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九卿瞳孔失神,渾身上下傳來的無力感和絕望幾乎讓她暈倒過去,天災人禍,天欲毀滅鳳梧。


    風一跪在鳳九卿身前,“陛下!!!懇請陛下保重鳳體!!!”


    “請陛下保重鳳體!!!”大臣一同附議。


    “揚州、徐州、荊州出現瘟疫,百姓流離失所,當務之急,應該封鎖皇城所在的青州,避免難民流竄到......”


    避免難民流竄到京師......鳳九卿迴過神來,看著下方稟奏的臣子,目光如炬,威嚴的聲音中夾雜著一絲顫抖,“你說什麽???”鳳梧是馬上打下的江山,鳳九卿肅殺冷血之名早已傳遍了三國,此刻見她發怒,無數臣子紛紛跪下,那稟奏的大臣渾身打著哆嗦,不敢抬頭看鳳九卿的眼睛。


    好一個封鎖青州,這是要她置三州百姓於水火之中不管不顧!


    宋宛再次起奏,“陛下,王大人所言不錯,應及時封鎖青州隔絕瘟疫,另派使臣前往三州,開倉放糧,救治百姓。”若青州保不住,那整個鳳梧都完了。


    鳳九卿攥緊拳頭,深吸了一口氣,即便她心中在悲痛無力,但也清楚,瘟疫之亂非同小可,宋宛說得對,應先守好青州,才有時間和力量管理三州瘟疫之事。


    她目光掃向下方的一眾大臣,“誰願主動站出來,前往三州賑濟百姓?”一眾大臣紛紛低下了頭,沉默無語,恨不得將頭鑽入地板縫隙中。


    瘟疫那可是會要人命的,在生死危難關頭,他們選擇了後退。


    鳳九卿啞然失笑,笑聲悲涼,好一個鳳梧,好一眾臣子,關鍵時刻,竟沒有一個能堪大用之人!


    宋宛站出來請旨,“食君之祿,擔君之憂,陛下,臣願意前往三州處理此事。”瘟疫是滅國災禍,不但要開倉放糧,救助百姓,還需安撫難民,鎮壓暴動,一州有八郡,宋宛一個人怎能處理過來三州事務。


    解決此事,至少要派出三人,可除去宋宛外,朝堂之上竟再無一人主動請纓。


    沉默了許久後,鳳九卿開口:“朕,親自前去。”


    “陛下不可!!!”


    “陛下不可啊!!!”


    “請陛下三思!!!”


    鳳九卿看著下方的大臣,此刻隻覺著諷刺,她不出麵,又有何人可以代替她?


    “朕意已決,無需多言。”至於朝堂事務,還是交給她母後吧,當女王還不如當個將軍來的痛快。


    退朝後,鳳九卿迴到了寢殿,前去佛堂念經的謝行止聽說了此事,匆匆趕迴來,他幫鳳九卿親手脫下鳳袍,摘下鳳冠,揉著後者的肩膀安慰道:“別擔心,我會一直在你身邊......”


    鳳九卿反手握住了謝行止的手,神色突然一頓,總覺著這番話好似在哪裏聽過,而且十分重要,可到了關鍵時刻又想不起來,罷了,許是她勞累過度,有些頭暈腦脹吧。


    “聽說南圖那邊發了大水,我已經派人去打探,若有消息,定會第一時間告知你。”


    謝行止知道鳳九卿在說什麽,輕笑了一聲,“我父王那處無需擔憂,大水還沒有衝到南圖皇城腳下,倒是鳳梧......”


    “希望鳳梧可以渡過此次難關。”


    翌日清晨,鳳九卿帶著五萬兵馬前去三州賑災,兩人坐在馬車上,自青州出發,瘟疫一事還沒有散開,青州城的百姓尚不知曉,此刻的青州城車水馬龍,繁華富裕,街頭熙熙攘攘的百姓撤到道路兩旁,看著浩浩蕩蕩的大軍穿行而過,紛紛猜測這些人要去做什麽。


    “莫非是又要打仗了?”


    “啊?不可能吧,沒聽到邊關動亂,或者有匪患的消息啊。”


    “算了,管他呢,隻要仗打不到青州......便不妨礙我們喝酒逗鳥!!!”


    “哈哈哈!”


