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二十一日,傍晚,黎州衙門。


    一隊侍衛押解著一名犯人來到大牢門前,犯人套著黑頭套,隻露出一雙眼睛,一個鼻子,看不清麵目。


    牢門前的獄卒抬手攔住,“什麽人?”


    侍衛從腰間掏出令牌出示,“剛抓到拐走鍾家小姐的兇徒,奉寧王殿下的命令送進衙門關押,這家夥嘴硬得很,殿下有令,單獨關押,不許任何人接近探視,等殿下迴來處理。”


    獄卒細細看了令牌,立刻行禮,“大人稍等,人犯關進大牢需要登記,小的先跑一趟讓曾書吏登記登記。”


    “行,去吧。”侍衛揚了揚手,示意後頭的人原地歇息。


    不消片時,書吏匆匆趕來,手上拿著登記簿和筆,對侍衛行禮,“事情剛小張說了,要登記一下犯人的名字、關押時間,這……”


    侍衛不耐煩地揚了揚手中令牌,“寧王殿下要關的人,你廢什麽話!都說了,這家夥嘴硬,什麽都不肯說,等殿下迴來用刑,你是聽不懂人話嗎!”


    “是是是,小的有眼無珠……”曾書吏哈腰賠了個禮,小聲低:“大人莫動氣,小的這就先登記個‘犯人甲’,到時問出再補上……”話畢便快速地寫了幾行,順嘴道:“早上三司會審剛結束,寧王殿下下午就把人抓迴來了,真是雷厲風行,過程定十分精彩,不知能不能讓小的聽聽?”


    “就你話多!上午不是找到了銷贓的當鋪麽,當鋪老板描述了銷贓那人的模樣,王妃畫了個像,畫像散出去,就有人報案了;咱們王妃畫人像這功力,你在公堂也見識過了吧!”


    “見識過見識過!好了,登記完了,幾位大人請!”曾書吏合上登記簿,眼珠一轉,若有所思。


    獄卒立刻打開牢門,讓侍衛將人押進大牢深處的單間,一切辦妥之後,侍衛再次囑咐道:“殿下說了,不許任何人接近,水和飯都不能送,違者就地處決,記住了!”


    “是,謹遵殿下令旨。”


    …………


    入夜,在紀如許的主持下,州衙門設宴,犒勞三司,要求衙門全體除值守的人,必須出席。


    衙門中,觥籌交錯,笙歌燕舞。


    “不行不行,我喝多了,你們玩好……嘔……”一個人醉醺醺從偏門出來,扶著後巷的牆,作欲吐狀。


    “哎呀!差勁!去去去,誒,你吐遠點!”後麵的人揮了揮手,轉頭又進去了。


    那人謹慎地迴頭望了一眼,確定後麵沒人,立刻邁開步子,往另一個方向走去。走了好一段,在路旁看見一輛驢車,賃驢人正在路邊歇息,便立刻上車要去北市……


    最終,驢車停在了北市的觀山樓。


    之前提過,觀山樓主要做的是市集商販的生意,入夜後,商販走光了,觀山樓中隻有寥寥幾桌圖便宜來吃飯的人。附近的店鋪也多已關門,顯得十分冷清。


    那人下車之後左右張望,見四下無人,驢車已緩緩往迴走,才躡手躡腳從袖中掏出一張紙條,壓在觀山樓門前的石獅子下麵;待紙條放好,那人忽然大聲道:“唉,本想自斟自酌,家裏來人,還是不喝了。”


    說罷,又迴身快步追上驢車……


    與此同時,觀山樓屋頂上。


    沈清竹坐在屋脊,與花月朧一同沐浴著月光,目睹了整個過程。


    “原來內鬼是他呀……”花月朧小聲道,“看來兇手真的在這附近……”


    根據鍾帆的講述,兇手將其約到觀山樓,利用小童送信,讓鍾帆找一女子來替換鍾梨花。正是這一點,讓沈清竹與花月朧察覺端倪:明明兇手之前已在鍾家留下字條,為何還要特意讓鍾帆去觀山樓跑一趟。


    故兩人分析,留字本身並非主要目的,通過約鍾帆來測試其是否報官才是真正目的所在。若鍾帆來了,附近有官兵埋伏,鍾帆這隻棋子就廢了。若鍾帆是隻身前往,那才會有下一步的安排。


    於是, 進一步推導:兇手必然是通過一段時間的觀察後,確定鍾帆是隻身前來的,再讓小童前往送信,安排鍾帆騙來女子,作為栽贓蕭烈的死者。


    整個過程中,從未露麵的兇手為何選擇觀山樓便成為最耐人尋味的地方。


    最有可能的原因就是:兇手熟悉觀山樓,甚至多次前去,兇手即便在觀山樓附近長期停留、觀察鍾帆,都不會惹人懷疑。按現代刑偵學的術語,觀山樓屬於兇手的“心理安全區”。一般而言,兇手經常活動的地點,可能就在以觀山樓為圓心,半徑兩裏左右的範圍。


    於是,沈清竹設了一個小小的局:假裝抓到兇徒之一關進衙門牢獄之中,做出嚴陣以待,禁止任何人探視的樣子;迫使衙門的內鬼去通風報信。而另一邊,紀如許擺下宴席,將衙門的人集中起來,誰要中途借故離去,便是內鬼無疑。


    沈清竹自己則到觀山樓附近等候,看內鬼是否來到附近通風報信。


    而事實證明,一切發展,盡在沈清竹掌控之中。


    “我猜,接信的人,我們也見過。”沈清竹斷言。


    “為什麽……”花月朧不解。


    沈清竹笑了笑,將食指置於唇邊,做了個“噤聲”的動作,一副高深莫測的模樣。


    片刻之後,一個人影鬼鬼祟祟從觀山樓斜對麵的巷子鑽出來,走到觀山樓門口。


    門樓的紅燈籠,自遠而近,逐漸照亮了來人的臉。


    花月朧驚得一手捂住了嘴,一手抓住了沈清竹的袖子。


    竟然是他?!


    來人不是別人,正是寶穡糧莊的路掌櫃。而衙門的內鬼,則是負責文書檔案的曾書吏。


    這兩人,花月朧都在寶穡糧莊見過:當時,負責運糧的王保和張英失蹤,家人去到寶穡糧莊要說法,還是曾書吏負責調停,勸走了孤兒寡母的。


    適才沈清竹以輕功躍上房頂之際,無意間瞥見,觀山樓斜對麵,正好是寶穡糧莊的後巷,那時他心中已隱隱有預感。


    終於,可以收網了。


    沈清竹將拇指與食指置於唇邊,輕吹一聲口哨。


    附近的房屋上,立刻落下五個黑影,將還未反應過來的路掌櫃團團包圍……


    而另一邊,曾書吏迴衙門的路上,驢車忽然停下了,在前麵趕驢的人翻身跳下車。


    “大哥,怎麽不走了?”曾書吏怪道。


    賃驢人摘下草帽,撕去臉上胡須,露出一張威嚴的臉;鐵鷹箭步上前,一把扣住了曾書吏的手,“奉寧王殿下之命,請你跟我走一趟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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