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自己的錯覺,虛朔竟從他的臉上,看出了幾分流音的影子,可明明他們長得更像父親。


    眼底的失落一閃而過,虛朔冷淡的開口,“還走不走了?”


    時景轉了轉眼珠,“那叔叔你什麽離開,我們跟著你。”


    小孩臉上的表情生動不已,虛朔也明白他的意思,唇邊忽然溢出笑意,原先冷硬的語氣也緩和了些。


    “我就住在這兒,不準備離開。”


    “可是,爹爹說山上很危險,沒人會在這裏住下。”時序眨了眨眼,仔細的迴想了一番爹爹之前叮囑的話。


    “隻有弱者才會害怕,而我不是。”


    時序聽不明白,疑惑的看向了自己的哥哥。


    “反正就是說他不怕危險,他在這待著也不害怕就是了。”時景解釋道,看向虛朔的眼神發亮。


    “那以後我們能來找你嗎?”


    “可以。”


    幾乎沒有猶豫太久,虛朔就做出了決定。或許是在這待著的日子太過孤寂了,又或許,他們是她的孩子。


    看著兩個孩子臉上的笑,虛朔唇角輕揚,麵上也帶了一絲溫柔之色。


    “你們該迴去了。”男人抬頭看了看天色。


    “知道了。”時景嘴裏嘟囔著,牽著弟弟的手緊緊的跟在他的身後。


    “你不問我們叫什麽名字嗎?”走著走著,時景突然開口問道。


    要是以後他和弟弟再來找他,他要是不記得了怎麽辦?


    “那你們叫什麽名字?”虛朔的腳步停了一瞬,隨即若無其事的向前走著。


    “我叫蕭時景,我是哥哥,我的弟弟叫蕭時序。”


    “那你呢?”


    “虛朔。”


    “虛朔叔叔,難道你沒有姓的嗎?”


    “沒有。”


    ……


    時景比起弟弟更要活潑一些,一路上一張小嘴一直說個不停,卻不會讓人覺得厭煩。


    直到山腰處,虛朔這才停下腳步,示意他們向下看,“沿著這條路走,就可以下山去了。”


    山路一般都是崎嶇不平的,但這條路不一樣,像是被人走過很多次,平坦而路邊雜草叢生。


    時景向下看了看,從他的角度,依稀能看見院子裏的那顆槐樹的樹梢,至於再多,就看不見了。


    但他還是高興的拉著弟弟一起看,“小序快看,那裏就是我們的家。”


    時序墊腳張望,也發現了從這就能看到自己的家。


    “虛朔哥哥,那裏就是我們的家。”他指著那槐樹的方向,對著虛朔說道。


    “我知道。”男人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目光悠遠,“你們該迴去了。”


    “不要告訴別人,你們在這裏遇見過我。”


    “那叔叔再見。”時景揮揮手,帶著時序離開了這裏。


    他當然不會告訴別人啦,不然爹娘不就知道他和弟弟偷偷上山了嗎?


    虛朔站在原處看著他們離開的背影,嘴角帶著苦澀的笑,一晃眼,他們都這麽大了。


    “我們明天會再來的!”時景走到一半,突然轉身大聲喊道,擔心男人沒聽見,他又重複了一遍。


    “明天我帶弟弟過來找你。”


    “好。”


    兩人都是孩子,行走的速度並不快,男人也就看了許久,遲遲未曾挪開腳步。


    因為他知道,在兩人到家之後,他們的母親一定會出來看他們,臉上盡是溫柔的笑意。


    等了一段時間之後,兩個小孩的身影漸漸映入眼簾,虛朔忽然屏住了唿吸,視線緊緊的望著那緊閉著的門。


    時序率先去敲了敲門,隨後帶著弟弟偷偷的繞到遠處,在一處樹叢下躲著。


    流音習慣了他這樣的小把戲,開門後直接朝樹下走去,“天都快黑了,我們該迴家了。”


    時景這才拉著弟弟走了出來,嘟起嘴問道,“為什麽娘親總是能找到我們。”


    “嗯。”流音蹲下身來,摸了摸他的臉蛋,“大概是因為,我一眼就能看到你們吧。”


    “小序,我們該迴家了。”


    流音自然不會告訴他們真相,兩人每次都躲在一個地方,還有什麽找不到的。


    “爹爹今天給我們做什麽好吃的了?”時序一邊走一邊問道,早在門外的時候他就聞到香味了,這時感覺肚子也有點餓了。


    “是你們愛吃的。”


    “太好啦。”兩人興衝衝的往廚房跑去。


    許久之後,站在山腰處的虛朔這才收迴視線,向來時的方向走去。


    他在這邊已經住了一段時間了,這裏於他而言,並不陌生。


    虛朔找到流音的時候,她已經生下了別人的孩子,和丈夫也很是恩愛的模樣。


    然後,虛朔就沒敢去見她。


    畢竟他想來玄武大陸的初衷就是,不願讓流音在這受苦,可她現在看起來很幸福,他竟然有些不敢去打擾。


    不敢靠近,他就隻能躲在暗處看她。


    今天遇見那兩個孩子,也是個意外,他也沒想到那兩個孩子居然會上山來,明明年紀還那麽小。


    獸族向來不以人族的年月記歲,時景和時序在他看來,和尚在繈褓中的幼崽無異。


    年月?


    男人忽然停住了腳步,圓月的光輝照在他的臉上,竟顯得有幾分詭異。


    對了,他怎麽沒想到呢?


    人族的生命短暫,而流音和他不一樣,他們可以活得很久,他可以一直等,直到那個男人死去。


    想通了之後,虛朔的腳步也輕快起來,心中壓著的那股鬱悶,也隨之散去。


    於是第二日,再次見到時景和時序的時候,男人昨日的冷峻全然消失不見。


    他開始在山穀中種花,編成花環再送給時序,因為他知道,時序一定會把花環送給他娘親的。


    即便後來流音再給那個男人添了一兒一女也沒關係。


    反正,他可以一直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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