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夏天是那樣的短,短到還沒來得及穿夏衫就得換上秋衫。秋天更是個急性子。還沒等夏天挪動腳步,秋天已經先入為主的來到了人間。


    暴烈殘忍的陽光灑在陳老師那緊鎖的眉頭。陳老師去自家的田地裏去看看。他叫上家裏多年夥計小栓子,兩人各牽著一匹馬,走向一望無盡、青紗帳般的田野。


    他們騎馬奔馳在黑黝黝的土地上。隨著視野的開闊,陳老師的眉頭逐漸開朗。


    往年的這個時候陳家的私塾正是郎朗的讀書聲傳遍四方。而今年卻一點動靜也沒有。私塾被政府強行解散了。陳老師也和其他私塾先生一樣被集中聚攏到一個學校。那裏有很多學生。可是現在陳老師的教師資格被強行剝奪了。


    他擔憂,私塾裏麵的孩子隻有少數的幾個孩子去學校裏麵上學。那些讀不起書的孩子都失學了。都早早迴家下地做農活去了。提前進入了他們繁重的生命中去了。


    要是在往年的這個時候,陳老師正在忙碌他的教書的事。地裏的活都有佃戶在打理。不用陳老師親自過目。今年陳老師被迫辭職不讓他教書了。這迴總算有時間來光顧他的土地,看一下這裏的情況。


    陳老師分家得來的十坰土地。已經快到收割的季節了。佃戶都在準備收割工作。


    地裏正在忙碌的佃戶們,遠遠的看見看見東家來了。放下手裏的活和東家打招唿。為首的劉金山往東家走來的方向迎去。陳老師把馬拴在地頭的小樹上,往田地裏麵走來。


    他們在成熟的莊稼旁邊行走。眼睛飽覽各色的成熟顏色。沉醉在莊稼特有的香氣裏。


    北方平原上,站在坡頂,一望無盡。能見度很遠。他們就這樣的相向而行。劉金山來到來到東家的麵前。他們都站住了腳。他們在說著什麽。望向遠方。劉把頭不時的伸出右手四周指著,談論著什麽。也許他們是在規劃著今年的地裏能收成多少吧。


    他們看向的方向,遠處,田間路上塵土飛揚。幾個騎馬的人,紛紛的從遠處駛來。一路走著,不時的也在規劃著什麽。稍近些才看清楚那些人。


    一個日本人。手裏拿著馬鞭,胯下騎著高頭大馬。在一馬平川的肥沃土地上,用馬鞭遠遠的一指。畫了一個大大的圈。身邊跟著的縣裏的人,就點頭哈腰的,拿著一個本子在記錄這什麽。


    然後再繼續前行,看到另外一個方向,在馬上,遠眺,用馬鞭一指。跟隨的工作人員又點頭哈腰的在本子上記錄。


    他們在陳家的土地邊上也停留下來。拿著筆在記錄著什麽。因為距離遠,那幫人說什麽這裏一點也聽不見。那幫人往地裏看了看,招唿也沒打。就過去,去下一片田地裏去筆畫去了。


    陳老師素來對日本人沒有好印象,也懶得理他們。隻往地頭撇了一眼。便自顧自己的事。與佃戶在談論著什麽。


    第二天,一大早。陳家人還沒吃完早飯就見外麵一片吵雜。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哐、哐、哐。”,有人敲鑼。


    敲鑼人邊敲邊喊:“家家戶戶注意了,家家戶戶注意了。一會每家的家長到縣衙院子裏開會。”


    “哐、哐、哐。”


    “家家戶戶注意了,家家戶戶注意了。一會每家的家長到縣衙廣場開會。”


    哐、哐、哐。“家家戶戶注意了,家家戶戶注意了。…。”隨著敲鑼人走遠,聲音逐漸的遠去。


    “發生了什麽事?”玉簫娘端著飯碗,拿著勺子在喂最小的女兒,問陳醫生。


    “自從這日本人來了,就是三天一開會,兩天一訓話。有時候有的人出去了就再也沒迴來。這又是出了什麽事?” 玉簫娘這樣說。


    “準不能有什麽好事。”玉簫爹陳醫生想了想迴答。繼續埋頭吃飯。過了一會,陳醫生對玉簫娘說,:“一會我去看看。你照顧好孩子。別出去。”


    這時候,陳家的兄弟幾個從院子裏出來,叫上陳醫生,他們一起去縣衙院子裏去了。


    他們走出院子,就看見有鄰居陸陸續續的在從家裏出去。互相都是熟人。在往日裏鄰裏在街上碰麵都會互相問候,施禮打招唿,有熟悉的還會互相打趣調侃對方。往日的歡樂聲再也沒有了。各個都噤若寒蟬。


    今天大夥從家裏出來,都不知道要發生什麽事。碰麵後互相點頭就算見過了。沒有一個人大聲說話。他們有的抄著手,有的低著頭。都默默無聲的走向縣衙大院。


    遠遠的就看見縣衙的門外貼著長長的一溜大紅紙。紙上麵有黑色墨水用毛筆寫的大字。一個大字有小孩拳頭那麽大。


    人們看見陳家兄弟過來,自覺的給讓出來一條路。兄弟三人邊衝旁邊鄉親點頭邊走向大紅紙。


    鄉親對陳家還是很感激的。無論是陳家的醫生還是陳家的老師。都對鄉親很照顧。隻要誰家的孩子想讀書。沒有錢就減免學費。


    都吃五穀雜糧,哪有不生病的。鄉親誰家有病人了,沒有錢或者錢不夠了。他們能減免就減免。所以這些鄉親都記在心裏。對他們都很敬重。


    待到陳家兄弟三人走近了,才看清楚牆上貼紙上麵有很多人的名字。後麵就是一串的數字。上麵第一個字就是陳萬福。名字後麵是19坰土地。再後麵的名字都是有數字,多少不等。


    人們看了都是一頭的霧水,誰也不知道是什麽情況。究竟這葫蘆裏麵裝的什麽藥。誰也猜不透。


    “大家肅靜肅靜,現在讓縣長講話。”一個穿著日本軍隊衣服的中國人,拿著一個喇叭在喊話。


    這喇叭是學校校長喊話用的喇叭。衝嘴那邊是個小的橢圓形的喇叭,焊接在一個用鐵皮卷起來的那種大一些的喇叭上。能夠起到擴音的作用。


    人們正在猜測大紅紙上麵的意圖,聽見有人喊話,就都轉身麵對喊話人而立。其實他不喊肅靜,也沒有人大聲的喧嘩。都是在低聲的討論。來參加開會的大多數是男人,遠遠的就聽見嗡嗡的低沉的聲音。


    這時在喊話的人旁邊站著的那個人開始說話。一開口就是日本話。嘰裏呱啦的。不張嘴還以為是中國人,一說話大家才知道,原來是一個日本人,倒是穿著中國人的衣賞。


    嘰裏呱啦的說了一大堆。那個拿著喇叭的人在那日本人講話的時候,用手舉著喇叭放在日本人的嘴上。等那日本人講話完畢了,那個拿喇叭的人一哈要,把喇叭拿下來,開始翻譯。


    先前人們還在琢磨那縣長講的話,嘰裏咕嚕,嗚哩哇啦的,不知道這鳥語能有什麽驚人的內容。場麵倒是挺肅靜的。不翻譯倒好。這一翻譯頓時現場如同燒開的油鍋被澆進去冷水。立刻炸了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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