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振迴家之後就跟他娘講了在城裏這一天發生的事情,講來講去總是在圍繞著貴枝講,三句話沒有一句不是關於貴枝的,棲霞一聽就知道這孩子喜歡上了人家了,聽國振講完在城裏發生的事情,棲霞感覺貴枝沒有討厭她家國振的意思,反而覺得還有戲。這件事之後棲霞就經常去她娘家表姐那裏,也就是找貴枝她親娘,這倆人有談不完的話題,家長裏短的好像是找到了人生知己。


    後來棲霞也在她生母的撮合下來國振家裏看過,國振娘熱情招待,先不說是不是國振和貴枝談戀愛,那年月哪怕是個要飯的,作為一個普通家庭,都會熱情的打聲招唿。更何況貴枝還是自家親戚,棲霞更是把家裏能拿出手的最好的都拿出來招待這個未來有可能是自己兒媳婦的姑娘。貴枝來的那天國振和他娘棲霞專程跑到白桂廟那個車站口接人,足足等了有倆三個鍾頭,生怕遲了讓人家覺得怠慢了。


    接上貴枝之後,國振娘一直拉著貴枝的手,貴枝下車拿的點心國振提著,貴枝打扮的幹淨整潔,一看就是那種落落大方的樣子,這給棲霞看的啊,咋看這個姑娘咋覺得順眼,咋看咋覺得適合做自己的兒媳婦,國振一路都是在聽棲霞和貴枝聊天,像是母女倆一樣,毫無違和感。國振聽著母親和貴枝的聊天,自己拎著東西,默默的走著,這一路或許是那麽煎熬,國振多麽希望自己的家能好點,起碼是三間瓦間邊也行啊。


    上世紀七十年代初的那些年,河南大部分地區的農村蓋房子,都是自己挖個磚窯,自己燒磚自己用來蓋房子。有匠人做的磚坯子,燒一窯磚出來想要紅磚就直接晾幹就是紅磚,想要青磚,隻需要把剛燒好的紅磚給淋上水就行,晾幹了就是青磚。阿成小時候在村裏捉迷藏,躲在那些犄角旮旯地方都能看到好多那種燒毀了的磚坯子,有的甚至是琉璃狀的,阿成迴家問母親,那種琉璃狀的磚頭為啥是那樣的?阿成母親說,這樣的磚頭都是當年燒磚時候火候不到就拿出來了,有些地方火燒的泥坯子沒燒到位,一澆水就跟琉璃一樣的狀態了。那時候村裏有人開始燒磚蓋新房,新蓋的房子會好很多,紅磚青瓦,農村的宅基地一般都是三間寬度,長度有些不一,所以新蓋的房子一般都是中間一間叫堂屋,類似於今天說的客廳,堂屋東邊的那間叫東屋,堂屋西邊的那間叫西屋,房子頂部是那種三角形榫卯結構,有大梁小梁交錯支撐,形成力學裏麵的三角形固定作用,“瓦間邊”是豫南那邊稱唿這種瓦房的叫法,所以那時候能有三間這樣“瓦間邊”都是很好的家庭了。


    國振跟著娘和貴枝走著,村裏有人打招唿,國振也是趕忙迴應,棲霞也是滿臉堆花一樣的向人家介紹貴枝,說這是娘家侄女,貴枝也不知道喊啥,都是笑笑不說話。那時候村裏來個外人,那簡直就是新聞,更何況這樣好看的城裏姑娘貴枝呢,小道消息在一瞬間就能傳開。棲霞帶著貴枝到家之後,國振趕緊給貴枝倒上茶水,茶水在豫南那裏就是白開水,沒有茶葉的。棲霞洗手就去廚房忙活了,她讓國振陪著貴枝在堂屋裏嘮嗑,貴枝多有眼力勁兒,趕緊去廚房幫忙,國振也去到廚房幫忙,國振燒火,棲霞切菜炒菜,貴枝在旁邊打下手,這仨人嘮著嗑。


    “貴枝,咱家裏不比恁城裏,我做飯也不太好吃,一會兒做好了你不要嫌棄啊。”


    “姨,不嫌棄不嫌棄,都是粗茶淡飯的,看你說的,我咋會嫌棄呢。”


    “今個不會了吧,就住我房間,咱娘倆嘮嘮嗑。”


    “行啊,那我今個不迴去了,明個再迴去,反正這段時間也沒啥事兒”


    “恁爸媽在城裏工作忙不忙?”棲霞的問話讓國振覺得母親有些囉嗦,剛才接貴枝一路上就問過的問題現在還問。


    “有時候忙有時候不忙,他們每天上班下班,大多數時候都是準點的。”


    “那還好,那你平時吃飯咋弄?”


    “我自己做飯,家裏有麵有菜,自己做著吃。”


    “恁爸媽不做飯嗎?”


