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竹帶領侍衛離去後,陳貴生讓幾名家丁暗中跟隨,確認寧王已經走遠,他才領著兩個家丁進入後院的雜物間,打開了密室的石門。


    聽見開門的聲響,花月朧急中生智,立刻吹滅了密室的油燈。


    亮光一閃而過,陳貴生等人的眼睛尚未習慣黑暗,頓時陷入一片漆黑。


    “糟了,關上門!”陳貴生生怕花月朧逃跑,立刻喊了一聲。


    其中一名家丁用最快速度跑到門外,按了機關,石門砰地合上了。


    室內的家丁掏出火石,摸黑重新點上燈盞。


    陳貴生以為,花月朧會戰戰兢兢,逃到門邊。


    昏黃的燈光燃起,卻見花月朧悠閑地負手而立,倚在離他不遠的牆邊,嘴角噙著稠麗的笑意,“喲,陳老爺,怎麽這麽慢,讓本王妃好等。”


    陳貴生的心“咯噔”了一下,那銳利又譏諷的眼神,是獵人盯著獵物的眼神。


    他望了一眼家丁,罵道:“怎麽綁的!居然讓她掙脫了,重新綁上,趕緊送進宮!”


    “是!”家丁高大魁梧,從腰間掏出一捆麻繩,往花月朧撲了過去。


    花月朧一直藏在身後的手突然抬起,一支袖箭破風飛出。


    紮中家丁的肩頭。


    “啊!”家丁痛叫一聲,顯然想不到花月朧有武器,陳貴生也同樣驚訝,這就意味著他們的計劃早就暴露了,沈清竹隨時可能殺個迴馬槍。


    花月朧第一次用這東西,不好瞄準,本已等到家丁靠過來才發射的,還是射偏了,二話不說,趕緊再抬手,又給家丁補了兩箭。


    後兩箭終於命中了胸口,家丁直挺挺地倒在地上。


    家丁被幹掉,陳貴生嚇得兩腿發軟,本想跑,卻見花月朧垂下了手,不再發暗器,忽然又想到什麽,腿也不抖了,獰笑道:“王妃的箭用完了?”


    說著,還試探性地往花月朧處逼近。


    花月朧後麵是牆,退無可退,剛才見他們人多,她特意選了靠牆的位置,避免被前後夾攻。


    單對單時,優勢卻成了劣勢。


    陳貴生一個餓鷹撲兔,兩隻又肥又大的手掐住了花月朧的脖子,“王妃娘娘還是乖乖聽話,說不定過了今夜你就榮升貴妃娘娘了。”


    咫尺之遙,是陳貴生猥瑣的大臉。


    滿臉油光,笑意猙獰。


    花月朧脖子一緊,被他掐得喘不過氣來,意識也有些模糊,她知道陳貴生就是想掐暈她,趁她意識不清時,將她送進宮裏。


    幸好與毒狼學過幾天防身術。


    毒狼曾說,女子力氣不如男人,遇險時,專攻要害,方有逃命的機會。


    她看準時機,鉚足全身力氣,一拳往陳貴生的咽喉下部打去。


    陳貴生吃痛,喉嚨翻湧欲吐,咳嗽了幾聲,下意識就鬆開了手。


    花月朧趁機脫身,快速繞到陳貴生身後,掏出銀針,憑著對人體的熟悉,針尖向上,一針斜刺紮進風池穴中。


    陳貴生刹那間便覺天旋地轉,頭部劇痛,“你、你做了什麽!”


    “陳老爺,你想知道,你上次派來擄我的人是怎麽死的嗎?”


    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


    之前的緊張一掃而空,花月朧如今從頭到腳,從頭發絲到身上每個毛孔,都透著大仇將報的快意,說不出的酣暢淋漓。


    昏黃的燈光,銀針夾在指尖,閃閃發亮。


    花月朧左手一把抓起陳貴生的衣襟,將他拉了過來,故意將銀針在他眼前晃了晃,“不知道?那我告訴你,是被我用針紮死的~很快,你也能嚐到這種痛不欲生的滋味了。”


    “什麽……”陳貴生捂著頭,差點沒站穩。他哪裏想過,不會武功,弱質纖纖的青樓花魁,竟會是這樣一個狠茬兒。


    “不,王妃娘娘,我錯了!”陳貴生跪倒在地,強忍不適磕了幾個響頭,死生關頭,連兒子的命也拋諸腦後,“王妃娘娘救我,我不想死啊!”


    “留著你,讓你下次再害我?”花月朧冷哼一聲,準備再給他紮一針。


    “不,我、我願意用一個秘密、換、換我的命……”陳貴生麵色蒼白,頭痛欲裂,顫抖著從懷中掏出一鐵塊,遞給花月朧,“我……我……我是百言司之一……你若救迴我,我、願為寧王殿下、殿下、效、效勞……”


    百言司?!


