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漫長的寒冬一個夜晚,一個哨兵在弗拉基米爾-蘇茲達裏京城石頭城牆上值守。他身穿棕黑的粗呢子大衣,衣外套穿著羊皮襖,腳上穿著一雙新製作的樹皮鞋,頭戴護耳狗皮帽。他有規律地踏著嘎吱作響的雪地,不時地從一個箭孔向另一個箭孔來迴走動,邊走邊在地上用一個腳踢著另一個腳。他那堅硬的胡須掛滿冰霜,他那雙炯炯有神的目光警惕地朝左右、前方等方向嚴密注視,生怕自己疏忽大意。前方不遠處,一片森林在殘月灰暗的月光照耀下,仍披著厚厚的積雪在沉睡。


    這個哨兵名叫希巴爾卡。他始終警覺地注視著那條通往梁讚城的大道兒上發生的任何動靜。那邊有人在伐木,耳邊不時地傳來有人說話的聲音。他心想,從那兒能傳來啥消息呢?莫非是梁讚人把那些不信教的從狄克耶原野闖過來的蒙古人打敗了或者是敵人繞道,把梁讚城甩開,走積雪覆蓋的林中小道,越過蘇茲達裏邊防哨卡,直衝烏拉基米爾城去了。


    希巴爾卡真老了。但他那雙長滿老繭的結實的手依然緊握著長矛,時時刻刻準備在扞衛祖國的關頭獻出自己的生命。這個飽經風霜的老士兵是個有故事的人,而此時此刻他卻被天空中緩慢移動的那些灰色雲團似的某些思緒所沾染,心裏頭感到沉甸甸的。


    城市沉浸在安詳的酣睡當中。寒冷、凝重的空氣中一片寂靜,沒有一丁點兒響聲。


    城牆下忽然傳來一陣酷似孩兒細聲細氣的說話聲。希巴爾卡豎起耳朵仔細聽辨著。說話聲越來越靠近。有三個黑影從城牆拐彎處閃了出來,然後順著城牆走過來。原來這是三個小男孩。他們穿著長皮襖,相互簇擁著,碎步奔跑著。


    “誰在哪兒?不停下我就要動手了。”希爾巴卡用沙啞的嗓音喝道,一邊用手中的長矛在城牆上弄出聲響來。


    “希巴爾卡老爺爺,不要生氣了,是我,布拉特卡!”一個男孩迴答道,“跟我在一起的還有我家鄰居的波斯別爾卡、涅紮馬伊卡!”


    “我知道是你,淘氣鬼!這麽晚了怎麽還不睡啊?這深更半夜的怎麽還在城牆下亂跑呢?要是王公知道了,非生氣不可!”


    “老爺爺,我們就是想知道,不知什麽東西總在那兒吱吱作響?”


    “是啥東西在那兒弄的響聲,啊?”


    “涅紮馬伊卡說在那兒有響動的聲音。我想是不是蒙古人過來了?要是蒙古人真得過來了,我們也想跟他們幹一仗。你看,我們也不小了!我們就是為了搞清楚是啥東西在弄出這樣的響聲來,才跑出來到這兒來的。”


    “還真想不到,你們竟然還有這樣的想法!那你們搞清楚沒有是啥在響呢?”希巴爾卡問道。


    “你把帽子摘下來聽,戴著帽子是聽不見這響聲的。”


    希巴爾卡頓時把帶著的帽子順手摘掉了,洗耳恭聽起來。


    在這寂靜彌漫著藍色月光下,在這午夜時分,的確從遠處很清楚地傳來連續不斷的響動聲。這響動聲既像低沉的話音,又像有人在輕輕哭泣。


    希巴爾卡平聲靜氣地向遠處凝視,想弄清楚這響動聲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兒,為何半夜從那冰雪覆蓋的原野半夜傳來哭喊聲呢?那邊到底發生了什麽災難哪?


    “老爺爺,你往哪兒看!”


    希巴爾卡不耐煩地揮揮手說道:


    “嘿!瞧你們這些小家夥!那是傳說中的掌管冬天時節事務的老人,在這個季節就會見到他身披熊皮大衣到野外散心的情形。每到夜裏他就會到各家屋頂上弄出聲響來,半夜裏來提醒女人別忘了生爐子。緊隨冬天老人身後接著就會有暴風雪來的,它們也有自己要做的事兒,譬如會把氣溫降低,讓深夜在戶外行走的人凍的渾身發抖,再譬如,它會飄灑雪花將輜重車嚴密覆蓋起來.....冬季老人常在森林裏行走,他們時常將衣袖裏擠滿的冰霜拋灑出來,他們常在河邊駐足,在身後便留下五指厚的冰層......這響動就是這麽來的,而暴風雪則用模仿女人高尖嗓音鋪天蓋地地唿嘯著從大地刮過去的......”


