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聲啞笑還未在耳畔消散,銀發少年那隻扣握在霍綰腰際的那隻手臂驟然一收。


    就這樣,他們之間的距離直接被拉至越線的邊界!


    可這縈繞在他們之間的氛圍卻沒有半點曖-昧,反而微妙而兇險。


    附在霍綰耳邊時,伊薩克的臉上還是那副疏離溫淡的笑容,可他的眼神卻明顯變了:


    “在這支舞結束之前,我隻能透露給你一個不為人知的秘密,你是想聽關於那位雲家二少爺的,還是,凱撒的?”


    在氣場上被完全碾壓,霍綰還是頭一次,哪怕她沒有絲毫畏懼,也清楚這位小皇帝暫時對她沒有敵意,可天壓強權麵前,誰也無法保證心中沒有一絲一毫的退卻。


    霍綰眼神雖有波動,但還是輕輕嫋嫋地笑出了聲來:“您這是在試探我嗎?”


    伊薩克無奈:“是因為我的身份嗎,所以你對我充滿了警惕與戒備……”


    霍綰想說‘不然呢……’,聖心難測,伴君如伴虎,這些詞總不是平白無故出現的吧?


    她怎麽知道,他這是不是在幫著厲濯羽試探她?


    萬一是,萬一她迴答了她現在更想知道雲以澈到底是不是南時澈,到時候被眼前這家夥原封不動的轉述給了厲濯羽……那她該怎麽辦?


    見霍綰朝自己投來了充滿戒備的眼神,銀發少年再度無辜輕歎:


    “好吧,既然你選不出來,那隻好讓我來幫霍小姐你做出選擇了……”


    霍綰稍稍擰眉,喉嚨裏還未發出聲音,耳畔那道冷漠磁性的嗓音就繼續闡述了下去:


    “經過了這麽久的相處,你應該已經很了解凱撒了,當然,他還有另一個z國人的名字‘厲濯羽’,比起凱撒,厲濯羽才是更為霍小姐你所熟知了解的那一個吧。”


    “事到如今你應該也發現了他的真麵目,了解了他的真實脾性,尤其是在對你的事情上,他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簡單點來說,他寧可毀了你,也不會放走你。”


    “造就了他這樣性格的原因,不隻是因為他的身體裏流淌著吉爾賽特家族的血脈,更不是因為厲家的覆滅,畢竟厲家覆滅的時候他才多大,能記得多少事情?而且,他從小一直居住在帝都,和華都厲家那邊也沒什麽感情可言……”


    “造就他這樣性格,令他變成這副偏執樣子的真實原因,是因為……”


    明明話都到了嘴邊,真相唿之欲出,霍綰的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到了一點,可偏偏他卻在這時話鋒一轉。


    “霍小姐,你應該多多少少聽說過他父母的事情吧?”


    霍綰:“……”


    非要在這種時候來個大轉折嗎?


    “這麽多年來,在外界的傳聞裏,吉爾賽特家族的前任公爵是惡疾突發而亡,至於凱撒的母親,當年的厲小姐,則是鬱鬱而終,然而……事實卻並非如此。”


    “直到現在,凱撒仍是對當年的實情一無所知,認為他父親拋棄了他們母子,而他的母親又是那麽的單純怯懦……”


    聽到這裏,霍綰本以為伊薩克會繼續賣關子,直到她自己猜出當年的真相。


    可下一秒,他就附在了她的耳邊,一字一頓地吐露出了一句:


    “霍小姐,不知道你對‘殉情’這個詞是如何看待的?”


    這個消息足夠震撼也足夠炸裂,霍綰一時之間忘記了該用何種表情掩飾她的詫異。


    殉情?!


    怎麽會?


    他的意思是說,厲濯羽的親生父母,前任吉爾賽特公爵和厲語棠,他們最終是雙雙殉情而亡?!


    不對……


    不可能。


    當年的厲家千金-厲語棠,的確是在華都鬱鬱而終。


    至於厲濯羽的生父,的的確確拋棄了他們母子,這是無論華都還是帝都眾所周知的事情。


    怎麽會成了伊薩克口中的殉情……?