    “做呀,他們下班了做飯,平時都是我做飯。”


    “那你做飯手藝應該挺好吧”


    “就是家常菜,蒸個饅頭啥的,談不上手藝。”


    “那已經很好了,我都以為你們這城裏姑娘不沾水做飯呢”棲霞說完又在心裏嘀咕自己嘴快,這咋能說呢。


    “都要煮飯吃飯的呀,哪有不做飯的”貴枝依舊很開朗的說著,這讓棲霞感覺剛才那句話說了也沒啥。


    “你看俺家裏這小子,天天大手大腳的,都是我給他做飯,他給我做飯難吃死了。”棲霞說完撇了一眼國振,好像是在借著跟貴枝說話的機會好好挖苦一下這個平時沒給自己做過合口味的飯菜一樣。


    國振忙說:“媽,看你說的,你都不給我練手的機會,我想做飯都是被你做了。”


    “呦呦呦,你還有理了,你看看,這小子不做飯還怪有理呢”棲霞看向貴枝。


    貴枝噗嗤一聲笑了:“那你以後就天天讓他做飯,好好練練廚藝。”貴枝出主意了。


    “我看中,這個主意好,難吃了都讓他吃。”棲霞這是明顯的聯合著未來兒媳婦要先給國振一個下馬威。


    “媽~,那可不中啊,這得慢慢的來,哪有廚藝那麽快上進的”國振委屈巴巴的說,還不發忘手裏柴火往鍋底填進去。


    “媽做這些年飯了,也該你給老娘做飯了,將來娶媳婦了,不會做飯,那哪行啊”棲霞看著貴枝說著話,貴枝還是剛才平和的樣子沒有波瀾。棲霞就衝貴枝這樣的態度,一下子感覺到,這姑娘將來是個能鎮得住自己國振的人。


    這邊嘮著磕,飯菜也都做好了。仨人把飯菜端到堂屋裏,國振給貴枝拿了小凳子坐下來,三人吃罷飯,這廚房的飯菜的香味兒,早就傳到了阿成的三舅家裏,姥姥出來問:“棲霞家裏來客了?”


    “阿~,來客了,娘家那邊侄女,這不今天來了。”棲霞說完,貴枝也出來問棲霞該喊啥的,棲霞說喊嬸子的,貴枝打了聲招唿叫了嬸子。


    “這姑娘真俊,還怪懂事嘞,吃飯了沒有啊”阿成的姥姥前幾天就聽棲霞說貴枝要來,沒想到這麽快就來了。


    “剛吃過”貴枝迴答著阿成姥姥的問話。


    “好,有空來家裏玩啊”


    “好~”


    “我這還忙著,你先跟恁姨嘮嘮嗑”


    “你忙吧,嬸子。”


    隔著那黃土坯的牆頭說完,阿成姥姥就忙自己的事情了。


    貴枝幫著棲霞洗碗洗筷子,一切收拾好棲霞問貴枝累不累,貴枝說不累,棲霞拉著貴枝,讓貴枝休息一會兒,棲霞也休息了一會兒,下午醒來洗了把臉,棲霞帶著貴枝去自己自留地裏摘菜,準備晚上做飯用,貴枝很熟練的跟棲霞一起摘菜順便拔拔草,棲霞很是不解的問貴枝說你咋這麽熟練,貴枝說我在城裏家裏也種點菜的,經常見爸媽幹活,自己下學了也幫著幹幹活,這讓棲霞又多了很多好感,這樣的女子娶迴家當兒媳婦那簡直心裏都能樂開花,棲霞想著倒是沒說來來這話,她說都以為你們是買著吃呢?貴枝給棲霞說,買點種點,天天買也買不起。棲霞問城裏菜這麽貴嗎?貴枝說有的貴有的便宜,貴的和便宜的都得用錢買不是。棲霞說那還真是的,那你迴去的時候,姨給你多薅些菜迴去,咱自己家種的不要錢。貴枝說不用不用,家裏有菜。就這樣棲霞把這事兒記在了心裏。


    薅完晚上做飯需要的菜,仨人迴到家,摘菜收拾菜葉,淘菜,棲霞又跟貴枝聊了一會天,晚上國振燒火還是棲霞和貴枝一起做飯,邊做飯邊聊天,國振這一天都沒插上幾句話,就看著老娘跟貴枝聊著。這天晚上貴枝睡到了棲霞屋裏,一夜無話。


    第二天老早棲霞起來洗漱,不一會兒貴枝也起來了,早上做了飯,三人吃罷飯,棲霞讓國振帶著貴枝出去玩,剛好上一次國振進城說要帶貴枝看白桂廟,於是國振就帶著貴枝去白桂廟了,出村往西走再往南走,那個大馬路邊上的村莊就是白桂廟村,而那廟就在這村裏麵往西南一點,不需要過那個河溝就是了。