    但這些孩子還是有些不放心,仍站在原地一直朝著遠處眺望,還用手指著遠處大聲喊道:


    “老爺爺,你在望河麵上看呐......”


    這時月亮從遮擋的雲霧中露出笑臉。在那月光銀色光線照射下,馬匹、雪橇以及行人正沿著河邊被雪掩蓋的大道兒上行走的情形清晰可見。雪橇在冰雪上劃動時發出的吱吱響聲、低沉埋怨的哭泣聲、嗚咽聲劃過夜空,打破了這寒冬夜晚野外死一般的寧靜。當前行的馬匹、人影剛被藍色迷霧淹沒,緊隨其後一輛輛無座雪橇又接踵而來。雪橇發出吱吱嘎嘎響聲,酷似影子一樣無聲無息地向前行進著。


    “他們是些什麽人?偏偏要在這深更半夜裏行走。”一個孩子豪氣地問道。


    “都是些逃難的人......他們正往森林逃跑。看來,蒙古人快要到了......”


    “老爺爺,蒙古人長得啥樣?你見過他們嗎?”


    “沒見過,倒是聽說過他們。他們是些無人性的野人。他們習與和自己的畜群在原野居住,性格強硬,喜與好鬥,以英勇善戰著稱,曾經打敗過其他異族。”


    “他們能打敗我們嗎?他們會來我們這兒嗎?”


    “也許會,也許他們已被梁讚人打敗了,被趕迴老家去了。跟遊牧人打戰就像跟狗熊鬥的道理是一樣的,你要示弱,逃跑,它就會趕上你,把你肉皮拔掉,撕爛的。如你手拿狩獵武器,毫不畏懼向它衝過去,就會將其打翻在地,就會把它皮剝下來。”


    “快看呐!那些逃難的人向我們這邊走過來了!後邊有騎兵跟著,這會不會就是蒙古騎兵隊伍啊?”


    說時遲那時快,隻見一長溜雪橇直奔城門過來了,雪橇後麵緊跟著一支騎兵部隊。騎兵身上佩戴的短匕、鐵甲以及胸牌在月光下閃著一道道亮光。


    希巴爾卡拿起木錘,急忙向懸掛在箭孔鐵板衝去,當即敲響了警鍾,向全城發起警報。


    滿載貨物的雪橇和二十來個騎兵來到緊閉的城門口兒。這城門當地人們叫做“金門”。


    城門下傳來有人說話的聲音,聽得很清晰。有幾個士兵,從坐騎的馬背上跳下來,有人開始敲大門,大門被敲的咚咚作響。城門內的守城士兵們聞訊趕來,都跑上城牆來看。百戶長披著熊皮大衣,大模大樣、不緊不慢地登上城牆查看究竟。


    “你們是什麽人?”他朝下喊了起來。


    “是羅曼?英格瓦裏耶維奇公爵,有要事稟報。快打開城門。”


    “那些坐在雪橇上的是些什麽人?”


    “快開門,放我們進去。我們受盡了蒙古人的折磨。我們到這兒是逃難來的,想找個平安棲身之處。”


    “我們這兒也不平安啊。我們日日夜夜守候在城牆上,也在倍受受煎熬呐。公爵及其侍衛兵可以放行,但是,其他人需要到遠處的邊防哨所安頓下來再說......”


