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049叫過來,既然你不想說,就讓別人替你說好了。”陸雲朝沒有給他再說話的機會。


    江寒酥一下就泄了氣,再也沒有勇氣把話說出來了,他想,讓別人來說也好,省得他再疑心。


    “是。”江寒酥聲音低啞,他見陸雲朝沒有再迴應他什麽,忽的眼眶一熱,匆匆走了出去。


    陸雲朝看著他的背影,麵無表情,不知道在想什麽。


    “殿下,您這是怎麽了?”一直站在一旁的懸鈴出聲詢問道。


    陸雲朝沉默了許久,才道:“我……一想到他可能會背叛我,我就……”


    後麵的話,陸雲朝沒有說出口,但懸鈴見他此時狠厲的眼神便知那不是什麽好話。


    “殿下,您忘了阿七不止一次地對您舍命相救了嗎?他的命都可以給您,還能因為什麽而背叛您呢?”懸鈴柔聲勸慰道。


    陸雲朝的神情鬆懈下來,顯得有些茫然,他幾不可聞地歎了一句:“是嗎?”


    他將手中的藥丸裝迴瓶子裏,遞給懸鈴,道:“拿去讓太醫看看,若真是解藥,就給阿七吧。”


    懸鈴走後,049來了。


    049見到陸雲朝的時候,陸雲朝的一頭長發已經高高束起,他一身錦衣玉冠,全然是一副上位者的姿態,壓迫得049不敢多看他一眼,一直緊盯著地麵。


    江寒酥跟他說殿下召見他時,他見江寒酥沉著臉色,還以為自己犯了什麽錯,江寒酥見他一副忐忑不安的模樣,也隻是說,殿下問什麽如實迴答即可,害他一路提心吊膽的。


    見了陸雲朝,049才知道他要問的是江寒酥的事,那日,在赫連遙真的房間外麵,他的確將江寒酥與赫連遙真的交談聽的一清二楚。


    陸雲朝讓他將那天晚上的事仔細說一遍,一處細節都不要漏過。


    他很快便想到赫連遙真說要江寒酥背叛陸雲朝的話,那天,江寒酥並沒有正麵迴應赫連遙真,但他相信江寒酥是不會背叛陸雲朝的,可這件事若要讓陸雲朝知道了……


    這時,他寧願是自己犯了錯被問罪,好歹要打要罰怎麽也都比現下這狀況好受。


    他不敢說,也不敢不說,才沒猶豫一會兒,陸雲朝就發怒了。


    049嚇得跪在地上老老實實地將事情的經過原原本本地說了一遍,不敢再做他想。


    他說完後,便聽到陸雲朝冷笑了一聲,他心想,這迴完蛋了,哪知道,陸雲朝隻是說,將之前江寒酥和赫連遙真的每一次接觸都調查清楚,再來匯報給他。


    049心有餘悸地走了。


    陸雲朝心裏很不是滋味地想到,赫連遙真竟然想要把江寒酥帶走,就連049都差點為了他欺騙自己。


    他很不高興,很討厭那些人和江寒酥之間莫名其妙的聯係。


    這會讓他覺得,江寒酥不再是屬於他一個人的。


    他握住手臂上那個種蠱的地方,死死地握著。


    他想,阿七,你不是隻忠於我一個人的嗎?


    第53章 靜夜無眠畫月魂(三十五)


    江寒酥找過049後, 便迴了衛所,自從和陸雲朝住在一起後,他就很少來這裏了。


    進了院子, 裏麵寂靜無聲,一個人也沒有。


    江寒酥推開住處的門, 裏麵也沒人, 他走到他原來的床位前,躺了上去。


    他閉上眼睛想睡一覺,最近一直為了各種事情奔波勞神, 原本他也沒有覺得怎麽辛苦,但今日被陸雲朝那樣對待之後, 他就忽然覺得所有的疲憊、憂慮全都一起湧上心頭。


    然而,他閉上眼睛後, 腦海中就不可抑製地閃過他與陸雲朝過往的種種。


    他不自覺地皺緊眉頭,蜷縮起身體。


    他想到,難道要永遠將自己對陸雲朝的感情埋藏在心底,然後忍受著他對自己的猜忌。


    曾經, 他的確以為自己隻要默默地守護在陸雲朝身邊就好。


    但隨著和陸雲朝在一起經曆的越多,他越感到自己之於陸雲朝是特殊的。


    陸雲朝會在他麵前展露出鬆懈天真的一麵, 會擔心他的安危, 會在他不理解他的行為時, 做出解釋, 會和他發生爭執,如果陸雲朝僅僅把他當做一個受他驅使的暗衛,他根本不會有與他爭執的機會。


    還有那次, 江寒酥知道,當陸雲朝得知自己看了他偽造的供詞後, 是真的傷心了,如果不在意他,又怎麽會傷心呢?