    一眾穿著華麗的公子哥,在軍隊走後勾肩搭背,哈哈大笑,偏偏鳳九卿內功極強,這些末日之下無關己身的狂悖之言,被她一個字不差的聽在了耳中。


    她命令大軍停下,撩開馬車簾子,將風一叫到身旁,指著後方不遠處的三個人,語氣冰冷的問道:“他們三人是誰?”


    得益於宋宛是朝中重臣,鳳一嫁給他後,也多多少少了解了些朝中的事,也經常同大臣的夫人們來往,當下便認出了那三位穿著高調的浪蕩公子。


    “是兵部尚書的何大人的三位公子。”


    兵部尚書何大人,她有些印象,就是那個每迴打仗、剿匪,甚至是賑災,總之朝堂有任何大事從不出麵,反而將頭埋的最低的那個。


    鳳一觀察鳳九卿的神色,小聲解釋道:“何大人有十多房妾室,膝下兒女成群,這三人隻是何府的庶出公子,行事無外乎張揚了些,到也不是罪......”


    老實聽眾謝行止目光詫異的看了鳳一一眼,有些奇怪鳳一怎麽改性了,居然會為花花公子開口求情,誰曾想,她的話還沒有說完。


    “聽說何大人那嫡子,還曾做出過強搶民女一事。”


    原來後招在這兒呢......一個字,“高”。


    鳳九卿真是被氣到無話可說,那姓何的官員,在朝中為臣數十年,雖無功績但也無錯,鳳九卿念在他年事已高,便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想讓他安安穩穩的致政,也好留下個好名聲。


    沒想到,這外表軟弱無用的何大人,親手調教出這麽多好兒子,私下妄議朝廷不論,還說出這大逆不道的話。


    “鳳一,去,將何大人的所有子嗣請來,國家危難關頭,這些勳貴子弟應當仁不讓的出一份力才好。”


    鳳一接旨,策馬揚鞭快速離去,善良淳樸的麵容也掩飾不住她眼底的欣喜雀躍。


    大軍在城外停留了半個時辰等候,不得不說,鳳一辦事極其穩妥,還總能猜對聖意,難怪盛寵不衰。


    謝行止看著大軍裏多出來的一百人,深感佩服,不僅僅有何大人的子嗣,還有李大人、王大人,甚至王公的子嗣也在其中,想來是鳳一將酒樓的公子哥們一鍋給端了!


    鳳梧國男子八歲便要學習君子六藝,書、數、禮、樂學不會情有可原,畢竟有腦子在那管著,可這騎射和禦,不會隻能說明未下苦功,鳳九卿看著一眾男子紛紛上了馬車,跟在她的馬車後方行駛,隻覺得頭痛,開始質疑自己的決定。


    謝行止將熱茶送在鳳九卿的手中,隨後拿起一本治療瘟疫的書籍開始翻閱,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聊,“睡一會兒吧,人多力量大,這些貴族公子,也並非都是些廢物。”廢物兩個字,他說的很不留情。


    鳳九卿無力的靠在軟榻上,“我能指望他們做什麽?”


    謝行止輕笑一聲,像一個教書先生般,諄諄善誘,“士兵有士兵的作用,女王有女王的作用,這些勳貴自然也有作用。”


    “你且將他們當做人質,一方麵用來掣肘朝廷大臣,另一方麵,利用這些勳貴之名安撫百姓。”三州發生了瘟疫,此乃天災,人力無法阻擋,朝廷封鎖青州,卻又有女王陛下帶領眾貴族子弟親來賑災,足以見得,鳳梧國愛民如子,君臣上下團結一心,勢必會解決瘟疫之患。


    鳳九卿歎了口氣,“好,便如你所言。”此刻她萬分慶幸謝行止陪在她身旁,在她疑惑、困頓時,如一盞指路的明燈帶著她走出黑暗,重見光明。


    賑災立功者加官進爵,聽從軍令行事者無功無過,擾亂賑災者殺無赦,這是鳳九卿對鳳一下達的旨意,也是對這些人的考核,不過這項考核隻會在暗中進行,不會明說。


    古來買官賣官、子承父貴者不在少數,賑災過後,她便要改了這個陋習,凡勳貴子弟,必須有所建樹才可承襲爵位。


    謝行止拿過毛筆,在醫書的幾處地方標了一個圓圈,隨後遞給馬車外的士兵,“將此書交給許醫官,他會明白的。”


    話鋒一轉,他繼續開口問道:“公主,你可親眼見過瘟疫?”


    鳳九卿搖頭:“沒有......”


    “那你可親眼見過糧食......是如何從播種到發芽在到收獲的?”


