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擎自然也發現了端倪,驟然抬手,製止了雲以澈的繼續靠近。


    見狀,雲以澈的腳步停頓在了霍綰一米開外的距離。


    他雖有不解,但畢竟是雲擎的意思,也隻能照做。


    隻是,他的目光僅在霍綰和厲濯羽的臉上淺淺掠過。


    尤其是霍綰,他像是根本就沒怎麽注意到她一樣,目光在她臉上停留的間隔最多不過一秒,就匆匆移開了。


    見氣氛不對,他禮貌性地主動打了招唿:“公爵閣下,夫人。”


    當他的聲線與他的臉重合,一個無比清晰的意識與篤定念頭出現在了霍綰的腦海裏。


    此時此刻,站在她眼前的這個男人,雲以澈。


    他——


    就是南時澈!


    可是……他看待她的眼神,比陌生人還要淡漠。


    毫無波瀾,全然不像是有過接觸、曾經認識的模樣。


    霍綰知道自己不該產生如此波動的情緒,這麽多雙眼睛正在盯著她的一舉一動,可所有的情緒都一股腦地往上湧。


    她因為南時澈而失控也已經不是第一次了,但哪怕得知他死訊的那一刻,她也沒有像現在這樣,隻怕自己從失而複得到再一次的心如死灰。


    厲濯羽雖然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麽,可他當然不會眼睜睜地看著霍綰因為另一個男人陷入情緒上的波動甚至失控。


    他強硬地攬過了她的腰,將她按在了自己的懷裏,大手覆上了她的後腦勺,朝著對麵的雲家父子抱歉一笑:


    “抱歉,我夫人身體不適,恕我先失陪一會,還請二位見諒。”


    雲擎眼神複雜。


    雖然他還有很多疑問,也還想和霍綰繼續接觸下去,可眼下的情況顯然已經脫離了他的預期,完全朝著一個脫軌的方向飛馳而去,於是主動讓開了路,讓厲濯羽帶著霍綰先行離開。


    可偏偏——


    那道清淡如風也柔煦如風的嗓音不合時宜的響起:


    “夫人,我們是不是……曾經在哪裏見過?”


    此話一出,不僅是霍綰,就連厲濯羽都怔住了。


    率先迴眸看向雲以澈的人是厲濯羽,眼神裏的陰沉戾氣和警告之意不言而喻。


    在他還沒弄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麽之前,倘若雲以澈再多說出一個能夠繼續影響霍綰情緒的字眼,他都會毫不猶豫也毫不顧忌地讓人將他“請”出去。


    雲以澈的唇畔噙著溫淡的笑弧,眼神裏也隻是單純的探究與好奇。


    如果不是他那一根根修長的手指不自覺地收緊了起來,還真看不出他到底有什麽異樣。


    如此近距離的與霍綰接觸,他的腦袋更痛了,隻不過一直在忍耐罷了。


    好像有些很重要但是被遺忘塵封了的記憶正在蠢蠢欲動,爭先恐後地想要破土而出。


    在無數道異樣的打量目光中,霍綰盯著雲以澈的臉,眼神波動,幹澀的喉嚨緊繃著。


    確認他的這句話是出自真心而不是玩笑以後,她竟然不知道該做出何種表情,千言萬語都化成了一聲意料之中的悵然輕笑。


    “嗬……”


    這聲薄笑才剛從那瑰麗的紅唇中溢出,箍在她腰際的那隻手臂也跟著收緊。


    厲濯羽眉頭緊鎖,他好像猜到了什麽,心中萌生出了一陣恐慌,更多的是沒有底的無措。


    在霍家過了那麽多年寄人籬下的日子,對於他自己的未來,他沒有真正擔心過、害怕過什麽,可唯一一次真正向霍成寅低頭,也是為了他懷裏的女人。


    他不得不承認,霍綰就是他的軟肋,也是無解的毒藥,而他甘之如飴。


    見雲以澈仍是用那種迷惘的眼神打量著自己,霍綰的眼神暗了下去,不透光。


    過了好幾秒,她笑著,輕飄飄地矢口否認:


    “沒有,雲少爺說笑了。我們,當然,沒見過。”


    她的語氣和模樣都很是輕鬆,可無論是厲濯羽還是雲以澈,又或者雲擎,都能發現她說出這句話是花費了多大的力氣。


    下一秒——


    她整個人被毫無征兆地再度揉按進了那個充斥著熟悉氣息卻冰冷的強硬懷抱。


    厲濯羽的氣息沉降到了極致,可他隱忍著沒有發作,薄唇邊甚至挑起了一絲笑弧,眼神冷靜地令人不寒而栗。


    他一言不發地撫上了懷中女人的麵頰,冰冷的指腹拭過了她的眼尾。


    看似輕柔地撫摸,實則壓抑著所有即將瀕臨爆發的情緒,擦去了她眼眶裏即將滴落而下的溫熱淚珠。


    厲濯羽已經忍耐到了極限,隻覺得這一切都很可笑。


    所有的一切,都成了一個笑話,而他是最好笑最可悲的那一個。


    幾個月前,她逃了婚,還在他們的訂婚宴上揭露了他的真實身份和所做的一切,給了他那麽大的難堪。


    可他不覺得有什麽,因為從一開始就是他隱瞞了身份接近了她,所以無論她做些什麽來報複他,隻要她能氣消,他都願意承擔接受。


    可現在,今晚,她如果真的當著這麽多人的麵,因為另一個人男人而落淚。


    那他厲濯羽,才真真正正的成了一個笑話。


    就在這時,又一陣沉穩的腳步聲穿插了進來。


    霍斯洺的出現無疑使得人群的目光更加集中聚焦了。


    他步步走向厲濯羽,壓低了嗓音,旁人是聽不見的,可他的話鋒和他的眼神一樣冷漠尖銳:


    “難道你看不出來,她現在需要安撫和冷靜下來嗎?”


    無論是作為霍氏的主席,還是霍綰的兄長,他都有十足的理由出現並帶走霍綰。


    這話是對厲濯羽說的,但霍斯洺卻看向了霍綰:“她的病情又發作了,我帶她去休息室,你留在這裏。”


    這似乎是眼下最好的協調方法了,這麽多人都已經察覺到了不對勁,四下已經有不少人開始議論了,好奇討論著到底發生了什麽,為什麽氣氛突然變得不對勁了。


    倘若厲濯羽和霍綰現在都離開了,這場晚宴不知道要亂成什麽樣。


    可是,厲濯羽似乎並沒有要鬆開懷中女人的打算,他甚至沒有朝他遞來任何一記眼神,視他為無物,接著就要攬著霍綰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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