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北棠一行人離開皇宮後不久,就在離皇宮不久的京郊的客棧下住下了。


    夜幕降臨,江堇風獨坐在客棧的樓梯上,受傷的右臂現在已經恢複得差不多了,但是江堇風還是用著厚厚的布纏著。


    蘇婉兒房間的燈隻微弱著亮著,江堇風坐在蘇婉兒屋前。燭火輕晃中,暗黃色的油燈映著窗紙,黑衣少年歪頭斜靠著坐在門檻前。


    江堇風不知蘇婉兒今晚會不會出來,也不知自己坐在這裏到底想求一些別的答案。


    門嘎吱得一聲響了,蘇婉兒披著披風揉著眼睛出來。


    蘇婉兒本來想懶洋洋得打個哈欠,可見到門中的江堇風時,渾身困意瞬間覺醒了一半。


    “婉兒,晚上好”


    江堇風罕見得露出笑容,可是卻透著一絲絲苦澀:“婉兒,來坐一坐”


    蘇婉兒已經是困極了,但是看著江堇風心情不太好的樣子,還是打著精神坐在江堇風的旁邊:“江師兄,不開心嗎”


    江堇風抬起自己手上得手臂,聲音沙啞得說道:“婉兒,你以前送給我的治傷的藥還有嗎?”


    “啊,江師兄,你要這個啊”,蘇婉兒打著哈欠,從披風的口袋中掏出一個玉色瓷瓶,啪得一下放在江堇風手心中。


    燭火明明暗暗,照得江堇風臉上也是忽明忽暗得。江堇風曾經在外院中被世家子弟毒打,就是婉兒送上的這藥膏,讓他無數次恢複身體,也自愈自己那顆殘破不缺的心髒。


    江堇風緩緩得擰開玉瓶,熟悉的氣味,熟悉的觸感,熟悉的卓越的療傷效果,可這心境怎麽就不如從前了呢。


    以前蘇婉兒稍微對他笑一笑,江堇風就感覺這四海八荒的花都開了。而如今蘇婉兒就坐在他麵前與他促膝長談,江堇風卻感覺心如刀絞。


    他要一個答案。


    “婉兒這藥膏可真好”,江堇風笑著說道:“婉兒怎麽從前數次舍得將這麽好的藥膏用給我呢?”


    “你覺得這個好啊”


    蘇婉兒又從披風兜子裏掏出許多,將那些花花綠綠的玉瓶都放到江堇風的手心中。


    “這都是百草峰的薑峰主送我的,我這還有很多呢。江師兄你若是喜歡,盡管來拿”,蘇婉兒露著淺淺的梨渦笑著。


    “這個藥,有很多嗎?”,江堇風低頭看不見神情,聲音好像也隨著低頭變得更加沙啞了。


    “是啊”


    “身為蒼穹山峰的少宗主,我也不能看咱們蒼穹山峰子弟身上總是青青紫紫一大片吧”


    “我就從薑峰主那又要了諸多,見到受傷的蒼穹山峰弟子,我就將這藥送給他”


    “要不然太損我蒼穹山峰天下第一修真世家的臉麵了”


    江堇風恨不得頓時手心結力,將那些所謂的玉瓶仙藥碎成齏粉。


    “那婉兒贈我藥是因此嗎”


    蘇婉兒哎呀呀得說道:“江師兄,你在外院的時候那叫一個慘啊,我往你這送去的傷藥最多,可是你是總是像無底洞一樣,總是受傷”


    “不過現在沒關係啦”


    “江師兄你拜了玄穆師尊為弟子,整個蒼穹山峰、甚至整個修真界沒有一個人敢低看你”


    蘇婉兒說完之後,像從前和江堇風說話時一樣,雙手撐著腮,眼睛亮晶晶得看著低頭不語的江堇風。


    趙北棠。


    江堇風不想想起這個所謂的師父趙北棠,光風霽月一樣的君子,更襯托得自己像是一條陰溝裏蜿蜒爬行的毒蛇。


    更讓江堇風不想想到的是,趙北棠和秦宿雪的一紙婚約。


    “師兄,你怎麽不說話了”


    江堇風偽裝好了麵容,笑著抬頭說道:“這麽多年,多謝婉兒了”


    蘇婉兒連忙拍手道:“舉手之勞罷了,師兄不必記掛在心。就算是路邊遇到不認識的傷民,我也會這麽做的”


    素不相識的路人也會這麽做嗎?


    這麽多年江堇風以為的情有獨鍾究竟是什麽?江堇風覺得自己可笑至極,也悲慘至極。


    天生怪胎,這世間根本就不會有人真真正正得去愛你。


    江堇風隻覺得心像被千刀萬剮一樣,還得不停地調節自己的唿吸,盡量平穩得和蘇婉兒說道:“婉兒,喜歡什麽樣的?”


    即使這麽多年都是自己自作多情,可對於他這個無情之人來說,割舍掉一段用盡全力去喜歡的感情卻是很不容易,如同剝筋抽骨一般。


    “我呀”,蘇婉兒低頭露出淺淺的笑:“我喜歡鮮衣怒馬的少年郎”


    “最好是金色的箭袍”


    “還要梳一個高馬尾”


    “劍花還要挽得漂亮”


    蘇婉兒絲毫沒意識到自己說出了公孫明蕭的特點,等到她反應過來的時候,臉蛋噌一下就紅了。


    江堇風喉嚨緊緊得,這描述顯然和他沒有一點關係。


    他是月夜裏孤獨狩獵的陰暗毒蛇,喜歡穿黑色衣服,臉色總是陰沉不定,與那鮮衣怒馬少年郎毫無一點關係。


    “夜深了,婉兒快迴去睡吧”,江堇風不願再聽,即使再問下去,也是自取羞辱。


    “那江師兄喜歡什麽樣的啊”


    蘇婉兒站起來問道:“師兄喜歡過人嗎”


    要是從前,江堇風腦海中肯定首先呈現出一個梳著雙環髻,荷粉裙齊襦的梨渦美人。


    可那具清冷的骨,剪水的瞳卻越來越清晰。少女的痕跡反而越來越淡。


    “沒有”


    江堇風頭也不迴得離開了。


    江堇風扯下偽裝的繃帶,連著那些花花綠綠的玉瓶仙藥一起,扔在了灰塵角的地上。


    廊中漫步許久,卻不知不覺來到了秦宿雪的房門前。江堇風伸出的手頓了又頓,還是沒有扣響房門。


    秦宿雪的燈火還亮著,是不是她還沒睡。江堇風鬼使神差得捅破了糊窗用的明紙,卻看見層層帷幔後浴桶後的女子。


    晚風一過,吹動客棧的層層帷幔。


    那層輕柔的紗一飄開,江堇風還沒來得及閉眼,卻已經看見了美人的秀發。


    秦宿雪撩起濕透的發,放在左肩頭。


    首先映入眼簾的不是瑩潤的香背,而是那刺眼的血鐮刀砍下的傷痕。


    潔白無瑕的背上,蝴蝶骨的位置有著深深的兩道刀疤,紅痕在這背上格外明顯。


    那道疤是秦宿雪以滿身修為代價,替他擋下那魔族自爆後的血靈鐮刀留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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