冷。


    ……要不用手試試?


    在付諸實踐之前,鬱白本能地迴頭掃了一眼,觀察四周。


    結果,恰好看到了正在臥室門口朝裏好奇張望的嚴。


    兩道目光在半空中猝不及防地相撞,都愣了一下。


    緊接著,在跪坐在床上男人身邊的鬱白開口之前,滿臉寫著震撼與不知所措的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慌忙垂下腦袋,輕手輕腳地關上門,迅速逃離了門口。


    像是看到了什麽不該看的東西。


    慌什麽!跑什麽!


    幹嘛關門啊!


    鬱白本來想讓他幫忙去拿塊濕毛巾的,見狀呆了呆,硬生生將話咽了迴去。


    好吧,現在隻能用手了。


    反正謝無又看不到。


    鬱白這樣想著,心頭莫名升起一種惡作劇般的奇妙感覺。


    他重新俯身,深吸一口氣,伸出自己冰涼的掌心。


    小心翼翼地貼在了男人的臉上。


    ……


    好熱!


    他現在的體溫本來就比發高燒的謝無要低,何況剛才還浸了冷水,溫差更大了。


    就像在寒冷的冬天,把凍到僵硬的手伸進某個人裹著冬衣的脖子後麵,有種難以言喻的舒暢和溫暖。


    他都有點舍不得鬆開了。


    跟曾經觸過的冰冷臉頰,完全不一樣。


    鬱白在用沉睡的神明臉頰暖手的同時,也在仔細觀察他的神色變化。


    微凝的眉眼更舒展了一些。


    看來降溫真的有用。


    對攜有冬日氣息的神明來說,高溫反常且危險,冰冷才是會讓覺得舒適的狀態。


    到這一刻,鬱白忐忑不安的心情終於輕盈了一點。


    至少他能為此時狀態不明的謝無做些什麽,而不是隻能束手無策地旁觀。


    但他還沒放鬆多久,就感到緊挨著床麵的膝蓋處傳來一陣力道。


    停泊在深邃側臉的掌心也猝不及防地滑下去一點。


    原本安靜側躺的男人驀地動了。


    ……!!!


    正偷摸使用著小謝牌火爐的鬱白,簡直連心跳都停止了一秒鍾。


    他的大腦瞬間宕機,連作亂的手都忘記收迴來,眼睜睜地看著那抹濃鬱如夜的黑發在潔白枕間輕動,帶點混血感的美麗麵孔更徹底地顯露在他眼前。


    男人從側躺的姿勢變作了仰躺,微卷的發絲淩亂地散落在額前,仍舊闔著的眼睫被日光浸染,似乎沒有要醒來的跡象。


    隻是翻了個身而已,就像陷入睡夢的普通人類一樣。


    差點以為自己又要當場社死的鬱白,長長地鬆了一口氣。


    他凝視著近得幾乎貼麵的男人,先是發了一會兒呆,忽然覺得自己可能也有一點顏控。


    然後,他用最輕最輕的動作,移開了自己已經被捂熱的手。


    再努力地去撐對方的後背。


    鬱白剛才跪坐得離他太近,隨著姿勢的突然變化,男人的後背有一半都壓在了他膝上,灼熱的體溫透過薄薄的衣料洶湧而來,燙得他有點無所適從。


    好沉。


    背居然比他寬。


    鬱白在心裏碎碎念著,不敢真正驚動沉睡中的人,花了好久才小心逃離了那種緘默又熾熱的禁錮,接著繼續慢吞吞地挪向床邊,時不時迴頭看一眼謝無的狀態。


    雲朵般柔軟的床麵深陷,蕩開一縷縷波浪似的褶皺。


    終於踩上久違的床邊陸地時,鬱白甚至都有些腿軟,差點沒站穩。


    ……膝蓋都跪麻了。


    他扶著有點不像屬於自己的腿走出臥室,並反手關上房門的時候,正老實坐在沙發上邊看手機邊等待的嚴,投來飽含新奇的一瞥。


    “你辦完事啦?”


    “嗯,降溫是有用的。”鬱白本能地應完聲,又驚覺有哪裏不對,“什麽叫辦完事了?”


    他辦什麽事了!


    而且這家夥剛才到底為什麽突然溜掉啊,還莫名其妙地把門關上了!


    害得變成密閉空間的臥室裏麵更熱了。


    “就是……”嚴有點不好意思地小聲說,“人、人工唿吸?”


    鬱白則一臉匪夷所思:“你在說什麽?什麽人工唿吸?”


    “我看你都爬到謝哥床上去了,挨得那麽近,還捧著人家的臉,就以為……啊,我以為錯了嘛!哈哈。”


    察覺到好友的表情越來越可怕,嚴聰明地改了口。


    他看到小白現在的臉又是紅的,但應該跟尚未醒來的謝哥沒有關係吧?


    雖然全球變暖已經暫時退位了,可是屋子裏很暖和,尤其那間臥室關上門後,肯定更熱。


    所以臉紅也十分合理。


    超合理的。


    嚴這樣想著,主動轉移了話題:“降溫有用啊?太好了,那要再拿點冷毛巾來嗎?”


    “你剛才要是沒跑,我早就讓你拿了!”


    鬱白沒好氣地抱怨了一句,說:“我已經把房間裏的冷空調打開了,現在打算再去找點冰塊堆在房間裏。”


    冷毛巾濕敷需要不停更換,很麻煩,也容易把床上搞得一塌糊塗,不是首選。


    此刻外麵是寒冬般的天氣,本來直接開窗通風能最快降低溫度,但鬱白擔心萬一窗外有人路過,駐足停留時發現屋外的異常高溫怎麽辦。


    路過沒拉簾子的窗戶時會朝裏張望,也算是種本能嘛。


    所以……先前在謝無臥室的窗前偷偷往裏看的他,才不是變態。


    “冰塊?你要去哪裏找冰塊?廚房?”


    “不知道,去廚房看看,或者先問一下張叔叔吧。”


    “也是,那我們現在出去找他?”


    嚴當即要往外走,鬱白連忙喊住他。


    “等等!你真想凍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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