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雞蛋大小的冰雹下了足足有一刻鍾的時間。


    瓊家的賓客們看著的看著,呻吟的呻吟著,流血的流著血,而那新郎官瓊海則是依然地憤怒著。


    一刻鍾時間的雞蛋冰雹下過以後,第三股妖風雖然已經消失不見,但卻下起了冰冷而又蕭瑟的秋雨。


    那些在瓊家內堂裏躲著的賓客,在瓊家門廊邊躲著的賓客,在瓊家各種各樣可以避開冰雹的地方躲著的賓客見那冰雹退去,便紛紛向瓊母作別。或者是有專車來接,或者是幾個人打著一把傘,或者是用衣服遮著秋雨,或者幹脆就是淋著大雨跑出了瓊家的大門。


    瓊母一邊羞愧難當,一邊憤怒不已,一邊焦躁不安。羞愧難當是因為瓊家對那些前來參加酒席的賓客招待不周,甚至還讓有的賓客見了血光;憤怒不已是因為這大喜的日子老天爺也不給麵子,搞了個這麽糟糕的天氣;焦躁不安是因為她覺得這窮人家的新媳婦定會給瓊家帶來災禍,這該如何是好呢?


    為什麽那些離去的賓客沒有向那新郎官瓊海告辭呢?不對,應該是說那新郎官瓊海為何不向要離開的賓客們告辭呢?原來,那氣急敗壞的瓊海暴脾氣上來了,拿起一壺烈酒就往嘴裏哐哐直灌。灌完烈酒撐腸拄腹之後,他隨手撇掉了酒壺,趁著酒勁兒,伴著暴脾氣,早已自行晃蕩著走迴了自己的臥房,哪裏還有心思去管那些離去的賓客呢?


    新娘子範水已經在這寬敞的臥房裏等待了很久了。在她等待的這一段時間裏麵,她先是聽到屋外狂風作響,不知吹得什麽東西哐哐直響,大概是那臥房門外掛著的木製匾額和對聯。那匾額和對聯同樣也是用上等的鬆木雕刻而成的,對聯上麵寫著:“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的奇怪詩句,匾額上題的是“風雨閣”三個大字,怎麽看怎麽不像是為了新人們的新房而準備的。


    這新房裏的擺設倒是很有講究,跟那瓊家內堂裏的布置差不太多。


    同樣是大理石鋪就的地麵,牆上同樣是名貴的山水書畫,同樣是精美雕刻的桌椅,同樣還有一些紅色的綢帶和彩色的鮮花作為裝飾,桌上同樣也擺著新鮮的水果盤和一壺專門給為新人喝交杯酒準備的銀質酒壺和銀質酒盅。


    和那內堂最不一樣的,一是那張用鬆木製作的床榻,上麵雕刻著遊龍戲鳳和牡丹花開,床榻上麵鋪好了上等的絲質被褥和枕頭,範水就坐在這床邊。二是床榻旁邊的一個鬆木製的櫃子,空間很大,同樣精美地鐫刻著龍鳳呈祥和花開牡丹。緊挨著的還有一個精致無比的梳妝台,專為新娘子的梳妝打扮而準備。梳妝台上的鏡子又大又亮,台上的胭脂水粉一應俱全,都是從南方運來的上等貨。


    那範水是第二次見到這大理石的地麵、名人的字畫、鬆木的桌椅和那鮮豔的花朵了,第一次是剛剛在瓊家的內堂裏。但是她是第一次見到這麽寬厚的床榻,這麽舒適的被褥,這麽高大的箱子還有那帶著明亮鏡子的梳妝台。這一切又一次地驚訝了範水。


    接著,她聽見了屋外劈裏啪啦的聲響,但她並不知道正在下著冰雹,也不知道有人被砸得生疼甚至是冒了血。之後,她又聽見了外麵秋雨淅淅瀝瀝掉落的聲音。


    此刻的範水心裏隻剩下了緊張這一種感覺,先前的那些興奮喜悅和忐忑恐懼都已經消失不見,不再重要。她即將與自己心愛的男人同房,她本以為自己會是很高興的,但事實上卻並沒有,隻有緊張、緊張和緊張。因為這是她的第一次,她是否已經做好了生理上和心理上的準備,她表示深深地懷疑。


    這時的新郎官瓊海已經晃蕩到了自己的臥房,他滿臉通紅,醉得如同一攤爛泥一般。他斜著眼兒看了看門上的那副鬆木對聯,還有頭上的那塊鬆木匾額,還真是應了今天的天氣了。他輕蔑地笑了一下,就連這笑裏麵甚至都還帶著些怒氣。


    他粗暴地推開了臥房房門,直接晃晃悠悠地衝向了在那床榻邊上坐著的新娘子範水,一把掀開那塊兒紅色半透明的方巾,略過了喝交杯酒的禮俗。


    瓊海和範水此時正對視著,這並不是他們的第一次對視了。瓊海的眼中已經沒有了原來對心上人的含情脈脈,倒是能看得出他的憤怒之氣;範水的眼中也沒有了對意中人的深情款款,隻留下對眼前這個男人的陌生之感。


    範水萬萬沒有想到的是,這個喝醉了酒的瓊海是此般地粗魯,完全不像她在河邊看到的那個溫文爾雅的翩躚公子模樣。她這才意識到,自己根本就不了解眼前的這個即將要同她共度餘生的男人。


    這瓊海不僅酒量不行,而且酒德也是頗為堪憂。他憤怒的情緒和他粗暴的行為都讓範水苦不堪言。不僅是生理上的苦,更多的是心理上的苦。範水疼痛地落了淚,傷心地落了淚。


    屋外的秋雨依舊在瓢潑般地下著,屋內的“雨”也在淅淅瀝瀝地下著。


    要說結親這天,那瓊家的長工,範水的表哥董闖去了哪裏?且聽下迴分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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