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到齊國的時候,正趕上草長鶯飛的好時節。


    齊國背山麵海,本就是個隔離於九州內陸之外的格局,民風也較九國其他地方開放些。這個開放的證明就是我們這一行人走在齊都臨城的街上的時候,姑娘們都十分熱情且毫不避諱地往騎在馬上的各家年少英俊的公子們丟花丟手絹。各家公子們剛剛自秦國這種偏於嚴謹的地方出來一時適應不了這種大場麵,一個個麵色尷尬羞紅,連顧淵都無可奈何地皺了眉頭,倒是瞧得我頗為有趣。


    到這裏的第一站,自然是到齊王宮中跟一些貴人們開開接風宴席再順便套套交情了。


    在驛館安頓下來,已經是傍晚了。顛簸了這麽久,我隻想躺在柔軟的床上睡死過去。可惜再過一個時辰宴會就開始了,婢女們


    早早就把試圖爬上床的我拖了起來給我梳妝打扮,我麵對鏡子看著她們手巧且熟練地用妝粉把我的兩個黑眼圈遮住,生無可戀地歎了一口氣。


    走出房間,正巧見隔壁也推開了門。淩梓瑤穿著一襲繁複華麗的宮裝走出來,許久未見,她瘦了些,神色卻依舊帶著標誌性的傲氣,她看了我一眼,什麽都沒說,麵無表情地帶著婢女走了。


    我在心裏一樂,連罵都沒有罵我,想必最近過的不怎麽愉快。樂完之後卻看著她的背影,心緒一時複雜難明。


    女賓那邊來迎接的是齊國的長公主,名喚江婉素。齊國王後早逝,留下了一兒一女。齊王早年據說是個癡情人,齊後死後一直沒有再立新後,而是把亡妻留下的兒子封為了世子,女兒加封了長公主,一直放在林下教養。這位齊國長公主名字起的婉約,人也是一等一的溫柔,在齊國一眾脾氣火爆個性十足的姑娘們中間竟顯得有幾分鶴立雞群。


    齊國長公主今日穿了一件湖藍色的宮裝,身上沒有太多裝飾,她長相偏於柔婉清麗,這樣打扮素雅中顯出了幾分大氣,一舉一動皆是毫無差錯,笑容也是恰到好處。


    我不經意一抬頭,正好看到她抬袖時袖口金線刺繡的白邊,白邊有些磨損,金線也有幾分鬆脫,已經顯出了幾分陳舊。我愣了愣,正好迎上她的目光,她見我看的位置眸中閃過幾分了然,大大方方地衝我彎唇一笑,舉杯示意一下,接著一飲而盡。


    我這個看人的人反倒生出了幾分羞窘,連忙衝她舉杯,跟著小口喝了下去。我不會喝太烈的酒,也就是偏好一些果酒,顯然齊國的酒於我來說還是有些辛苦的。齊國長公主看我可憐兮兮的樣子,歉意地笑了一下,沒過一會兒,我桌子上的酒就被換成了茶水。


    我看向江婉素的時候她正與身邊的人說笑,一顰一笑都是溫溫婉婉的,哪怕是在喧鬧的宮宴上,叫人看了也會生出一點歲月靜好的感覺來。


    宴席上首坐著的是齊王的夫人們,其中不乏跟江婉素差不多年紀的小姑娘。傳言中齊王的癡情,親眼見到才知道不過是一個笑話。


    我聽聞林下書院的老院長曾經給江婉素下過這樣的評語,她若是生在太平盛世,定是九州難求的好女子,隻是可惜生在這亂世。


    宴席還沒結束,我就尋了個頭疼的由頭匆匆跑了出來,隻想快點迴去睡個好覺。


    我走出宮門的時候,借著月光隱隱約約瞧見樹下有個人影,想必是在等什麽人,沒有多想就走了過去。接著就聽見清清冷冷的聲音透著幾分無奈傳了過來:“顧瞬華!”


    我走了幾步,覺得這聲音有些耳熟,還沒等繼續深入思考一下,就被人拉住了手。我聽見手腕上的玉鈴在安靜的夜色中發出清脆的聲響,心中微微一動,轉過頭來卻一臉疑惑地看向來人:“你是?”


    眼前的少年長身玉立,風姿出眾,昔年精致如好女的五官也長開了,眉目依然是如畫的模樣,越發讓人移不開眼。


    隻是還是如往日一般清冷,瞧著我時也還是當初那般微皺著眉,眼中是和往日如出一轍的幾分無奈和嫌棄。


    一邊無奈嫌棄著,他卻是開了口陪我瞎鬧:“在下公孫墨衍,姑娘可還記得?”


    我繃不住,笑出了聲。


    墨衍看著我笑,唇角也勾起了輕輕淺淺的弧度。我笑著笑著突然眼睛一酸,撲過去就抱住了他,抖著聲音問他:“這兩年你過的好不好?”


    他迴抱住我,清冷的聲音裏帶了笑:“好,跟你一樣好。”


    我想起我這兩年的“好”法,默默地抱得緊了一些,卻沒有什麽想哭的感覺了,就好似過去的兩年,遠在千裏之外有人能跟自己同甘共苦,那些黑暗好像也不算什麽了。


    許久,我才想起來問他:“你怎麽知道我在這裏?”


    他指了指我腳邊,琉璃不知道什麽時候過來的,正興致勃勃地扒拉著我鞋子上裝飾用的珠子。他說:“出來看到琉璃,就知道你在這裏了。”


    赴宴之前我把琉璃放在了馬車裏,還給它留了一些零食玩具,明明跟它商量好要乖乖等著,沒想到還是跑出來了。


    墨衍的衣袍上沾了早春露水的濕冷氣,也不知道等了多久。


    墨衍看著我的神色,也料到了琉璃是個什麽情況。他伸手輕輕碰了一下我腕上的玉鈴,說:“迴去吧,不是要迴去睡覺嗎?”


    我又被驚了一下:“你怎麽知道我要迴去睡覺?”


    他毫不客氣地戳了一下我的腦袋,道:“你提早退出宴會,不像不舒服也不像有正事的樣子,想也知道是坐久馬車累了。”


    說完,他向被我老早就遣到一邊去的婢女招了招手,吩咐她好好送我迴去。許是許久不見,我難得沒有跟墨衍對著幹,乖乖聽他吩咐上了馬車。


    車走出一段路,我掀起車簾迴頭看了一眼,墨衍還沒有離開,而是靜靜地看著馬車離開的方向,很像兩年前我送他離開的模樣。


    月色溶溶灑在他的身上,其實隻剩了一個模糊的輪廓,可我還是覺得,這個人真好看。


    ------題外話------


    蠢作者沒坑,是去過期末季了(ノへ ̄、),但是現在老娘滿血迴來了!ヾ(≧▽≦*)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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