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了好幾圈才停下來的小旗,被一千多號人的怒吼徹底驚醒。


    “打開城門!”


    小旗捂著臉,扭頭朝自己的手下開口喊道。


    氛圍都烘托到這兒了,他要是不開城門,豈不是應了那句阻攔者,殺?


    小旗不想死,這份差事好不容易求來的,每日隻需白天盯著城門,夜裏安排手下巡邏,便能拿到紋銀十兩,還能吃兩個兵卒大抵十分之一的空餉,這活兒他恨不得幹一輩子,又怎麽舍得去死?


    再者說,他其實也看得明白,幽王遇刺一事,說白了就是大佬們在鬥法,不管最終結果如何,他們這種隻配看守城門的小嘍囉,都隻是池魚罷了。


    “哼,算你識相!”


    晁定嶽冷哼一聲,便是拽了拽馬韁,策馬頂開站在側前方的小旗,耀武揚威帶著一眾親衛進了城去。


    他本打算在城門處殺雞儆猴立個威來著,隻是沒想到守門的小旗如此慫包,早知道換個城門好了!


    幽王親衛剛一進城,便在晁定嶽的安排下分成十幾隊四散開來。


    每一隊百夫長手裏都拿有一份長長的緝拿名單。


    一整天裏,幽王的親衛在幽州城裏忙著抓人,有喜公公的禦前衛從旁協助,抓人的準確度和效率出奇的高。


    這一天下來,府衙的牢房人滿為患,最後實在沒地方關押,涉事較輕些的案犯都隻能送去幽州衛的營房,由幽州衛代為看管。


    沈遼遠也因為沈家之事遭了秧,是晁定嶽親自帶人去抓的他。


    被抓時,沈遼遠倒也光棍,束手就擒並未反抗,並且再三懇請晁定嶽代為轉告幽王,他絕無牽扯到刺殺幽王一事之中,還請幽王查明之後高抬貴手,為此他願意就此和沈家劃清界限改為母性,並獻出所有家財隻求幽王一個諒解。


    和沈遼遠相比,其他一眾案犯就沒這麽識趣了。


    有高喊冤枉的,有怒斥幽王大搞誅連的,可謂是將人間醜態幾乎表演了一個遍。


    對這些人,幽州親衛們可從不慣著,但凡敢嚷嚷個沒完沒了的,那就先拖出去打一頓再說,什麽時候學會老實閉嘴了,什麽時候再拖迴來按涉案程度選擇收監地點。


    除了涉案家族以外,其他家族也是幾家歡喜幾家愁。


    喜的是劉家之類,和沈家吳家有生意上衝突的家族。


    一覺醒來,最大的競爭對手紛紛鋃鐺入獄,天底下哪兒還有如此好事兒?


    他們甚至想要披紅掛彩好好慶祝幾日,隻是礙於對手鋃鐺入獄的原因涉及到幽王遇刺,這般慶祝實在容易被誤解這才作罷。


    而擔憂的,自然是那些和吳家沈家,乃至是丁家交好的家族了。


    他們要麽是生意上和吳家沈家有合作,要麽便是族中有人在幽州官場任職,此類情況絕不可能和丁家毫無瓜葛。


    萬一幽王爺大搞誅連政策,按照大魏律令,他們這些家族有一個算一個,全都得扒層皮!


    更加惶惶不可終日的,自然是幽州府上下一眾官員了。


    先是一覺醒來,發現丁府牧在幽州城府衙留下認罪書自絕身亡,而後就有大量同僚,因涉及幽王遇刺案被幽王親衛當眾抓走,甚至有些官員家中也被幽王親衛闖入查抄了底朝天。


    這些被抓走的官員有沒有涉及幽王遇刺一事,其他同僚不敢輕下定論,但有一點他們還是心知肚明的。


    ——這些被抓的人呐,大都是丁一袁的鐵杆擁護者!


    同樣,也是多次明裏暗裏宣稱親近隔壁肅王的主兒!


    換而言之,幽王爺這可不單單是抓人泄憤,而是在清理幽州官場啊!


    反應過來之後,一些個曾經鬱鬱不得誌的官員們,心思也就活絡起來了。


    一時間,幽王府的門檻都快被這些人的鞋底給磨平了!


    他們爭先恐後來到幽王府門前,畢恭畢敬敲開院門,雙手奉上拜帖和茶水錢,更是麵露諂媚,懇請開門的小太監,一定要美言幾句雲雲。


    而奇怪的是,哪怕同一天被抓的官員多達四十餘人,幽州府範圍內六座城池的政令並未遲緩混亂,反而要比往常效率更高了些?


    事後得知這些的趙慶也被氣笑了,感情被抓起來的都是些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蛀蟲唄?


    沒了他們,這幽州的官場上,反而清淨了許多……


    但趙慶也很清楚,這一切都隻是暫時的。


    正如不管哪個朝代,江湖依然是那副換湯不換藥的人情世故。


    幽州的官場也正是如此。


    抓了一批蛀蟲又如何?


    清淨得了幾天呢?


    這些蛀蟲被抓後留下的空缺,早晚有人頂上來。


    這些頂上來的人裏,又有多少能不忘初心一如既往?


    有多少會被酒色財氣迷了眼,新人舊路又從頭?


    夕陽西下,趙慶站在窗台前思索這些的功夫,幽王遇刺一事前後始末,也被喜公公書寫成文用蒼鷹送去了京都芹公公府上。


    剛拆開文書,芹公公就被幽王遇刺四個字嚇了一跳。


    等他提心吊膽看完始末之後,略加思索這才重新露出一絲笑意。


    “六皇子呀六皇子,倒是咱家這麽多年看走了眼,如今看來,倒頗有幾分潛龍在淵之姿了……”


    芹公公沒敢耽誤,一路小跑將密信送去了建帝的案前。


    建帝仔細看完幽州送來的密信,麵色陰晴不定沉吟片刻後,朝芹公公開口道:“去宣馮相進宮!”


    “喏,老奴這就去辦!”


    馮相這邊接到宮裏的消息也是一愣,抬頭看了眼外頭昏黃的天色,朝傳旨太監問道:“小公公,可知道皇爺這時候宣本官覲見所為何事啊?”


    “相爺說笑了,皇爺的事兒,咱家哪兒能知道啊?”傳旨太監幹笑著柔聲說罷,左右觀瞧過後壓低了嗓音:“芹公公讓咱家來相爺府上傳旨的時候,臉上掛著笑呢!”


    “哦……”馮相若有所思點了點頭,敞快的從袖筒裏摸出一塊金元寶塞進了太監手中。


    “相爺快些準備一下隨咱家進宮吧,可別讓皇爺等久了!”傳旨太監不著邊際收下金元寶,臉上的笑容更盛。


    雖然聽傳旨太監這般透露,可馮相心裏還有點兒七上八下的。


    按照他對建帝的了解,這種時候宣人進宮,大都是為了商議某些突發情況。


    如今大魏朝各地能有什麽突發情況?


    莫非哪兒受了災?或者又有不長眼的揭竿起義了?


    懷揣著幾分疑惑,馮相以最快的速度穿戴整齊,跟在傳旨太監身後進了宮。


    來到禦書房的時候,建帝正在用膳。


    “馮愛卿還沒吃晚飯吧?坐下陪朕一起吃點。”


    建帝語氣平靜,臉上掛著幾分公式化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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