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時候,我們這一行人才算逛盡了興。當然逛的重點在於三位姑娘,顏敬書的作用就是陪他家姐姐逛街並且幫他家姐姐掏銀子付賬拿東西收拾爛攤子。就算如此,少年也依舊是溫文爾雅,一副好脾氣的樣子,把蕭容照顧得無微不至。


    我也順利地從蕭容口中得知了很多傳奇的獨家故事,並與她建立了十分深厚的共同探討九國各色人物之間的愛恨情仇的情誼。


    跑了一上午,大家都有些餓了,就選了一家臨江的酒樓吃飯。


    撿了一張空桌坐定,蕭容拉著小二問招牌菜,素姐姐像是有什麽心事,坐在一旁愣神。我正有些無聊地趴在桌子上等菜,忽然若有所覺地迴過頭,正正對上一雙清冷的眸子。我眼睛亮了一亮,就見那眸子的主人衝我露出個清淺溫和的笑來,一張清冷的臉頃刻間化了開來。


    可能是我的動作有些大,桌上唯一無事可做的人顏敬書也順著我的目光看向了墨衍那一邊,看清兩人,主動招唿道:“洛世子,公孫公子,真是巧,過來一塊坐吧。”


    墨衍側頭與他身邊的男子說了什麽,那人轉過頭來看了我們這邊一眼,輕輕頷了頷首。


    那人身穿一襲純白的廣袖常服,發冠半束,五官很好看,就是有些淡,尤其是一雙琉璃色的眸子,看什麽都透著三分疏離,渾身上下都是不食人間煙火的樣子。


    我想起方才顏敬書喚他“洛世子”,心下明了這人應當就是宋國洛氏的世子洛謹洛景行了。宋國自來國小偏安,曆代國君皆奉行無為而治,無為來無為去,大權旁落,國家大事均由幾大世家把持。洛謹此人,品貌才幹在林下乃至九國都是與墨衍齊名的,本該早早出林下入亂世,做出一番事業。卻因國內傾軋生生要繼續在林下耗著,不知愁煞了多少惜才之人。


    今日一見,這人倒真是不負景行公子的名頭,可這樣疏離冷淡的模樣,真不像個能入九國亂世的人,倒更像是個方外之人。


    兩張桌子拚到一起,兩方人互相寒暄了一會兒。大家雖同在林下受業,卻也總歸是各有各的歸屬,很多話題都不好深聊,也就心照不宣地隨意說兩句便揭過。幾輪下來,大家口中隻剩了各地的風土人情和書本課業這兩個話題,倒也相談甚歡。


    想起許久沒有見麵的顧淵,我便就這個機會問了墨衍幾句,聽說他一切安好沒有瞎折騰什麽,也沒有跟淩錦華發生什麽衝突也便放下心來。問完了想想,這裏是林下又不是秦國,除了聽學結交人脈,顧淵也沒有什麽可折騰的,我這算是瞎操心了。


    許是麵對唯一的親人,盡管知道他是個有本事能籌謀的狠角色,私心裏還是想著他能過得安穩一點,哪怕這安穩連我自己都不知道有沒有機會得到。


    我又瞅了墨衍幾眼,心裏其實也挺想問問他這段時間過得怎麽樣的,但掙紮了幾次,不知怎麽的竟不好意思問出口來。我暗自思量莫不是最近自己的臉皮變薄了,這樣一想不覺十分泄氣。


    菜上齊之時,大家的話題已經轉到了六月末的束發禮上。古禮男子十五束發二十及冠,一般及冠時取字,有了字之後便可頂立門戶,若有急需頂立門戶的男子,則十五束發時便可取字。自九國局勢風起雲湧,諸王世家的麵臨的壓力也越發大起來,幾乎各家公子都會在束發禮上取字,連十二三歲接觸政事甚至做出成績來的都不在少數。久而久之,束發禮也就成了各國默認的成人禮。