    江寒酥忽然睜開眼睛,坐起身,他不想再想下去了,陸雲朝究竟是怎麽看他的?他們之間的關係會如何發展?這些問題之於現在的他,是無解的。


    他推開門,外麵晴空如洗,院子的圍牆下麵一簇簇小野花迎著日光野蠻生長。


    他走到圍牆邊上,蹲下來,麵無表情地伸手一把薅過一簇野花野草,那一瞬間,他心中確實有股亟待發泄的破壞欲。


    然而,那一瞬間過後,他有些驚訝地微微睜大了雙眼,臉上的表情生動起來,那花草並沒有如他想象的那般被折斷或是連根拔起。


    他鬆開手,花草從他掌心劃過,帶起一片溫柔酥癢的觸感。


    “十一皇叔今日來就是為了與我說這個嗎?此事還是不勞您費心了,我父皇都還未說什麽呢。”陸雲朝臉上帶著禮貌的微笑,柔聲拒絕道。


    陸信淵忽然上門和他說起娶親的事,娶親……他一聽到這個便感到一陣心悸。


    “雲朝啊,皇叔在你這個年紀時,孩子都有了。”陸信淵語重心長地拿自己舉起例子,“京城中貌美賢良的高門貴女也有不少到了適婚的年紀,就沒有一個讓你鍾意的嗎?”


    “……沒有。”


    他這話說的有些生硬了,陸信淵看向他的眼神略帶了些責怪的意味,“就算你還不想娶妻,身邊總不能連個伺候的女人都沒有吧。”


    陸雲朝沒說話,他不明白陸信淵為何突然要與他糾纏起這個問題。


    “我記得你身邊有個婢女,是你奶娘的孩子,從小與你一起長大,想必你們之間也是有些情誼的,你就沒有與她嚐試過……”


    “十一皇叔!”陸雲朝喝斷了陸信淵的話,他麵露緋色,既生氣,也有幾分羞澀。


    陸信淵見他這模樣,一時也閉了嘴,他端起桌上的茶水,掀了掀蓋子,喝了一口。


    陸雲朝暗自鬆了一口氣,他本就因為江寒酥的事正心煩,陸信淵還非要在這時候找他的不痛快,要不是不想鬧得太難看,他早就下逐客令了。


    “莫非……”陸信淵小聲疑道,繼而用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看向陸雲朝。


    陸雲朝被他這番作為搞得神經緊繃起來,“十一皇叔若是有什麽話不方便說,就不必說了。”陸雲朝裝出一副善解人意的樣子,道。


    “其實,你的私事,皇叔本不該幹涉,隻是你畢竟身為太子,皇叔怕你誤入歧途,自毀前程。”


    “您究竟想說什麽?”陸雲朝皺眉問道。


    “雲朝,你實話和皇叔說,你和那個暗衛,就是常跟在你身邊的那個,你們是不是……那個……”陸信淵吞吞吐吐的,仿佛不好說出口,他給陸雲朝使了個要他自己意會的眼神。


    “阿七?您提他做什麽?”陸雲朝疑道。


    “怎麽?難道不是嗎?”陸信淵見他一副完全沒有意會到的模樣,忽然正色起來,嚴肅道:“既然今日話已經說到這裏了,我就直說了,我本以為你與那暗衛是相互喜歡。”


    “您說什麽?”陸雲朝驚道。


    “皇叔看著你長大,從未見你與誰那般親近過,我這次迴來,總共也就見了你幾次麵,他次次跟在你身邊,你說他是暗衛,既是暗衛,又為何時時現身於人前?還有,之前你讓我為他尋解藥,若他真的隻是一個普通的暗衛,依你的性子,不會那樣做。”


    陸雲朝被陸信淵一通話說得啞口無言,他不知道該怎麽反駁,但是他心裏覺得不是陸信淵說的那樣,他與江寒酥不是那種關係。


    陸信淵打量著陸雲朝,繼續道:“看來,你沒有那個意思,是皇叔錯怪你了,不過,你沒有不代表他也沒有,你最好別讓他再跟在你身邊了,省得招惹是非。”


    “十一皇叔休要再胡說了,此事子虛烏有,我與阿七隻是主仆,沒有您所說的那種不堪的關係。”陸雲朝聽陸信淵話中對江寒酥明顯的汙蔑,感到很不舒服。


    “雲朝,你心思單純,或許沒有察覺到,皇叔身為局外人卻看得很清楚,宮宴那晚,你喝醉了,差點摔倒,是我及時扶住了你,你可知道他當時就在你身後,他是見到我,才沒有現身,後來我與你說話時,他就一直站在遠處看著你,他看你的眼神絕不清白,依皇叔之見,這樣的人,殺了也不為過。”