    伊薩克將霍綰的驚訝收入眸底,薄唇抿出微妙的笑弧:


    “既然活著的時候不能在一起,那就共赴黃泉,光是聽著就很瘋狂不是嗎?是我們這種普通人一生也無法理解的事情。”


    “有趣的是,這並不是個例,除去我的舅父,也就是凱撒的親生父親最終選擇殉情以外,還有我的外公,他也是被情所困了一生,最終做出了一些極其瘋狂的事情……”


    “所以我才會從一開始就提醒你要小心,吉爾賽特這個家族都不是一些正常人,既然霍小姐你已經逃不掉了,那就選擇接受他吧,至少最後不會玉石俱焚。”


    聽到這裏,霍綰感到一陣頭皮發麻。


    這麽恐怖驚悚的事情,竟然被眼前這家夥用這種格外淡漠平靜的口吻敘述了出來。


    他像是高高在上的神明,不懂凡人的愛恨悲戚,就隻是淡然旁觀著這一出出驚悚的慘劇,還能以這種輕鬆語氣告知於她……


    霍綰的眼神也漸漸變了,唇畔再也掛不住笑弧:


    “所以,您今晚是為了警告我?如果我離開了凱撒,我的下場會和當年的厲家小姐一樣?”


    此話一出,小皇帝似乎詫異了一下,隨後竟然爆發出了一陣動聽悅耳的清脆笑聲:“哈……?”


    伊薩克很久沒有聽到這麽有趣的話了。


    他抿著唇,為了不顯得太失態,克製著那快要壓製不住的笑意,連忙搖頭否認:


    “你……你居然是這麽理解的嗎?霍小姐,你到底想到哪裏去了?你的理解能力還真是超出了我的預料,我可沒有這麽說過……”


    說著,伊薩克的目光再度投向了霍綰的身後。


    果不其然,舞池邊的厲濯羽正緊鎖著他們二人,光是他攬在霍綰腰際的那隻手臂,怕是都快被他給盯穿了。


    他們這‘言笑晏晏’,‘相談甚歡’的樣子,落入厲濯羽的眼裏,刺眼到了極致。


    一時之間,縈繞在厲濯羽身周的氣息沉降到了冰點,使得旁人都不敢上前與他搭話。


    伊薩克再度歎氣,選擇長話短說:


    “總之你誤會了,那家夥可不舍得動你分毫,這支曲子結束後,怕你掉了一根頭發,他都要來找我算賬。”


    接著,他臉上的笑容漸漸收束,繼而壓低了嗓音:


    “更何況,我剛剛明明都已經說了,他的父母是殉情,難道‘殉情’還有其他歧義嗎?怎麽被你理解成了謀殺?”


    前任吉爾賽特公爵和厲語棠的確是自願共赴黃泉,來世再做一對恩愛夫妻,不存在任何恐怖驚悚的謀殺元素。


    因為他們被逼到了窮途末路,其中一人更是身患絕症,所以最終才會做出那樣極端的決定。


    隻是……


    知道當年真相的人寥寥無幾,霍老太爺算一個,但他卻一直沒有透露給厲濯羽。


    讓厲濯羽和霍綰訂婚,怕是也有更深的用意,隻是……


    那位老太爺的真實用意到底是什麽,怕是隻有他自己心裏清楚了,旁人說再多,不過也都是胡亂揣測罷了。


    伊薩克注視著霍綰的眼睛,他這雙金色的瞳孔像是有魔力一樣,牢牢攝取著人的注意力,仿佛隻要看著他的眼睛,就會不由自主地吐露真心。


    “既然都說到這裏了,那霍小姐不妨再猜一猜,率先提出殉情的那個人……又是誰?”


    霍綰真是受了一波又一波的衝擊,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試探性地吐出了一個名字:


    “厲語棠?您的意思是……厲小姐嗎?”


    厲語棠,當年的華都第一美人,因為出生過了病氣,弱柳扶風,性子也是溫和單純極了,大家都認為她最後是因為家道中落再加上接受不了被愛人拋棄,所以鬱鬱而終……


    沒想到,當年主動提出殉情的人……


    竟然是她嗎?!


    這支曲子進入了尾聲,霍綰解析出了他的意思,小皇帝也終於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我之前不是說過,凱撒的生母也是個‘向愛而生’,‘為愛瘋狂’的女人,再加上吉爾賽特家族的血脈……”


    “你覺得,身體裏流淌著這兩種血脈結合後的凱撒……他,會是個正常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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