    林下作為“天下第一學宮”,招收的學子大部分的束發禮都會在林下度過,這些學子個個都是九國世家貴族出身,一一舉辦太過麻煩,索性取學子入林下的第一年的六月末尾一同舉行,統一邀約學子親人和一些德高望重的人物前來觀禮。除去入林下以前便已辦過束發禮的,哪怕沒滿十五的學子也會參加這次典禮。至於女學子的笄禮則要等到學成歸家之後由家人操辦,方便笄禮上直接訂婚進行聯姻。


    墨衍見我瞅他,十分淡定地掃了一眼席間,見大家聊興甚酣,無人注意這邊,不動聲色地夾了一塊藕餅放到我盤子裏。我一愣,隨即笑眯眯地盯住了他。他不自在地輕咳一聲,轉過頭去與洛謹說話。


    這種偶遇之下的拚桌,都是且聚且散的。午飯過後,兩方人一道出了酒樓,互相拜別。我看到墨衍走在後麵,也磨磨蹭蹭地拉到了後麵,剛想跟他說兩句話,就聽他先發製人:“顧瞬華,下個月末就是束發禮了。”


    我不明所以:“我知道啊。”


    他看了我一眼,麵無表情地補充道:“我要束發了。”


    我將兩句話過了兩遍,心裏明白了他是個什麽意思,忍著笑:“嗯,恭喜啊。”


    他眼中頗有幾分憋悶,卻還是端著清冷矜傲的架子,邁步走向洛謹:“那我走了。”


    我終於忍不住笑了出來,伸手拉住他的袖子:“哎,好了,我會給你準備禮物的。”


    他停下了腳步,依舊是不動聲色的樣子,眼角卻微微彎了一彎,輕聲“嗯”了一句。


    我歪頭看他,趁機給自己提要求:“你束發我給你準備禮物,那來日我及笄你也要給我準備禮物啊。”


    他看著我,許是因為光影的原因,眼裏很溫柔。他點了一下頭,近乎莊重。


    我後來記起這一日少年無聲的承諾,總會覺得連天地都溫柔起來。哪怕那個時候我還什麽都不懂,心裏也是隱約希求著長長久久的。


    分別後,我們三個姑娘商量了一番,決定一邊逛一邊往迴走。至於顏敬書,依舊是蕭容說什麽便是什麽。


    臨城的天氣多變,明明上午還是豔陽高照,下午就下起了雨,還有越下越大的趨勢。我們一行人隨著人群隨意尋了一片簷下躲雨,街上的小販們匆匆收攤,原本熱鬧的街上一時間混亂起來。


    對麵一家小販許是太過著急,攤子上掉下個什麽東西,一直滾到路上。我仔細看了看,是一塊岫岩玉的籽料,淺淺的綠色,清清潤潤的,很是好看。我盯著那塊籽料,心裏盤算了一下,不顧雨水衝過去把它撿了起來,並且一路衝到了小販麵前,快速談好價碼,掏出了我大半的零花錢把籽料抱了迴來。


    素姐姐和蕭容見我在水裏滾了一遭的形容,一邊笑一邊給我披了一件衣服。披完素姐姐告誡我迴去洗個熱水澡喝碗薑湯。蕭容則看了一眼我抱在懷裏的籽料,疑惑地問:“無憂,你是要雕什麽東西嗎?”我眨眨眼睛,一笑,說:“不可說。”


    蕭容笑罵了一句,我頂著濕漉漉的腦袋自顧自地笑。身後漸漸雨過天青,水汽一點點漫上來,洗得人心也澄澈起來。


    事後蕭容談起我們初見那天的那場雨,總是說我笑的傻兮兮的,說著說著自己也會笑起來。那時我們相視一眼,就好像又是臨城雨落,匆匆十多年的光陰一晃而過。


    ------題外話------


    啊啊啊我的景行公子!


    最近蠢作者有點喪,斷更這麽久真的很抱歉<(__)>


    不過放心,我還是可以滿血複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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