    幾個雪橇上傳來一陣叫罵、哭喊聲。城牆上又來了一批士兵過來,一部分人跑了下去到了城門口。沉重的橡木門緩緩打開,仿佛一個沉默的巨人在艱難地舒展身體。待放行的人走過,城門又緊緊關閉起來,如同一雙無情的手將希望的大門關閉。城牆外那些逃難的人們大聲抱怨著,用髒話詛咒烏拉基米爾當地人見死不救,指責和責罵隨他們一起過來的格裏高利?弗謝沃洛多維奇多麽不講仁義,不夠義氣,他們被當地人拒之門外後,隻好迴頭喪氣向別處走去,意欲在遠處為自己另辟蹊徑,找塊安身之處安頓下來。


    第四十六章 他“是個手緊、既吝嗇又貪婪,對人又十分苛刻的主兒。”


    蘇茲達裏公爵格裏高利.弗謝沃洛多維奇身材高大,如同鐵塔一般,肩寬腰圓,身子骨還十分硬朗。他那寬闊胸前低垂的濃密花白胡子使他魁梧的身材愈加英武,盡顯光彩,引人羨慕。兩道烏黑的眉目下極具穿透力的威嚴目光,如同兩把鋒利的劍,看了讓人不寒而栗,心驚肉跳的好不自在。在他穿著花色精製羊皮皮鞋來到教堂,腳踏產自舍馬哈狹長地毯上,使他銀色底子的皮鞋映入人們的眼簾,此時他將左手插進金腰帶裏,右手畢恭畢敬地畫著十字,手指輕輕觸摸到他那寬闊白嫩的額頭,胸前一排金色紐扣以及敦實厚重的雙肩時,前來行祈禱儀式的人們會被他莊重穩健的儀表所折服,對他那將耷拉到額前的那些半花白頭發得體地理順並將其捋向腦後的優雅姿勢欣賞不已。


    在當地百姓中對他有一種普遍的看法,說他“是個手緊、吝嗇又貪婪,對人又苛刻的主兒。”他每次到各地巡遊,任何人都得給他送禮捐物,哪怕是送的一團毛線他也要。想推辭都擺脫不了。


    他洋洋自得,自認為他比別人聰明過人,因而也好人為師,想來都容不得別人跟他較真:


    “你啊!想教育我年齡還嫩了一點。你要是坐在我這個位子上,才能學到一點東西,才能搞懂很多事理!是上帝才教會我治理國家、識人斷事的這一本事的。”


    在當時,某個尚未被世人認知的蒙古部族率軍已經攻入布裏加爾王國首都消息率先傳來時,以及到後來因戰火被迫逃離自己家園的布裏加爾部族攜帶眾多家眷投奔蘇茲達裏王國時,格裏高利?弗謝沃洛多維奇對此毫不予以理會,而且坦然一笑,說了這麽一句話:


    “這有啥。啊?這件事兒對布裏加爾人是個壞事兒,而對我來講是個大好事兒。尊貴的客人們、皮條匠、皮革匠、皮鞋匠們,我們歡迎你們的到來。到了我這兒,你們都可以找到一個安身之處。我需要這樣的工匠師傅。我將把你們妥善地安置到各地的。你們放心地去製作生產鞣革木桶,浸泡、鞣革皮革、縫製皮靴。一年後,我公國的所有貴族、資深的義勇軍將帥從此就會告別腳穿樹皮皮靴的時代,而要改穿皮鞋啦。這有多好啊。”


    此公說話算數,他把布裏加爾來的那些皮革工匠們都分別安置到了吉涅什麥等地。隨後製作皮鞋手工業在當地興旺起來。用牛皮、馬皮、驢皮、野豬皮等皮革材料縫製的各種皮靴、高跟皮靴、皮鞋等手工藝行業應運而生。


    又從各地傳來一些新消息,說有人看到蒙古人的隊伍已抵達了相距梁讚邊界附近的原野一帶了。當有人把這一消息告訴公爵時,公爵聽後,眉頭緊皺起來,過後又恢複到原先的狀態當中,沒把這事兒當迴事兒看。他認為:


    “這些梁讚人一貫自高自大,他們甚至將自己的公爵尊稱為‘國王’。從前我們曾經與他們打過仗,最後還把他們給打敗了,將他們城郭付之一火,曾關押過他們的一些公爵和貴族,將他們的農民驅趕到最邊遠的地區安置勞作畜力。似乎覺得,從此梁讚再也翻不過身來了。你看啊!現在梁讚想像野火吹過的草地一樣,又複活了,而且比以前更繁榮起來了,真不敢相信......”