    她聽沈清竹提過。


    沈清竹特意留了一部分的暗衛,四處去打探百言司的下落,可惜每次迴來,結果都讓人失望。


    “除了你,百言司還有誰?你說出來,我幫你把針拔了。”她那一針是下了死手的,看陳貴生的症狀,估計已經傷到了延髓,無力迴天了。但她還是想多套一些信息,幫沈清竹拔了百言司這顆釘子。


    “我……我不知道……我沒、沒見過……還有……一個、一個秘密……”陳貴生意識模糊,忽然兩眼一翻,像條翻肚的死魚,頹然倒地。


    糟了,這次昏迷恐怕再也醒不過來了。


    “喂!”花月朧馬上蹲到陳貴生身邊,不死心地搖了搖,“陳貴生!醒醒!”


    此時,石門緩緩打開。


    毒狼一個閃身,從門縫閃了進來,見花月朧平安無事,另外兩人則躺在地上,長舒了一口氣,“王妃,屬下救駕來遲……”


    他一直暗中跟隨陳貴生,見陳貴生帶人進了後院的雜物間,後來一名家丁匆匆忙忙跑了出來,要去喊人。


    毒狼果斷出手,扭了家丁脖子,在雜物間摸索了好一陣,才找到藏在柴垛後的機關,打開石門。


    “毒狼,別說這些了,快,喊幾個人來,將密室裏的書冊全部搬走,這些對王爺有大用。”既然陳貴生沒救了,隻能指望這些交易記錄能留下什麽蛛絲馬跡。


    “王妃不急,王爺已經下了命令,今晚陳家一個不留,王妃先去找王爺。”


    毒狼領著花月朧到了一處牆根,花月朧以鉤繩翻過圍牆。


    圍牆後是一條漆黑的巷子,巷子盡頭燈火闌珊。


    中心大街上,侍衛拿著花月朧的畫像,四處詢問路人。


    沈清竹負手而立,璀璨華燈將月白長衫染作橙紅。


    他麵容平靜,隻是衣袖下緊握的拳頭,無意間泄露了生平僅有的無措與張皇。


    他知道他的妻子是非梧桐不棲的鳳凰,自當翱翔九霄,肆意而生,但當他放任她獨自麵對危險時,他還是心驚膽戰,生怕她受到一絲傷害。


    前方,有人提著衣擺,快步向他跑來,附近的侍衛立刻警覺地退到沈清竹身邊。


    在看清來人的模樣時,侍衛放下了劍;沈清竹久握的拳頭也終於鬆開了,手心的汗被秋風吹成一抹清涼。


    沈清竹張開臂,在路人詫異的目光,與侍衛的歡唿中,迎她入懷。


    花月朧氣喘籲籲地趴在他肩頭,緩了緩,小聲地,一股腦兒將她打探到消息倒出。


    “王爺,我得手了!陳貴生活不過今晚了,我還找到了判官和其他官員交易的記錄,還有,陳貴生原來是百言司……唔……”


    話未說完,唇邊微涼,一切“大功告成”已被沈清竹的吻堵在喉頭。


    花月朧睜大雙眼,瞳孔微震:這可是永明啊,一個封建帝國啊,就算是未婚夫妻在眾目睽睽之下也要守男女大防。


    果然,餘光瞥到附近的百姓紛紛迴頭駐足,以奇怪的目光盯住他們。


    然後是侍衛的驅散聲,“看什麽看,走走走!”


    花月朧忽然意識到,這個吻有更深層的含義:寧王到陳家大鬧了一場,如果陳家突然發生什麽事,沈清竹便是第一嫌疑人。


    但,若然,眾多百姓都目睹,寧王找迴了王妃,欣然不能自已,甚至當眾擁吻,那寧王又有什麽理由再去動陳家?


    自我攻略了一番,花月朧說服了自己,深深閉上眼,放縱著享受這個溫柔到要將她溺斃的吻。


    路邊的百姓也從好奇漸漸變成喜悅,嘴角露出姨母笑,看一對璧人,街頭重逢,忘情擁吻,這是磕cp的快樂啊。


    一吻終。


    沈清竹才不舍地鬆開她,眉間憂慮一掃而空,又恢複昔日的光風霽月,略帶薄繭的手指撫著她的小臉,似乎在反複確認她的真實,“迴來就好,迴來就好,月朧做得很好……”


    滅掉陳家,得到百言司的消息,不及見到她平安無事的萬分之一,“不急,後麵我都安排好了,我們迴家吧。”


    一起迴家,大概是天底下最幸福宣言了吧。


    彼此同途,吾道不孤。


    ……


    那邊廂,沈正庭一直在禦書房等到深夜,他甚至為陳貴生的姍姍來遲找了千百種理由。


    鄰近的宮苑一間接一間的滅燈,遠處的鍾鼓樓傳來三更的鍾聲。


    亥時過了,長夜轉入子時。


    高以君快步進門,手中拂塵,絲絲縷縷搖曳,與他的心情一樣的忐忑,“皇上,奴才苦等一夜,沒見陳老爺啊,奴才怕皇上心急,先迴來稟報了。”


    “混賬!陳貴生,難道他就不顧他兒子的死活嗎?!”


    沈正庭罵了一句,又開始來迴踱步,越想越不對勁:若陳貴生得了手,他不可能不來;若他失了手……這事可大了,萬一驚動了寧王……


    “高公公,你親自帶幾個侍衛去陳府,看看什麽情況。”


    “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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