    “沒有。”鳳九卿不明白謝行止話中的意思,她出生時便是公主,而後是將軍,最後成為女王,為何要親眼見瘟疫,見糧食的收成?見不見又何妨?她一定會是個好女王,會為百姓著想,會讓鳳梧延續千年、萬年。


    此時的鳳九卿又何嚐不是天族神女鳳九卿,為了天族榮耀,為了護佑三界的責任,隻知如何做,卻沒有親身體會過。


    謝行止微微一笑,像是認輸了般,朗聲說道:“好吧,若有機會,小僧定要拉著你親眼去看看,親眼見到知春播秋收的艱難,才能珍惜糧食,親眼見到百姓疾苦,才能體恤百姓,親眼見到蒼生是如何存活的,才能大徹大悟。”


    鳳九卿皺了皺眉頭,一臉奇怪的看著謝行止,“你今日也未曾看佛經,怎麽這般多的大道理?”蒼生苦難還輪不到她,自有聖人出麵,眼下的她隻想解決鳳梧的災難。


    “前方是平鑲郡吧,聽聞平鑲郡又稱作無憂郡,這裏的百姓日日夜夜逍遙快活,我們不如在平鑲郡內停留一個時辰,去切身感受一下他們是如何享受生活的。”


    鳳九卿再次皺起了眉頭,倒不是因為謝行止此舉會耽擱大軍進程的原因,而是發自心底裏覺著,三州百姓深處水深火熱之中,而京師外的平鑲郡百姓居然過得逍遙快活,一個天上一個地獄,這強烈的反差感,讓她心中很不適。


    但她沒有表達出來,轉念一想,若天下無災無禍,平鑲郡的百姓快樂度日,那正是她心中所期望的,況且,平鑲郡想來也不知道瘟疫一事。


    “好,今晚便在平鑲郡過夜。”


    謝行止雙手合十,老謀深算的笑了笑,直到深夜,五萬賑災大軍在平鑲郡外停留歇腳,鳳九卿、謝行止二人換上了一身便衣,來到了平鑲郡縣內。


    事實也卻如傳聞中的一般,三更夜半,平鑲郡內還是一片燈火通明,酒肆人滿,來往的客人絡繹不絕,在深夜的大街上,勾肩搭背,談笑風生,吟詩作畫,暢談美好的未來,享受愜意的人生,甚至連街頭賣燒餅的小販都穿著棉布織成的衣裳,臉上沒有一絲因窮困的窘迫和自卑,皆是發自心底的真實笑容。


    此處足見“太平盛世!”四個字,即便是鳳九卿父皇在世時所創下的太平盛世,也沒有這般富裕繁華的景象。


    此處不見痛苦,不見悲傷,隻見歡樂,鳳九卿歎了口氣,語氣像是嘲諷,“佛子,這同你們佛教口中所言的極樂世界可否一樣?”


    極樂世界,謝行止沒有見過極樂世界,隻知五濁惡世,她知道,鳳九卿還記掛著瘟疫一事,即便見到美好的事物也開心不起來。


    “公主,你可知佛教中的五濁惡世?”


    鳳九卿搖頭,她從未聽聞過,不過帶了一個濁和惡,想來也不是什麽美好的世界。


    謝行止雙手合十,“五濁,分別是劫濁,見濁,煩惱濁,眾生濁和命濁。”


    “其他不談,今日隻談劫濁和眾生濁......”


    其實鳳九卿不想聽,此刻的她還掛念著三州受苦的百姓,想要早早的迴去,帶領大軍趕路,但她又不舍的打擾謝行止的性質,隻能裝出一副感興趣的模樣。


    謝行止解釋道:“劫濁其實就是我們常說的劫難,分為刀兵,饑餓,瘟疫等小三災,以及風,火,水等大三災,小三災時常發生......”


    “而眾生濁,是金剛經中四相中的眾生相,凡夫一眼望去可以看見美醜,香臭,黑白,長短,貧富等等差距,種種分別,而佛菩薩眼中則是眾生平等,哪怕石頭草木都不例外!”


    嗯......鳳九卿不懂裝懂的點了點頭,隨後問道:“你同我說這些作甚。”


    謝行止拉過鳳九卿的手,語氣認真,“我隻是希望你一視同仁,莫因他人的歡樂感到氣憤,也莫因他人的悲傷感到痛苦,需知眾生易渡人難度,寧渡蒼生不渡人!”


    她明白,隻是能否做到,又是兩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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