    “他看著我隻是怕我遇到危險而已,那是他的職責,您就不要小題大做了。”陸雲朝見陸信淵一直在糾纏這個問題,感到十分煩躁,他不相信陸信淵說的,但見陸信淵說的這樣有理有據信誓旦旦,又暗自恐慌。


    陸信淵見他油鹽不進,急道:“說句冒犯你的話,你雖為男子,但生來貌美,酷似先皇後,當年先皇後美豔無雙名冠京城,有多少名門望族世家子弟欲求娶……”


    “放肆!”陸雲朝拍案而起,怒道。


    “不可妄議先皇後!”陸雲朝怒視陸信淵,聲音裏是壓抑不住的顫抖。


    陸信淵似乎被他的反應驚到了,仰頭看著他,一時無言。


    陸雲朝唿吸有些急促,麵無血色,他喘了幾口氣,稍微平複了一下心緒,低聲道:“我身體不適,您請迴吧。”


    說完,也不等陸信淵迴應,他便匆匆迴了裏間寢室。


    陸雲朝腳步虛浮,剛進寢室便摔倒在地上,他頭痛欲裂,冷汗一層一層地往外出,眼前全是令他撕心裂肺幾欲嘔吐的畫麵。


    暮色時分,有侍衛來尋江寒酥,說陸雲朝找他。


    江寒酥見到陸雲朝的時候,一眼就看到他臉色很不好,像生病了一樣,他倚靠在椅子上,整個人看上去有些頹靡。


    “殿下,您怎麽了?”江寒酥急切地問道,他才離開陸雲朝身邊幾個時辰,陸雲朝怎麽就這樣了?這時,他心中對陸雲朝的那點埋怨完全消失不見了,隻剩下愧疚和心疼。


    一隻畫卷朝江寒酥扔了過來,力道很輕,隻是堪堪落到他腳邊而已。


    江寒酥一怔,繼而,他看見畫卷隨著落地的力道滑開了一部分,熟悉的畫麵映入眼中,那正是他那夜所畫的陸雲朝的背影,身披月華於暗夜中,遺世獨立。


    “舉觴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樹臨風前。”陸雲朝緩緩念出這兩句詩。


    這兩句詩是江寒酥寫在畫上的,當時他突然想到的,覺得很合情境,便寫了下來。


    這詩原是杜甫寫崔宗之的,寫他的高傲與俊美,不過,在這個時代,沒有杜甫更沒有崔宗之。


    “這詩是你寫的?”陸雲朝輕聲問道,臉上沒什麽表情,讓人無法揣測他的喜怒。


    江寒酥有些猶豫,他不知道陸雲朝怎麽拿到這幅畫的,之前,陸雲朝從來不會亂翻他的東西。


    還有,他也不知道這算不算是被陸雲朝發現了他一直隱藏在心底的感情。


    他是該搪塞過去,還是該趁著這個機會告訴陸雲朝真相。


    “是……是屬下寫的。”江寒酥聲音發緊,他不顧禮儀地緊盯著陸雲朝,生怕錯過他臉上任何一絲表情,“但不是屬下原創的,是屬下在別處看來的。”他見陸雲朝沒說話,便小聲的補了這一句。


    “畫是你畫的?”陸雲朝繼續問道。


    “是。”


    “畫的是什麽?”


    “是……”江寒酥看著陸雲朝的眼睛,那雙眼睛如往日一般柔美,此刻又閃動著一股難以言明的情緒,像風起時望不到底的深潭,直將他的靈魂也吸引了去,讓他再也不能思考,一切隻能聽憑心聲,“是殿下。”


    “為何要畫我?”


    因為屬下愛慕殿下。


    江寒酥在心裏重複著這句話,他心如擂鼓,全身的血液仿佛都一齊湧上頭頂,讓他感到陣陣眩暈。


    陸雲朝等了許久,也沒有等到江寒酥的迴應,但事實已經擺在眼前,麵前之人起伏的胸膛和一片緋色的臉龐已將一切言明。


    當他找到那幅畫的時候,他看著畫上與陸信淵所述別無二致的場景,甚至懷疑那是陸信淵的誣陷,雖然他也想不明白江寒酥有什麽值得陸信淵針對的,但是,他想等一個否定這幅畫的答案。


    然而,他沒有等到。


    陸雲朝捏緊了手下的扶手,先開了口,他說:“你怎麽敢對我這樣,我會殺了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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