    這個廟宇有好多年了,很早之前據傳裏麵是伏羲畫卦的地方,又因為這裏地勢高,每年整個鄉裏收公糧,都把這裏當成是一個收糧點,廟大門前是一片開闊地帶,再往前麵一點是一條二十多米寬的東西走向的河,那河往西邊能通到縣城,往東邊到達鄉裏的塔橋鄉裏的那個小洪河,那時候塔橋這個鄉鎮還不是叫“鄉”,那個時候還稱唿為“人民公社”。


    這條河道同時也是白桂廟這個村的護村河,白桂廟這個村有兩道河,分外寨河和裏在寨河,剛好這個東西走向的河溝形成了白桂廟天然的外寨河,白桂廟這個村就是以這個廟的名子而命名的村子,這個村子住著的人姓氏更是七家八姓,七家八姓的是真實的,因為村子緊鄰前麵這條大馬路,大馬路是一條省道,沒解放時候,流民亂串,這個村挨著這個大馬路,自然的就方便很多流民就地落戶了,據說很早之前這個村是不存在的,隻是一個人們許願還願的廟宇在那裏,老一輩人對於有廟的地方都會敬畏一番,有廟就有人上供,這個村子挨著大馬路,流民還有落難的人經過這裏,沒地方住了,就跑到這個寺廟裏麵歇歇腳,廟裏別人上供的饅頭之類的東西,也就成了他們解饑一頓的食物,慢慢的,逐漸就有人在這廟宇附近開墾耕種,廟宇四周屬於荒地,這地方也便有了人落了戶,就這樣逐漸發展,兄弟大了分家成立新戶,再有流民來落戶,逐漸的,這個村子也就從無到有,從四五戶到七八戶,再發展到一二十戶。這個村子的人本來就是外地人,相互不認識,住在一個村之後,慢慢交往起來,生的孩子又相互通婚,人也就越來越多,到上世紀六七十年代已經發展到三四十戶了,村子也有了樣子。村裏的人都知道這個村子其他的人家的情況,誰也不說誰,都是屬於落難的人,有啥好說的呢。隔壁幾個村子裏的人大多也不讓跟他們村裏人來往,畢竟外來的人,祖上是不是殺人放火了都不知道,那時候人都忌諱這些東西,不過這絲毫不影響白桂廟這個村子發展壯大,“七家八姓”是有些屬於倒插門的女婿,有些則是落難流浪街頭的男孩子被收留了。


    國振帶著貴枝一路上走到白桂廟,沿路兩旁的綠油油的麥田,風吹過一浪一浪的向遠方伸展開去,高大的楊樹伸展開它的枝條,遮蔽著路上的天空,野草滿河溝瘋狂釋放著它們的生命力,油菜開著黃花,斑鳩和杜鵑啼鳴像是兩個不同的人說著方言,都在竭力表達卻又不懂對方在說麽一樣。這些都是貴枝沒有感受過的,這種脫離了城市的喧囂的平靜,自由,無拘無束感,還有那說不出名的令人愉悅的空氣裏麵的花草香,田野的風吹著這個姑娘有一種脫離束縛的興奮感,讓這個城裏的姑娘開心高興。


    國振家到白桂廟也就一裏地,很快就到了,廟裏雖然不是初一也不是十五,但還是有人上香許願,國振帶著貴枝邊看邊給貴枝講解,用他知道的關於這個廟和這個村的僅有的了解,講解著。貴枝也會時不時的問國振一些問題,國振都是事無巨細的解答著,就這樣看到快中午時候國振帶著貴枝迴了家,這時候棲霞已經做好了飯菜,仨人一張桌子上吃著飯,棲霞跟貴枝說能不能再在家裏住幾天,她想讓貴枝再玩兩天,貴枝說得迴去了,那邊來的時候給爸媽說待兩天,不迴去家裏容易擔心。那時候不比現在,有電話隨時能給家裏打個電話說一聲,那時候遇到急事兒都是打電報,一個電報都是按字數收費的,貴的很,普通家庭也裝不起電話。棲霞知道也留不住了,就沒再說,吃完飯,棲霞讓貴枝在家裏休息一會兒。


    棲霞去自家地裏又薅了一大包青菜,都是新鮮的,棲霞特意挑有大又肥的薅,薅完把土給抖掉,給打包裝好,等貴枝午休醒來時候,棲霞讓貴枝洗漱一下給他拿了事先拖人買的點心兩包,還有這一大包青菜,貴枝直給棲霞說你咋當真了,這坐車不好帶,棲霞說啥也要讓貴枝帶上,就這貴枝洗漱好,棲霞鎖上門,拉著貴枝的手,國振給貴枝拿著包點心,一路上說說笑笑到了車站,國振把點心和一包菜遞給貴枝,棲霞這時候又給貴枝塞了點車票錢,貴枝說啥不要,結果棲霞還是塞給了貴枝,車子啟動了,棲霞給貴枝揮手,貴枝也揮手告別,就這樣國振和棲霞娘倆望著貴枝的那趟車走遠了,這娘倆人,才慢悠悠的走迴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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