    當梁讚人把曾經到過他們那兒的蒙古使者—兩個間隙、一個女巫-----護送到烏拉基米爾城時,格裏高利?弗謝沃洛多維奇公爵對前來的蒙古使者進行了熱情款待,接待的場麵隆重熱烈。通過這一以一來一往接待,他讓蒙古人見識了他的闊氣和富足:他身穿錦緞衣褲坐在金色寶座上顯得躊躇滿誌的模樣。貴族及富人們身穿錦緞麵料製作的服飾站在迎賓道兩側迎接蒙古使者。當他與蒙古使者會晤時,語氣威嚴,話語中毫無獻媚之詞。在送別客人時,對客人饋贈少許薄禮,應付完事兒。


    梁讚方麵派遣使者請求火速支援。求情的使者放下一國使臣的架子和臉麵,曾經眼含淚水地向他提出了援助的請求,說道:


    “懇請大公大度,即刻向我出兵以解公國當下無力抗拒域外強敵侵入之燃眉之急。此外,我們還有一個請求,請勞駕大公親率兵馬來公國督戰,屆時我公國兵權也一並歸大公一人調度使用為盼。我們應同心同德,齊心協力,隻有這樣,才能形成俄羅斯無敵之勢力。據波羅維茨奸細稟報,蒙古兵力無數,其如此強大聞所未聞。所以,凡是能參戰的都要拿起武器,迎戰敵人,否則,蒙古人就會把俄羅斯家園變成一片灰燼的。”


    “瞧你們!把你們嚇成啥樣了?都到了這個時候,你們腦袋裏都在想些啥呀?” 格裏高利?弗謝沃洛多維奇公爵對在場的左右這樣開道說。他說他不但要拒絕親自前往的請求,而且也不想向那裏派出一兵一卒過去,他接著繼續說道,“我看你們梁讚人啊!之前你們都幹啥去了,啊?你們早就應該學會如何與烏拉基米爾、蘇茲達裏等處的人搞好關係,和平相處的問題,而不是整天去搞窩裏鬥的那種把戲。假如蒙古人真的打過來了,我自有辦法對付他們的。”


    無奈之下,梁讚來的使者隻好空手而歸,一無所獲。為了阻止住蒙古人的進攻,梁讚、普龍斯基、穆羅木、紮萊斯克等地的軍團隻好孤軍奮戰,破釜沉舟了。


    當時就有許多貴族對蒙古人即將殺進京城的這一嚴重局勢感到憂心忡忡,曾經有個貴族謹小慎微地問計於大公本人,其對此有何良計對策,格裏高利?弗謝沃洛多維奇公爵不解地環視了在座的諸位大臣,說道:


    “我是不怕他們的。我對他們那些花招真是了如指掌呐。無非他們到這兒來,虛晃一槍,在邊防哨所一帶胡折騰一番,然後就會向你提出進貢的要求,僅此而已。我們呢,就是要把他們派來的使者伺候好,給他們備好重禮,讓他們吃好鮭魚、餡兒餅,喝足陳年蜜餞,他們離開時讓他們帶上一千雙紅皮鞋、一百件天鵝絨大衣或者貂皮皮襖等貢品。從宮中倉庫、箱底裏找些合適的東西附帶給汗王夫人的小禮物就可以以此打發他們走了。至於一些蒙古人嘛,我想他們可能對一些東西很是會感興趣的,譬如棗紅馬、棕色馬、花斑馬等等,隻要他們滿意,請拿去好了。他們拿走了這些玩意兒,我們也窮不到哪兒去的。我公國的城牆堅固如鐵,城門也很牢固。騎著馬的遊牧人是跨不進來的,更不用說能用頭把這城門撞開的。”


    雖說話可以以這麽講,但為應對當前這一嚴重形勢,格裏高利?弗謝沃洛多維奇公爵還采取了一些防範措施和應急對策。他將公國良品好馬都弄到公國以北地區,把位於護城河對岸倉儲的穀物、幹草料等重要物資統統拉到城內儲藏起來,加強和充實了義勇兵團,對城內狩獵人員進行補充登記,鼓動動員市民參加義勇兵團。任命葉列梅伊?格列鮑威奇為城防司令,與此同時,向諾夫哥羅德、羅斯托夫、別拉澤爾等地的王公致函,要求他們做好應對的各項防範準備。隻要一聲令下,迅速趕到烏拉基米爾城集結,同心協力抗擊來犯之敵,扞衛祖國和家園。


    他時常安撫左右近臣,說蒙古人沒啥可怕的。他對當前的局麵應采取何種應對措施都想好了,並且預見到了對這一事件最後將如何收場的這一結局,即使蒙古大軍兵臨城下,最多讓他們撞上三年城門,直到他們撞不開城門,自然就會一走了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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